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債務1

  藏馬坐上了前往京都的新幹線。


  大約兩個多小時候，藏馬在京都車站下車，隨即乘坐電車前往上京區晴明神社。


  電車上乘客很多，藏馬站在門邊，看著車窗外穿梭過去的風景，有些心不在焉。


  在赫狼坦白以前，他其實已經猜出赫狼的經歷應該很豐富，不管是赫狼那幾乎刻在骨子裡的教養和禮儀，還是他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能立刻想出解決之道的果斷和從容，都曾讓藏馬感到不可思議並為之贊服。


  不過直到赫狼真正說出來，藏馬才發現自己過去的想象仍然太過單薄，根本不及赫狼輾轉諸多世界的複雜精彩。


  藏馬拿出手機，看著手機上的搜索頁面，在新幹線上他搜索了很多關於源雅真的資料，源雅真幼年的資料並不全，只知道他四五歲時就能吟誦俳句，在平安京時代聲名遠揚，被稱為天佑公子，就連當時的天皇對源雅真也頗多讚譽，後來源雅真元服，他的名字也是天皇親自賜予的。


  從歷史資料來看，這是一個平安京時代典型的風雅公子，若非赫狼自己說出來，恐怕沒人能想到源雅真的內在是一隻狗妖，他完全適應了那個時代，不著痕迹的學習著一切，然後成為那個時代的楷模，併名垂千古。


  有種安全被打敗了的感覺呢。


  藏馬嘆了口氣，當妖怪時他就拿赫狼無可奈何，結果變成人類，他居然還要去學赫狼當初做人時寫的俳句，這感覺實在是……略酸爽。


  他想了想，又開始搜索安倍晴明的名字。


  身為妖怪他自然知道安倍晴明的大名，不過安倍晴明早已作古，藏馬又打算先以人類的身份奉養母親直到母親老去，所以就沒關注陰陽道這方面的消息，但現在不同了。


  藏馬苦中作樂的想，既然安倍晴明當時願意將自己半個靈魂交於赫狼，那他應該不是特別憎恨妖怪的陰陽師，對吧？


  而且他也帶了信物嘛。


  說起信物，藏馬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赫狼的狗毛，希望有用。


  藏馬下了電車，剛走了沒兩步，腳步就是一頓，進入了旁邊的小巷子里。


  他轉身，看著出現在巷子門口的妖怪，有些無奈：「京都的妖怪如此排外嗎？我只是來旅遊參觀而已……」


  巷子口站著兩個妖怪，一個用黑色圍巾圍住了腦袋，穿著淺蔥色外褂和深灰色下苦，另一個帶著大大的斗笠，穿著僧袍，手持禪杖，兩個妖怪的實力都不弱，藏馬覺得打一個還可以，打兩個他就需要跑路了。


  「參觀？」用圍巾包住腦袋的妖怪緩緩撤下自己的黑色圍巾，露出了一個飄在半空的腦袋，金色短髮在額前晃動，露出一雙冰涼的眸子。


  「你在說笑嗎？」男子緩步上前，指尖一道黑色細線若隱若現：「帶著西國的初代王者的信物，跑到京都來參觀？」


  藏馬一愣，他眨眨眼，下意識的重複：「西國初代王者……」這誰啊？

  ……哦！等等，他好像想起來了！

  當年他和赫狼分開，自己去開創了魔盜團，赫狼好像說要跑回老家開創自己的國度？後來回魔界找他爹時，似乎說已經立國了？那國家叫什麼？

  西國？


  藏馬滿頭黑線，他乾巴巴的道：「我是去晴明神社，你們要是不相信可以跟著。」


  另一個頭戴斗笠的妖怪冷笑：「晴明神社近日有神跡降臨，你以為我們會跟你去那種地方嗎？」


  藏馬道：「我就是代表初代王者前往拜會晴明大人的。」


  此言一出，兩個妖怪倒是怔了怔，這倒是有可能哎！


  藏馬再接再厲：「我們殿下和晴明大人是舊識，聽說晴明大人的神社有神光綻放，故而派遣我過來拜會一下。」


  兩個妖怪沉默了一會，金髮妖怪道：「……是嗎？那你可知道前幾天有個人類的除妖師手中也有你們初代王閣下的信物？」


  「…………………………」日啊！赫狼又特么幹了什麼？！


  藏馬端著表情，心裡恨不得罵死赫狼，面上不動聲色：「恕我不清楚此事，畢竟殿下怎麼做，我等不敢妄自揣測。」


  兩個妖怪對視了一眼，金髮妖怪側身，讓開了道路：「那麼一起去神社看看吧。」


  藏馬道：「多謝。」


  在兩個妖怪盯著的情況下，藏馬沒有逛京都的閑情雅緻，快速來到晴明神社入口，停下不動了。


  神社外圍縈繞著綻然神光，氣息輕靈柔和，彷彿三月春風，撲面而來，這是以前絕對不會有的感覺，神靈棲居的證明。


  藏馬看著那道結界，沒有進去，而是拿出了赫狼的狗毛：「見過晴明大人。」


  下一秒，那道結界緩緩拉開了一個口子，一隻純白色的紙人飄了出來，像是引路一般，帶著藏馬繞過神社的正門，避開了來祭拜的普通人群，轉而到了神社後方的一個角門處。


  角門後方是一個小河，河面雖然很窄，卻有扁舟緩緩飄過，一個身穿白色狩衣頭戴黑色高帽的銀髮男子站在扁舟之上，對著藏馬微微一笑，這笑容俊雅瀟洒，頓時一股恣意風流之感撲面而來。


  藏馬福至心靈，河岸上對著男子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晴明大人。」


  男子，也就是安倍晴明笑眯眯的一點，扁舟停在了藏馬身前。


  只不過安倍晴明站在河中央，藏馬站在護欄前，隔著碧綠的河水，縱然距離相近，卻也如鴻溝，不可跨越。


  安倍晴明開口，神情似笑非笑：「怎麼，丹與不敢來見我？」


  藏馬苦笑：「他身上有神咒，不好進入神社等地。」


  安倍晴明一愣：「怎麼回事？」


  藏馬委婉的道：「他為了陰陽師麻倉好，別名麻倉葉王的那位，和那位女神陛下起了些小摩擦，所以……」


  安倍晴明聞言長眉一挑，嘖嘖道：「丹與的膽子可真大啊。」


  藏馬道：「他到京都后發現這邊有您的神社，遂將那玉石放在了供奉台上，希望這樣能幫到您。」


  藏馬充分發揮語言藝術將赫狼的行為美化了一番，安倍晴明並不知道赫狼這段時間沒腦子，以為赫狼真的是為他著想，不由得感慨道：「丹與君實在是至誠之人啊。」


  藏馬：「………………」呵呵噠。


  「葉王能獲得新生，實在是太好了，他若是一直都在丹與君的陰影里，對丹與君來說也是一種負擔和罪過吧。」


  安倍晴明刷拉展開手中的蝙蝠扇，這動作流暢而熟悉，藏馬後知后覺的想到，赫狼不就喜歡這麼玩扇子嗎？


  安倍晴明道：「這封信交給丹與君。」


  之前帶路的紙人輕飄飄落在藏馬身前，安倍晴明道：「如今不管是天上和地下，力量都削弱了很多，丹與君只要小心些，應該不會被下面那位抓到。」


  不過他話音一轉：「告訴丹與君，小心土御門，我的另一半想要掙脫八岐大蛇的污穢和人魚的詛咒，已經輾轉掙扎了上千年，而我也因另一半的拖累，雖有神社和信仰，卻也不能進入高天原，嘛……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高天原的規矩太大了些，還不如神社來的自在。」


  安倍晴明最後道：「我會修養一段時間，畢竟一醒來就貿然接受這麼多信仰和信息，也需要時間來處理，告訴丹與君，如果事情緊急就讓式神通知我。」


  他沖著藏馬眨眨眼，眼中一絲笑意閃過：「我安倍家的真正通靈秘術，他應該不會忘記的。」


  藏馬收好那封信，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告訴他的。」


  說完這些，安倍晴明身下的扁舟微微顫動起來，隨即緩緩後退。


  後退時他又沖著站在遠處的那兩個妖怪點了點頭，鮮紅色的唇彎出一個飽滿的弧度，彷彿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


  隨即安倍晴明略一猶豫，在身影即將消散時，對藏馬道：「告訴丹與君，對奴良的妖怪溫和一些。」


  藏馬一愣，奴良？京都的魑魅魍魎之主？他記下這句話后再看去，安倍晴明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風起，無數落葉簌簌飄飛，藏馬嘆了口氣，轉身對始終跟著他的兩個妖怪道：「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要回去了。」


  金髮妖怪盯著藏馬，眼中滿是狐疑之色，這傢伙真不是找事的？

  「首無。」金髮妖怪自我介紹后道：「你真是西國的妖怪？」


  藏馬無奈道：「你想知道什麼？」


  首無淡淡道：「我們奴良組曾在四百多年前和西國開戰，我們曾是敵人。」


  藏馬挑眉：「曾經是，現在不是，對嗎？」


  首無道：「但是已經失蹤二百年的西國初代王者突然露面，對我們奴良組來說絕對是大事件。」


  尤其是在他們二代目死亡后，如今的奴良組三代目還特么的在上小學！

  藏馬實在忍無可忍，他終於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見見他吧。」


  「等等！」另一個帶著斗笠的妖怪道：「太危險了！」


  「……沒事，四百年前他放過我們，四百年後那位閣下應該也不會動手。」首無道：「黑田坊，你先回去，我跟著這傢伙去看看。」


  頓了頓，首無問藏馬：「妖狐，你的名字？」


  「藏馬。」藏馬有氣無力的道：「我的人類名字是南野。」


  藏馬帶著這隻首無大妖怪，一路坐電車坐新幹線，到達東京后也沒直接回家，而是轉道去了超市。


  首無震驚臉：「你跑這裡幹什麼？！」


  藏馬呵呵：「我答應要給他做排骨吃的……」


  說完，他將一大塊豬排放進購物車，順便又去買了一些海鮮，魚啊蟹啊，還有培根和雞蛋，路過蔬菜區時藏馬想起赫狼天天吃肉肉肉，似乎沒怎麼吃過青菜，就又買了一大包青菜和紅蘿蔔，首無嘴角抽搐的看著藏馬推了一大車的食材去結賬，然後大包小包的回家。


  藏馬的家從外面看就是個普通民居，首無看了半天也沒發現結界啊防護罩之類的，進門之前他還在心裡糾結，這……有點不對啊，真不是陷阱嗎？

  等推開門，在玄關換了鞋，進入客廳后，不只是首無，就連藏馬也嚇了一大跳！


  藏馬失聲道：「你怎麼了？！」


  就見客廳的沙發上，一個白髮少年正抱著一個垃圾桶哭的稀里嘩啦，對面的電視上正在播放大河劇大奧·第一章，講述的是德川幕府剛獲得天下，大奧建立時發生的故事。


  白髮少年哭的眼睛通紅，鼻涕刷拉拉的流，他回頭，看到藏馬後哇的大哭。


  「啊！阿江夫人好可憐啊！竹千代好可憐啊！德川家康太混蛋了！為什麼要指派保姆阿福插入他們母子之間啊！」


  一邊哭赫狼一邊熟練的抽出紙巾，刷拉擦完鼻子，正好放在身前的垃圾桶里，順便還打了個嗝。


  藏馬：「………………」


  首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