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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鐵籠里的女孩

  稚嫩的聲音脆生生,如同玉珠落入水中激起的波瀾。


  小女孩七八歲光景,頭上梳著朝雲雙垂髻,髮鬢貼在光潔的額頭上,眉心一抹硃砂,花瓣絢爛綻放。


  身上穿了一件紅色的夾襖,毛絨絨的衣領掩住了白皙虯長的脖頸。


  下身紫色裙襖,縷縷垂涎而下,層層交疊,繁瑣複雜。


  最奪人眼球的,卻是她裹在身上的披風,手工精巧,一朵紅蓮紅艷耀眼,披風本身卻是白色,遙遙望去,就像冰天雪地里紅梅綻放,風華無雙。


  這女孩容貌端得無雙,標準的鵝蛋臉,娥眉青黛,美眸顧盼生輝,鼻子挺翹,唇若櫻桃,微微一抿,卻不怒自威償。


  一股渾然天成的矜貴雅緻,面容尚未舒展,已隱隱有傾國之色。


  只是這眸子,波瀾不驚,猶如一潭深水,碧波深沉,不似孩子的天真純然,反倒像歷經滄桑的垂暮之人。


  此刻,這雙眸子洋溢著欣喜,深處卻一片寧靜,好似在哪瞧過?


  弦歌凝眉深思,卻見她手中握著一柄長劍,電光火石之間,腦中頓時激靈。


  「你……是那個鐵籠里的女孩?」弦歌兀地驚呼出聲,手裡的托盤險些被她扔出去。


  「姐姐還記得我?」小女孩輕靈一笑,眉梢彎彎,轉身將手中的劍扔給身後的侍女,然後往弦歌懷裡撲來。


  弦歌將手上的托盤抬高,低頭細細打量這女孩。


  怪不得她覺得眼熟,原是那雙眸子,眸光像極她前世的妹妹,妹妹安靜時便會露出滄桑的眼神,雖不如眼前這女孩深沉莫測,卻也讓人捉摸不透。


  當日在安陵王府,沐安澄讓人將一囚車的奴隸帶上來,展開了血腥的屠殺。


  這女孩正是修離墨要射殺的那撥人里的一個,當日她還為了她頂撞修離墨,後來出現刺客,她被打暈擄走,接連發生讓她措手不及的事,她也漸漸忘了那件事。


  沒想到這女孩會出現在琉玥王府,穿著光鮮亮麗,再沒了當日的狼狽,難怪她沒能一眼認出來。


  那時她的臉黑漆漆,瞧不清面容,獨獨一雙眸子無所畏懼,仿若仙童冷眼笑看凡塵俗世的權力爭鬥。


  弦歌沒想到在那污垢之後竟藏了這麼一張不俗的臉。


  如此不凡之貌,舉手投足儘是尊貴之氣,她豈會是奴隸這麼簡單?


  見弦歌皺眉,臉上似乎喜色,女孩心裡一沉,不安地扯了扯弦歌的衣袖,「姐姐怎麼了?莫不是不喜歡嫣語?」


  糯糯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撒嬌,不似起初的清冷,弦歌心中頓時軟成一團。


  她對這樣的女孩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沒有,姐姐是太高興了,有點反應不過來。」弦歌朝她笑笑。


  「那就好,我還以為姐姐不喜歡嫣語呢。」小女孩目光落在弦歌高舉的手上,然後乖巧地鬆開弦歌,退出她懷裡。


  「姐姐莫怪,嫣語太高興了,所以忘了姐姐手上還端著東西。」


  「沒事。」這女孩知書達理,她煞是喜愛,隨口問道:「你叫嫣語?」


  見小女孩點了點頭,弦歌疑惑地看著她,「你怎會在這?而且……」


  弦歌輕點下頜,眸光落在她身上。


  小女孩瞭然,臉上的笑意散去,隱隱帶了怨怒之氣。


  「是琉玥王帶我回來的。」


  弦歌一怔,修離墨救了她?


  那她幹嘛一副修離墨欠了她的樣子?


  「我家人都死了,只有我一人活著。若不是他,我們怎會慘遭屠殺?」


  弦歌皺眉,心裡有些不舒服,「這不能怪他,他事先並不知情,而且他也沒殺你家人。」


  「若沒有後來的刺殺,姐姐你說他會不殺我們嗎?」小女孩諷刺一笑。


  弦歌一僵,這她還真不敢肯定。


  小女孩垂下眸子,低聲道:「姐姐放心,我討厭他,卻不恨,不然他也不會留我,而且還好吃好喝地待我。」


  弦歌鬆了一口氣,這時小女孩笑道:「托姐姐的福,若不是為了姐姐,他那般無情之人定然不會救我。」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還好奇修離墨為何會救下她,依他的性子,決計不像那種會心慈手軟、濫發好心的人。


  小女孩道:「若非姐姐那一擋,他後來也不會命人將我救回來。他後來說過,不必感激他,救我命的人是姐姐,他讓我發誓,永遠保護姐姐,不讓姐姐受到傷害。」


  弦歌訝異地看著巧笑倩兮的女孩,心中卻頗為感動,那個男人,那時就為她思慮了么?


  她想救那個女孩,不過是女孩長得像她妹妹,他呢,為何從來沒對她說過此事?


  「嫣語,你在王府過得可還好?」如果說她起初是因為妹妹想救這個女孩,現在卻真喜歡上她,而且為她的聰明伶俐心疼。


  「很好!吃喝不愁,就是那個冷麵人不帶姐姐來見我。」說到這裡,小女孩有些委屈。


  她的親人在那場刺殺中死光后,她心裡惟一牽挂的就是當時毅然替她擋箭的姐姐,而那個狠辣的男人竟然將她困在府里,不讓她去見姐姐。


  「冷麵人?」弦歌搖頭失笑,可不是嘛,在世人眼中,他無情無欲,這詞頗為貼切。


  不過,他能容忍這麼放肆的丫頭,實屬不易。


  「嫣語姑娘,練武的時辰到了,教習師傅已在恭候多時,請隨奴婢移步紫竹林。」


  一直跟隨在嫣語身後的侍女突然移步上前。


  侍女的眉梢悄悄掠過弦歌,她倒不知這女子是誰?

  依照穿著打扮,不似府中婢女,莫不是王爺新納的侍妾?


  「知道了,你先過去,我隨後就來。」嫣語面露不悅,朝侍女擺了擺衣袖。


  那張稚嫩的臉上變換嚴肅的神色,配上她冷然的面孔,侍女深知她的性子,也就不再多言,後退離去。


  弦歌訝異地看著這一幕,嫣語儼然一副主子模樣,修離墨竟能這麼縱容她?

  「姐姐.……」


  稚嫩的聲音將弦歌的神思喚了回來,弦歌偏頭傾聽。


  「姐姐,我不想呆在這裡,我想跟你一起,你能不能帶我回去?」嫣語殷切地看向弦歌。


  弦歌為難了,她那皇宮根本就不適合帶人回去。


  況且皇宮那般藏污納垢的地方,她怎能將她往火坑裡推?


  「嫣語,你聽我說,這裡挺好的,修離墨不會欺負你。」弦歌微微彎腰,耐心地叮嚀嫣語,「姐姐有自己的難處,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能將你帶入險境?姐姐答應你,以後會常常來看你,好不好?」


  嫣語又豈會是尋常人,姐姐能跟那個惡魔打交道,身份必定不俗,是她痴心妄想了。


  「姐姐,那你說了,以後要常來看看我。」嫣語戀戀不捨地依偎進弦歌懷裡,抱著她的腰磨蹭。


  弦歌空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笑道:「會的,你要好好習武,以後才能保護自己,懂嗎?」


  「嗯。」嫣語點了點頭,從弦歌懷裡退出來,眼巴巴地看著她,一步三回頭。


  直到嫣語拐進西南角落裡,沒了蹤跡,弦歌才端著托盤往回走。


  走到半路的時候,陰昭迎面走來,告訴她,修離墨已經回到內殿。


  內殿是修離墨休寢的卧室,順著書房的長廊往裡走,拐兩個彎就到。


  棲梧軒里,僕人一早就起來打掃院落、修剪花草,見到陌生女子出現在棲梧軒,訝異地相互凝視,而後紛紛低頭幹活。


  王府的規矩,下人不得亂翹舌根,不得八卦主子私事。


  弦歌走到內殿門口的時候,葉落恰好關門,轉身便見到她。


  他一點也沒有驚訝,朝她禮貌地點點頭,然後大踏步走出去。


  弦歌拾級而上,聽陰昭說,她剛去廚房,他就醒了,然後一言不發地回了內殿。


  「修離墨?」她喚了一聲,半響沒人回應。


  咬咬牙,她伸手推開房門,又轉身關上。


  第一次進入他的房間,裡間擺設低調奢華,清冽的男性氣息濃郁馥香。


  內殿極大,分為外廳和內寢,一道屏風遮住了內寢。


  弦歌以為他醉酒尚未清醒,回來又歇下了,於是將托盤放在外廳的桌子上,想來這是他往常用膳的桌子。


  輕手輕腳繞過屏風,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寬敞的浴桶氤氳熱氣,白霧徐徐上升,男人雙手搭在桶沿上,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輪廓隱匿在白霧后,青絲披散在胸前,透露出一股妖媚的氣息。


  「誰?」男人猛地睜開眼睛,快速拾起地上的面具覆在臉上。


  眸光犀利地掃向門口,弦歌臉上一熱,連忙捂著眼睛轉身,顫抖著聲音道:「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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