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那個男人留不得
修離墨獨身來到西陵,面上只帶了葉落和左戰兩人,葉落負責他日常生活起居,左戰暗中替他打探消息、處理事務,聖音被派到弦歌身邊。
暗地裡還有一批暗衛,那是他自己培養了十幾年的人,西陵之行危險重重,他這般善於謀划的人,又怎會孤身而來,讓自己處於危險境地中。
今夜西陵一派官員在萬花樓宴請他,名義上為他接風洗塵,他卻知道他們這些人在探他的態度攖。
他一個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連皇帝都忌憚三分的人,突然來到西陵,此事絕不簡單,他們這些官員人人自危,生怕手上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裡。
何況皇陵突然坍塌,他們身為西陵一方父母官,竟然在眼皮底下發生有辱皇家聲譽的事,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
修離墨又豈會不知他們所思所想,換做以往,他不屑於與這些人打交道,可是這裡是西陵,不是他的地盤。
很多事情,他需要從這些官員嘴中探出,更何況這西陵似乎越發有趣了。
皇帝以為西陵是塊沒有威脅的廢地,修離墨如果不是看中西陵的地勢,想在西陵培養兵馬,他也不會瞧上這西陵半分。
這一個多月的探訪,他發現西陵沒有面上這般簡單,暗中隱隱有人在掌控西陵償。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股勢力與皇陵坍塌之事絕脫不了干係。
到底是誰,他還沒有查出來,不過很快了,事情稍有眉目。
這些官員對他阿諛奉承,今夜他倒是收穫頗豐,心裡已經隱隱有了揣測的對象。
可他怎麼也沒料到沐弦歌會出現在萬花樓,那一刻他心裡慌亂無措,怕她突然上來毀了他的計劃。
她徐徐轉身之後,帶著對他心寒的眼神,他死死扣住桌角,才忍住衝上去抱住她的衝動。
可是不能,他的計劃不能因為她改變。
他知她闖禍本事強,不會甘心安安分分呆在王府里,所以他將她囚禁在鎖玉軒,甚至暗中派人盯緊她。
可是她本事倒是大得很,一次兩次逃出鎖玉軒,原來他自以為萬無一失的事,在她眼中竟如此簡單。
今夜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他知她自己絕不可能逃出鎖玉軒,而能帶她離開的,也就只有今夜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
修離墨心裡隱隱不安,她到底有什麼事隱瞞著他?
連他都不知道她身邊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一個人。
能無聲無息避開他的暗衛,悄無聲息帶走她。
如果她真要離開他,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突然想到那個女人在萬花樓絕望的眼神,他心裡越發驚恐,是的,驚恐,這個從來沒在他身上出現過的情緒,今夜一股腦侵襲他的理智。
一想到這個女人會因此離開他,跟著那個不知身份的男人逃離他的掌控之下,他就妒忌得快要發瘋。
今夜他也的確瘋了,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瘋狂地調動暗中的勢力,不管不顧地派他們出去尋人。
暴露實力又有何關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如果有一天他君臨天下,獨獨缺失了她,那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何意義。
從京城帶來的暗衛,還有無影樓的人,他都調用了。
無影樓是他最後一張王牌,四國都知道無影樓神秘莫測,散布在四國中,也知道無影樓的樓主千幽玥,獨獨沒人知道,千幽玥是他的下屬,無影樓是他母親一手創辦。
除了同樣出身無影樓的陰昭,他身邊的所有下屬都不知道他這個身份。
就連無影樓的人,也只知道樓主最大,卻不知道樓主之上還有他的存在。
無影樓滲透在四國中,朝中、軍中、江湖,都有無影樓的勢力,四國君王忌憚無影樓,卻無法除去。
今夜,他竟然為了一己之私,為了一個女人,動用無影樓的勢力。
這麼大的動靜,只怕無影樓從此再無寧日,他也得加緊步伐了。
皎潔的月光下,修離墨居高臨下,一襲白袍未及褪去,墨發飛揚。
他也想自己出去尋人,可是不能,那人就在暗中,他不能亂了計劃。
暗衛可以出動,無影樓也可以出動,獨獨他不行。
他恨透了這種無力的感覺,是不是站在天下至尊之位,就再無人阻攔他的行為?
月色下,一團黑影急速飛來,葉落眉眼一凝,劍還未出鞘,眼前晃過白影,卻是修離墨伸手擒住了那黑影。
赫然是一隻渾身漆黑的鳥,葉落叫不出名字,這種鳥他從未見過,孤疑地看向身側的男人。
男人眉眼微垂,一身凌然的氣息稍稍收斂,從黑鳥的腳踝處取出竹筒。
葉落甚至看到男人的手微微抖動,急切地展開紙條,黑鳥嗚咽一聲隱沒在蒼穹之下。
距離雖近,葉落卻不敢去探那紙條里究竟寫了什麼,只覺得男人隱忍緊繃的下頜稍稍鬆緩,眸子里的凌厲褪去。
然後手一捻,紙條化為粉末滑落指間,那纖白的手上滴塵未染。
修離墨輕輕擱上眸子,心裡恐慌的感覺慢慢褪去,可怒火徐徐燃起,他暗暗運功壓住。
無影樓來信,她人已尋到,在聞香樓喝得酩酊大醉,此刻那個男人已經將她帶回來。
那個男人留不得,修離墨心中頓生殺意。
凡是讓她產生依賴的人,他都不能留,她只能依賴他,絕不能存了逃離他的心思。
而那個男人是最大的威脅,他心裡有一種直覺,這個男人會把她帶離她身邊。
夏雨腳尖踩踏在樓閣屋檐上,懷中挾裹著女人,身子輕輕躍起,一路急掠。
西陵王府很快便到,他卻隱隱察覺空氣中蕩漾冷厲的殺氣,眉眼一擰,他停在府牆上。
遠處鎖玉軒跪了一地的人,隔著玉湖,他卻清晰看到男人暗含殺機的眸子。
沉冷斐然,嗜血的氣息環繞在他周身,森冷的眸子緊緊凝住夏雨懷裡的女人。
夏雨臉色一垮,恨不得將手上的燙手山芋扔出去,然後瀟洒走人。
可是不行,這個男人的功夫到了人神共怒的地步,他萬萬不是他的對手。
在聞香樓里,他看到弦歌哭得傷心,心裡確實想過替她教訓那個男人一番,可是實力擺在眼前,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還是練練武功再來。
沐弦歌,你到底惹上了什麼羅煞般的人,這種人你也敢愛,怪不得被傷得體無完膚。
這麼驕傲無情的人,你要得起嗎?
夏雨在心裡低咒一番,然後硬著頭皮飛身落在鎖玉軒。
那個男人也不上前,就死死凝著他,夏雨好奇,他明明怒到極致,卻讓他抱著弦歌,難道他不怕他拐走弦歌?
紫袍翻飛,金靴踩地,夏雨立在修離墨不遠處。
突來的聲響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驚駭地看向夏雨,倏爾目光又落在弦歌身上。
她的頭埋在他肩胛處,看不清容顏,依稀可見身材嬌小玲瓏。
眾人臉色各異,冰清、吟夏認出那是弦歌,一下癱軟在地。
葉落嘴角微抽,凝著兩人一眼,又轉頭偷偷睨向身側的男人。
男人薄唇緊抿,一雙鳳眸滲著寒冰,如冰洞里垂立千年不化的冰雕,緊緊繾綣在夏雨環在弦歌腰際的手上。
夏雨心驚膽顫,這種眼神,讓他問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手指輕滑,解開了弦歌的穴道。
鎖玉軒靜默無聲,月光流瀉在地上,一道道頎長的身影如鬼魅般陰森。
一眾侍衛紛紛低頭,大氣不敢出,實在是院內的氣氛太過凝結。
夏雨清清了清嗓子,恨不得將弦歌推開,可是那個男人明顯沒有要接人的意思。
「咳咳.……那個.……人我給你帶回來了,是她自己要喝酒的,不關我的事。」
那啥,沉默算幾個意思,好歹給個反應呀,又不是死人?
夏雨徹底無語了,恨恨地低頭瞪著罪魁禍首。
她臉蛋微紅,眼皮輕輕闔上,有了淚珠的沁潤,她臉上越發嫵媚。
瞧見他這般肆無忌彈地凝視弦歌,積壓在修離墨心上一整夜的怒火頓時爆發,冷呵道:「還不快將你們主子扶回來?」
冰清、吟夏一抖,連滾帶爬地走向夏雨,夏雨狠狠鬆了一口氣,將弦歌放到她們手上。
葉落暗暗挑眉,詫異地凝向修離墨。
這位主子對公主強烈的佔有慾,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竟然死死忍住將公主搶回來的衝動,倒讓了那兩個婢女上前。
葉落不懂這個男人的心思。
這種毀天滅地的怒火,他感受到了,葉落知道這個拐跑公主的傢伙,今夜要倒霉了。
只怕主子會狠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