第245章 徨安華
赫狼和麻倉好降落在那個星球的一瞬間，兩人的身體同時晃動了一下。
赫狼還處於虛弱當中,腳下一軟差點摔在麻倉好身上。
麻倉好反手扶助赫狼,難得有點懊惱,早知道他就……恩，揍一頓還是有必要的,不過要等探索完這個星球后再揍！
赫狼咳嗽了一下，下意識的捂住嘴，隨即反應過來：「這裡的空氣……」
麻倉好抬頭看著四周,表情不是很好：「果然是已經瀕臨死亡的星球。」
他看向赫狼：「你沒事吧？」
赫狼搖頭,他深吸一口氣，身體周圍緩緩浮現一道波瀾，悄無聲息的隱匿在了亞空間內。
麻倉好確認赫狼不會有事後,才道：「走吧,我們探索一下這個星球。」
麻倉好放出蟻王在附近進行探索，尼特羅在身邊護衛，安全起見赫狼索性帶著麻倉好在天上飛,一行人速度極快的略過地面，他們在半空俯瞰這片大地，神色頗為凝重。
「這個星球雖然快要死了,但還是有生物存活的。」
赫狼神色複雜道：「是啊，除了人類……」
星球上有很多建築廢墟，滿是裂縫的大地，到處都是污水和淤泥，奇奇怪怪的生物在其中生存著，除了人類。
他問麻倉好：「你不是說這是夜兔族人居住的星球嗎？」
麻倉好點頭：「我畢竟曾無限接近於通靈王，驟然接觸一個星球的意識還是會得到一些信息的。」
赫狼挑眉：「那麼這個星球的意識還活著嗎？」
麻倉好沉默良久才道：「還活著，它就在我們的腳下。」
赫狼一愣，他的目光落到滿目瘡痍的土地，隨口道：「它在躲避我們嗎？」
麻倉好還未回答，一個清麗的女子聲音在遠處響起。
「沒錯，它的確在躲避你們。」
這是一個非常清麗優雅的女性，她有著一頭燦爛的橘色長發，長發紮成鞭子垂在腦後，她穿著修身長袍，手裡拿著一把傘，靜靜的站在遠處一個廢墟的巨石上。
風吹過，女子抬手，輕輕拂過耳邊的髮絲，細碎的流蘇耳墜劃過她的指尖，女子淡淡的笑了笑，哪怕她眼中沒有絲毫笑意，依舊不減雋永風姿。
她輕輕一躍，從高高的巨石上落下，緩步走過來。
「你們來徨安星有什麼事嗎？」
赫狼和麻倉好對視一眼，不獨麻倉好發現了，就連赫狼這個不在狀態的傢伙也發現了問題。
兩人慢慢從空中降下，麻倉好在前，赫狼稍微錯后一步，尼特羅和蟻王分別站在兩人外側進行防護。
麻倉好微微欠身：「原來這顆星球叫徨安星嗎？初次見面，我名葉王，見過徨安之主。」
赫狼同步欠身：「叫我丹與就可以了。」
倆人不約而同用了化名，畢竟是異世界，萬一遇到擁有莫測實力的人陰溝裡翻船就麻煩了。
女子掃了兩人身邊的尼特羅和蟻王一眼，語氣平靜的道：「我名江華。」
麻倉好和赫狼同時身體一震，噫，這是真名！
兩個陰陽師的表情都有點微妙，不過即便知道真名也沒什麼用，江華為這顆星球的主宰，可不是會被隨隨便便的咒術打倒的人。
「我和丹與來自一個名為通靈星的星球。」麻倉好主動道：「我們是來尋找避免星球陷入死地的方法。」
通靈星……赫狼維持著自己的表情，他突然覺得比起麻倉好，自己還是很純良的。
名為江華的女子明顯一愣，她詫異的看著兩人：「那你們為什麼要來徨安？」
麻倉好認真的道：「只有知道了原因才可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江華的語氣更加奇妙了：「你們不知道徨安廢棄的原因嗎？」
麻倉好和赫狼對視一眼，麻倉好道：「我們的星球位於非常偏遠的地方，接收消息的速度遠遠落後於事情發生的速度，所以……」
江華沉默良久才道：「也罷，隨我來吧。」
她突然露出笑容：「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這裡的，我都很高興。」
「這裡……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人類這種生物了。」
「我也很久沒說話了。」
江華居住在一處廢棄房屋，從外面看和附近的建築殘骸沒什麼區別，房間很寬敞，不過裡面沒放多少東西，除了床鋪就只有一個柜子、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窗台上放著一盆小小的仙人掌，這是房間中唯一的綠意。
柜子上放著非常多的書，看上去有很多年份了，這些書被好好的擺放著，可見主人經常翻閱它們。
江華淡淡道：「隨便坐吧，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接待客人呢。」
麻倉好看了赫狼一眼，赫狼聳肩，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他現在狀態不佳，沒必要推辭。
麻倉好並未坐在床鋪上，那樣實在太不禮貌了，他放出尼特羅和蟻王，很快尼特羅就找來一個還算平整的石頭，麻倉好坐下來：「給你添麻煩了。」
江華默默的看著，她搖搖頭，手中多出一根煙桿，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外面荒蕪的大地，輕輕吐出絲絲裊裊的煙氣。
「徨安星，據說以前是一個很繁華的星球，當然我並沒有親眼見到過，畢竟我出生的時候，這顆星球就這樣了。」
「這顆星被眾多行星聯合針對，發生了戰亂，最終徨安星被打的破破爛爛，成了一顆廢星。」
「殘存的夜兔族人離開了這顆母星，但也有不願意離開家鄉，寧願死在這裡的夜兔族人，然而這顆行星已經不適合人類居住了，我的族人一一死去，最終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江華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氣，任由奇異的味道在口腔中散發，她收回遠眺的視線，看向房間里的兩個人。
「能解答我一個問題嗎？為什麼一見面就稱呼我為徨安之主？」
「為什麼大蛇會懼怕你們？」
麻倉好笑了笑：「因為在你身上纏繞著一個星球的因果和執念，作為徨安星最後一個夜兔族人，您與這顆星球的命運相連。」
江華喃喃道：「纏繞著一個星球的因果和執念嗎……」
麻倉好繼續道：「至於大蛇……你是說深藏於地下的那些有趣的生物嗎？」
「它們的確不敢露面，因為害怕被我消滅掉，或者被我身邊這傢伙吞掉吧？」
赫狼聞言，心虛的別過臉。
在他虛弱的時候出現一個飽含神奇能量的妖怪，他會產生吃掉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咳嗽了一下，問道：「那些傢伙叫大蛇嗎？是怎麼產生的？」
江華莞爾：「你們知道阿爾塔納嗎？」
麻倉好和赫狼同時搖頭：「那是什麼？」
「阿爾塔納是一個星球的本源力量，這種力量流動在大地之中，也被稱為龍脈，星際間已經開發出了將這種力量轉化應用的方法，可以作為基礎能源，不管是民用還是軍用，都非常方便。」江華吐出一口煙氣，煙霧隨著窗戶外的風消失：「大戰後，徨安星的阿爾塔納爆開了，本來徨安星就已經在枯竭的邊緣，因戰亂的緣故，殘存的阿爾塔納又遭到非人開採，最終徨安星的阿爾塔納產生了變異，誕生了這種名為大蛇的異種生物。」
麻倉好瞭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還能活著。」
江華一愣，她看向麻倉好，卻見聽他道：「因為那條大蛇幫你承擔了大部分的執念和怨恨，夜兔一族殘存族人留給你的就只有祝福和希望了。」
江華聞言眼睛微微睜大，隨即露出了一個非常溫暖的笑容。
「啊，我也這麼覺得。」
在赫狼發誓絕對不會吃了大蛇，在麻倉好發誓絕對不會消滅大蛇后，徵求了大蛇的意見，江華帶著麻倉好和赫狼來到最初噴發阿爾塔納的地方。
那是一個巨大的深坑，深不見底，只是靠近就能感覺到森然的戾氣和濃重的怨氣。
「大蛇第一次出現的地點就是這裡。」江華道：「你們來這裡找什麼？」
麻倉好道：「找神格碎片。」
江華一愣：「神格碎片？」
麻倉好解釋道：「我們的家鄉和你們這裡不太一樣，我們從未有阿爾塔納這個概念，在我們那所謂的阿爾塔納應該分成了兩部分。」
赫狼聽后突然明白了麻倉好的意思：「你是說法則和神格由神靈掌控，孕育星球和一切生靈的力量深藏於星球中？那還不如說是阿爾塔納擁有了意識。」
麻倉好搖頭：「如果我們家鄉的神靈就是阿爾塔納的話，祂們的力量就不會僅僅那一點了。」
赫狼聞言眼神也有些飄，除了先天神靈外，後來崛起的神靈還真不能看。
麻倉好看著江華：「其實就和江華的狀態類似，江華是意識，大蛇是力量，他們合起來構成了徨安。」
江華挑眉，她饒有興緻的道：「這種說法倒是沒聽說過，那你所謂是神格碎片又怎麼說？」
「雖然你可以稱是此星球的意識，但其實你並沒有掌握此星球的法則，比如改變地形或者在某一領域內有獨特的能力。」麻倉好道：「就算此星球在步入死亡，法則破碎，也絕對不會消失，而是會有碎片留下來。」
他瞥了赫狼一眼，沒好氣的道：「你身上的法則碎片傳遞了好幾個人，還燒了一次，又被你的刀壓制，都沒有消滅，更別說這顆星球的法則了。」
「所以必然會有神格碎片，或者用你們的說法是阿爾塔納碎片這種東西存在！」
赫狼一愣，他看著麻倉好：「……就算找到神格碎片，你又想做什麼？」
麻倉好笑了，這笑容無比桀驁鋒利，自負而傲慢：「你忘記我是什麼了嗎？」
「陰陽師，顛倒陰陽，逆轉生死，死亡和生命本就是相輔相成，這顆星球的確是在步入死亡，但也有機會獲得新生！」
麻倉好的目光亮的駭人：「如果我能將這顆星球的生死顛倒過來，我們的星球就擁有了未來！」
赫狼倒吸了一口涼氣，麻倉好想要逆轉一個星球的生死？這實在是……
他心中湧起了一股久違的興奮：「聽起來很有意思，我幫你，說罷，要怎麼做？」
麻倉好眼中滿是笑意：「我就知道你會感興趣，暫時還沒什麼思路，總要先探索整個星球再說，找到神格碎片后才能根據殘存的碎片來判斷這顆星球的法則，推測殘存法則的過去以及毀滅的原因。」
赫狼大笑道：「那還等什麼？」
兩個人一起跳進了漆黑的深坑中。
江華在旁邊聽的目瞪口呆，她整個人都傻了，這兩個人說什麼？
逆轉生死，顛倒陰陽？
他們要……要將這顆星球既定死亡的命運逆轉，重獲新生？
江華緊緊握住手中的傘，喃喃道：「大蛇，你聽到了嗎？難道你從一開始就發現了他們的目的，所以才這麼安靜嗎？」
大蛇沒有回答她，確切來說，名為大蛇的阿爾塔納變異生物安靜如雞的待在巢穴里，看著面前兩個讓他感覺到大恐懼的人敲敲打打，四處搜尋著。
江華看著漆黑的深洞，神色在一瞬間變得極其哀傷。
那兩個外星人這麼努力拯救徨安星，那又如何？
他們的目的是通過徨安星做實驗以拯救他們自己的母星，徨安星能恢復自然是好事，可如果恢復不了，反而加快速度衰竭……
赫狼和麻倉好仔細探查了這個巨大的深洞，哪怕他們深入到星球的最中心，也沒有找到神格碎片。
還是江華的一句話點醒了赫狼和麻倉好：「那種東西就算有也很珍貴吧？八成在阿爾塔納噴發時就已經被其他星球的人拿走了。」
「怪不得找了許久都沒有。」赫狼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當時噴發出的神格碎片早就被人拿走了，殘存的星球已經逐漸走向死亡，它不可能再誕生新的神格碎片。」
他看著麻倉好：「哪怕碎片並沒有消失，殘存法則還在生效，不在這顆星球上依舊沒有任何意義。」
麻倉好斬釘截鐵：「那就去找！」
江華嘆了口氣，下定決心，她悠悠道：「謝謝你們為這顆星球所做的努力，只是星際那麼大，也許不等你們找到，徨安的阿爾塔納碎片就已經被用掉了。」
麻倉好聽到這句話，整個人的氣息都發生了變化，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江華：「你不想拯救這顆星球嗎？你不想繼續活下去嗎？」
江華微微側臉，神情變得悵惘和寂寥：「當然想，但是你們不是夜兔啊。」
麻倉好和赫狼同時一愣。
「這是夜兔的母星，哪怕已經被拋棄了，可是我想如果有人能拯救這顆星球的話，那一定是這顆星球上誕生的夜兔吧。」
江華滿含歉意的道：「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我還是想說……這是我的母星，如果註定要死亡的話，那就消失好了，請不要將它當成你們星球的試驗場。」
「徨安已經步入晚年，估計等不及你們試驗成功，想必它也不願毀於夜兔之外的人手中。」
麻倉好的表情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樣難看，赫狼嘆了口氣，他道：「江華，這句話……你是代表徨安星所說，還是代表你自己所說？」
江華一愣：「這兩者有區別嗎？」
赫狼道：「當然有區別，如果是前者的話，我們的做法的確有失尊敬，如果是後者的話……江華，你想跟著這顆星球一起死去嗎？」
江華挑眉：「我是一個變異的夜兔族人，只要我呆在這顆星球上，不吃不喝都能繼續活著，我的生命和這顆星球同在。」
赫狼看了麻倉好一眼：「其實我們這些天的研究並不是沒有用，也許你對陰陽術不太了解，想要顛倒陰陽，逆轉生死，本身有一個重要的前提。」
「那就是已經死去的存在，對於生有強烈的執念。」
赫狼無奈攤手：「如果這顆星球本身就不想活下去，那我們再怎麼折騰也沒用。」
江華看著赫狼：「你想說什麼？」
赫狼道：「為了探查這顆星球到底還能存活多久，我和好這些天走遍了這顆星球，並在星球上布置了術式，通過術式的反饋，我和好預估這顆星球最少還能活四五十年左右。」
「這也是我和好為什麼一定要尋找神格碎片的原因，如果沒有神格上附帶的法則引導，單憑這區區四五十年，是不可能激發一顆星球的生機的。」
「但你就不一樣了。」赫狼認真道：「江華，我們可以將這顆星球殘存的生命力凝聚成結晶，這顆星球死去，你將擁有超越五十年的生命。」
「畢竟供給一顆星球持續五十年的生命，濃縮下來供給給一個變異的夜兔族人的話，應該可以持續的更久。」
「不作為徨安之主，單獨作為夜兔人江華，你願意繼續活下去嗎？」
赫狼看著怔怔的江華，笑了笑：「思考一下吧，我等待你的回復。」
說完赫狼扯著面無表情的麻倉好離開了。
「還在生氣？」赫狼拍了拍麻倉好的肩膀：「江華說的對，這是她的星球，我們沒有資格用這顆星球做實驗，而且成功率還不高，她不願意就算了。」
麻倉好深吸一口氣：「我還是想試一試，我想在這邊尋找一下徨安星的阿爾塔納結晶。」
赫狼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幫你占卜一下吧。」
「如果那些碎片還沒被使用，依舊存在的話，咱們就去找一找，如果占卜顯示徨安星的碎片已經沒了，那就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麻倉好點頭：「好。」
赫狼拔出了自己的星軌之劍，泛著星光的長劍化為無數光點，凝聚在赫狼的手中，他閉上眼，身體無意識的懸浮在空中。
漆黑的夜色下，四周皆無亮光，當赫狼睜開眸子，黑眸化為純粹的金色時，遙遠的宇宙之中隱隱有星光墜落，肉眼看不見的星辰軌跡縈繞在赫狼身邊，看似翩躚起舞，實際上在努力排斥赫狼本身。
麻倉好皺眉，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
糟糕，他光顧著自己的實驗和想法了，忘記了赫狼並非此世界之人，貿然用星見能力窺伺此世界的命運，是會被此世界命運和法則壓制並驅逐的！
麻倉好苦笑，其實他和赫狼是一樣的。
他斥責赫狼化身為卡伊姬時肆無忌憚，不顧他的名譽弄出爛攤子，現在的他不也完全沒考慮到赫狼自身的安危和可能被驅逐的下場嗎？
因為太過熟悉，太過了解對方，也太過信任對方，不自覺的將對方當成自己可以肆意揮霍的後盾，才會做出傷害對方的事而不自知吧。
麻倉好靜靜的看著赫狼，白髮青年站在夜幕之下，星辰在其身畔飛舞，金色的眸子彷彿神靈般不帶一絲感情，他似乎在努力【看】著什麼，神情嚴肅極了。
可即便被星光縈繞，麻倉好也能看到赫狼發白的臉色和泛青的唇色。
他深吸一口氣，一跺腳，猛地大聲道：「丹與！停下！」
話音剛落，白髮青年一口血噴出，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直接摔了下來。
麻倉好連忙接住赫狼，點點星光包裹著赫狼，像是在幫他阻擋什麼，很快星光重新化為一把長劍，消失在赫狼的身體內。
赫狼咳嗽了一下，頭有點暈。
他扶著麻倉好，身體搖搖晃晃的，勉強站了起來。
「我看到了，碎片已經全部消失了。」
赫狼眨眨眼，緩了口氣，他可惜的道：「夜兔一族還真是倒霉啊，因為太過強大，遭到諸多行星聯盟的攻擊，這個星球的阿爾塔納異常強大，畢竟孕育了強大的夜兔族人嘛，不過當這顆星球被打爆時，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他的語氣中有嘆息，更多的是欽佩：「不是我們想象的碎片被其他行星拿走，而是當星球內的阿爾塔納噴發的一瞬間，那些碎片自己爆掉了。」
法則的確不會很難抹除，但如果是自己選擇消失呢？
「和江華一樣呢，這顆星球，如果不能閃耀整個宇宙，那就從容去死，希望和絕望對他們來說無足輕重。」
「他們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