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閻王要誰三更死,就不可能活到五更
四月,梨花盛開,谷內飄著清幽的香氣。
放眼望去,滿目梨花。
昨夜下了一場春雨,潤物無聲,草地上鋪了一層凋零的梨花白攖。
溪水潺潺,岸邊的梨花隨風飄零,落入了流水中償。
弦歌支起一條腿坐在岸邊,背後靠著一顆梨花樹。
梨花紛紛揚揚,落在她腳邊、肩頭,畫面唯美動人。
她嘴角噙著笑,雙眸微眯,陽光穿過花枝,為她披了一層淡金色。
唇無色,臉賽雪。
氣息微弱,病態十足。
她伸手接住了一朵凋零的花,淡淡笑著,周身縈繞安寧祥和的氣息。
修離墨從集市上回來,在木屋找不到她,急得臉色發白,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角。
他不該讓她一人呆在谷里的,如果出了什麼事……
修離墨一直都沒有放棄為她治療,雖陪她住在谷里,但從未放棄打探奇人異士……
晨間他出去一趟,查查消息,可她身體越來越差,萬不能帶她。
遠遠地,修離墨看到弦歌靠在溪邊的梨花樹下,心裡鬆了一口氣。
修離墨頓了一下,大步朝她走去。
樹下,弦歌雙眸緊閉,身上落了些許梨花瓣,想來在這呆了很久。
肩頭的梨花,映得她的臉越發透明。
修離墨一驚,單膝跪在她身側,一手扣住她的肩胛,將她帶到懷裡,在她耳邊輕喚:「歌兒.……」
她的身子很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修離墨竟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鳳眸紅了一圈,修離墨僵住身子,另一隻手輕輕顫抖,許久才探到她鼻尖。
「唔……」弦歌似聽到耳邊有人低語,悠悠醒來。
睡眼迷離,身子很乏,甚是睏倦。
「歌兒.……」修離墨見到弦歌醒來,如獲珍寶,緊緊地抱著她。
弦歌一怔,迎著那雙鳳眸。
沒想到睡著,害他擔心了。
「我沒事……」弦歌輕笑,打了個呵欠,卻強撐著精神,「就是有點困了。」
修離墨忍不住斥責,「困了怎麼不回去睡?雖入春了,但天氣還涼,著涼了怎麼辦?我走前跟你說過什麼,我讓你在屋裡等我回來,你怎麼就不聽?出事了怎麼辦?」
自那次弦歌以絕食威脅修離墨后,修離墨沒再對她說重話。
剛才不見她的蹤影,又在樹下看到她了無聲息的樣子,恐懼快將他淹沒,哪裡還顧得許多,出口就忍不住教訓。
弦歌眼皮很重,累得不想說話,又怕修離墨看出端倪。
遂動了動身子,修離墨瞥見她衣裳單薄,眉宇輕皺,輕輕嘆息。
他脫下了外袍,披在弦歌身上。
「我們回去?」修離墨見她很累,眼皮下一片青紫,很是心疼。
「不回,太悶了。我想在外面晒晒太陽。」弦歌搖了搖頭。
修離墨拗不過她,就讓她躺在地上,自己靠坐在樹榦上。
弦歌枕著他的腿,美眸流溢光彩,貪婪地看著男人俊美如玉的臉龐。
「夫君,你怎麼這麼好看?」
修離墨微垂雙眸,身子前傾,替她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好看就多看點。」顯然,弦歌的話愉悅了修離墨。
他嘴角勾了勾,暖暖的笑瞬間讓弦歌失神。
弦歌搖頭失笑,溫潤的眼眸亮瑩瑩,倒映的都是他的臉龐。
她的臉頰原本很蒼白,這時不知是曬了太陽的緣故,還是嬌羞,竟染了一層緋紅。
修離墨雖日夜和她相擁而眠,卻因顧及她的身子,太久沒跟她親密了。
這會兒看她勾人的眼神,禁不住誘惑。
他喉結滾動,一股熱氣直衝腦門,黑眸中縈繞著濃郁暗黑的慾火,要將人灼傷。
修離墨忍了忍,沒忍住。
想來,親一下該是沒事的。
黑影籠罩了下來,弦歌的氣息就被掠奪。
男人粗重的氣息壓在她的唇舌上,耳邊似傳來他的輕哼。
弦歌閉著雙眼感受,心臟疼得一抽一抽。
怪她,身子不好,害他受罪。
兩人纏綿了許久,修離墨才戀戀不捨地從她唇上退開。
「歌兒.……」修離墨的聲音低沉暗啞,帶著濃濃的不甘。
弦歌眯眼,「嗯?」
修離墨緊了緊手心,盯著弦歌看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沒事.……」
嗯,沒事,他就是想她了。
但是他不能說,不然她會愧疚。
弦歌沒精力去想太多,她現在很累很累,她感覺自己要撐不住了。
每天都貪婪地睡著,有時候她不想醒來了,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可想到身邊還有個擔心她的人,如果她醒不過來,他會怎麼做,她不敢想,也不敢賭。
所以,她很努力撐著,為他撐著。
她越來越嗜睡,修離墨都看在眼裡。
他很自私,明知道她累了,或許就讓她這麼歇下去,才是對她最好的,可他就是不願意,他不要她忘記他,不要她不省人事。
「歌兒.……」弦歌眼皮快合上時,修離墨捏了捏她的手心,黑眸中閃過沉痛。
「我們聊聊天,你不是說我的聲音最好聽么,你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
「好。」弦歌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強撐起精神。
她轉頭看了遠處的青山一眼,抿了抿唇。
「你的聲音是很好聽,可是我怕我撐不住,換我來說,你聽,好么?」
修離墨蹙眉,心疼地幫她把貼在臉頰邊的髮絲捋到耳後,手輕輕輕纏繞髮絲,「好。」
「不許你打斷我。」
修離墨心頭一跳,弦歌已經轉過頭來,神色稍稍好轉。
修離墨不想刺激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不管她說什麼,他聽就是。
但願不願做,還要看他。
弦歌垂眸,緩緩道:「我說這些話,或許你不愛聽,但是你我都明白,人鬥不過天的,閻王要誰三更死,就不可能活到五更。早在夏川滅國那日,我就該命絕了,這半年多,是我偷來的……」
修離墨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堪比暴風雨前的陰沉。
一直以來,兩人都刻意避開這個話題,他想過,到最後還是沒能留住她,大不了陪她走就是。
嗯,在這個世上,他沒什麼可留戀的。
以前覺得活著無趣,直到遇見她,他才品味人間六苦,每一味都是她帶給他的。
即使無趣,他也沒想過了此殘生,因為那是懦夫的行為,他不會當懦夫。
可嘗過情愛后,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天地。
沒有了她,他便像一具行屍走肉。
「別說了!」修離墨冷聲打斷她。
弦歌倏然頓住,旋即苦笑,「說好不打斷我的。」
修離墨冷哼,「你說的都是混賬話,不中聽。」
說是一回事,真聽她胡說,他發覺異常難受。
弦歌掙紮起身,修離墨陰著臉,刀鋒凌厲的線條緊繃,眸子黑沉。
嘴中低斥,手卻扶著她的腰肢,讓她靠坐在懷裡。
弦歌半闔雙眸,微喘著氣,眼角餘光,他抿唇不語。
「我怕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指不定哪天就……」
修離墨緊緊箍著她的腰,想用力,又怕傷了她,低頭悶聲不語。
這是默許了。
弦歌輕笑,「夫君,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
弦歌是突然記起來的,她這一生,似乎從沒跟修離墨告白過,更別說愛他這樣的字眼。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有些話再不說,她怕以後沒機會了。
修離墨沒出聲,弦歌卻感覺到手被他捏得很緊,灼熱要燙傷她的手。
弦歌疑惑,她都告白了,他一個大男人難道不會應她一聲,哪怕哄哄她也好啊,沉默是幾個意思?
不信還是不在乎?
弦歌想了很多,臉龐微紅,有些尷尬。
第一次告白就胎死腹中,她以後都會留下心理陰影,不敢表露心意了。
沉吟許久,她才敢抬眸。
就一眼,弦歌震驚了。
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順帶揉了揉,怕自己眼花。
修離墨沒想到她會突然抬眸,忙伸手遮住她的眼帘,快速扭頭。
「你……」
弦歌咬著下唇,眼眶溫熱。
修離墨他……如果她沒看錯,他眼睛微紅,臉頰滑落了一滴淚珠,睫毛上還沾了水潤。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怎麼可以……
修離墨渾身不自在,輕咳了兩聲。
自然而然,情到深處,傷心落淚,他恨自己無力,也因她說愛他,頓時濕了眼眶。
這份愛,太深沉,初次聽她說,鬱結在心的雲霧豁然消散。
他惜她這句話,更為她動容。
怎想,叫她看了去。
修離墨既尷尬,又怕弦歌看不起他,一時手足無措,念頭轉了千百回,不知該說什麼。
那手依舊遮在弦歌臉上,突然傳來她低低的抽泣聲,身子也跟著輕顫,手像是觸電般,修離墨快速撤離。
只見弦歌臉頰上垂著淚珠,修離墨顧不得許多,捧著她的臉,焦急問她為何哭了,莫不是哪裡疼?
以前沒發覺,她原那麼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