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赴會
「奴婢……奴婢不知道小姐說什麼。」小丫鬟心裡一慌,懷裡踹著的一個小玉鐲子此刻灼熱的有些燒心。
「永定伯夫人給了你多少好處,非挑著我們和安寧侯鬧開。」鄧語嫣淡淡道,「罷了,從此你就出了我這院子。琴書,把她帶出去。」鄧語嫣身邊另一位丫鬟上來半是強硬的將人帶出去。
從主子的院子里被趕出去的丫鬟,說明德行有虧,是再也進不得主子的院子,只能打發去做粗使的活兒。小丫鬟當時瞅著白凈,一入府就被選做小姐的近身侍女,在康平候府中也是二等侍女,哪裡做過粗使的活。當下,腸子都悔青了。
「對了,宮裡頭的賞梅宴快到了,把姨媽上次送我的發簪帶上。」
「小姐,那可是……」鄧語嫣擺擺手,打斷琴書接下來的話,「聽我的罷,楚姐姐成親我沒有好送的,送只簪子聊表心意。」
如今的楚忻韻身份不可同日而語,又已是□□,和皇室的關係匪淺。若是能……那麼,和靖王……想著,幾抹紅暈悄悄爬上鄧語嫣的臉頰。
自大婚後沒幾天,天氣正式入冬,塞北迎來第一場大雪,西邊的韃子第一波進犯,被霍家軍攔下。戰報千里加急送到京城,龍顏大悅,當下又賜了還在休假中的武王好些獎賞。
先是賜婚安寧侯,接著又是賞賜,一時間武王霍驍的風頭在朝中無人能敵。
「這倒是件好事。」霍驍看著暗衛送來的密信笑了笑,「還好在休假,不然不知道要面對多大麻煩。」
「比如?」楚忻韻笑眯眯的倒了一杯茶,蜷在椅子上捧著熱茶滿足的眯起眼睛。
「比如……見到太傅沒有行禮,比如翻舊賬。」霍驍道,「一點小事都能被無限放大,到時候沒準還會被責罰。」
「你倒是開心了,那些原本憋著勁的人心裡可不知道有多難受呢。」楚忻韻道。
正如楚忻韻所說那般,霍驍風頭正旺,可偏偏人不在朝中,又剛剛立下功勞。有些人心底可就憋著一股歪火沒處可發。
比如,永昌伯和永定伯兄弟倆。
下了朝,正好碰上春風滿面剛剛升任正三品通政司通政使的楚承仁,想到前些日子自己被陛下生生連根剜去的那一大塊肥肉,好生肉痛。看著春風得意的楚承仁自然沒什麼好語氣。
永昌伯咬緊牙關,強擠出一副笑容對楚承仁道:「恭喜楚大人了。」
「客氣客氣。」楚承仁面不改色對著兄弟兩一拱手。永昌伯彷彿吃了一隻蒼蠅,氣梗在那裡。
「通政使是陛下的左右手,身居要職,楚大人家世清白,自然當得起聖上的厚愛。」永定伯不陰不陽的說,在家世清白上加重了讀音。「外頭那些風聲碎語,陛下聖明,自然明察秋毫。」楚承仁面色微微一僵,裝作沒聽懂永定伯的話外之音,風度翩翩地笑道,「在下謝過二位大人,先行告退了。」
永昌伯看著楚承仁離開的背影,冷冷的啐了一口。
遲一步出來的霍燁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和宋安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
從楚承仁這裡下手,可以一石三鳥,先挑撥永定伯對楚承仁下手,利用先前姜氏的事情敗壞楚承仁的名聲,惹得陛下龍顏大怒后,自己再出手幫助楚承仁。這種書生出身的人最是死板,必然對自己感恩戴德。既然安寧侯都願意和自己站在同一條陣線上,那麼楚忻韻自然也會隨著父親。到時候,一切都到手了。
當天夜裡,一個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去京郊的別莊,在姜昕冉的屋子門口塞了一封信。
第二日,是宮裡的賞梅會。
按照老規矩,京城中五品以上官員妻女,外地三品以上官員及侯門親貴可以入宮賞梅。說是賞梅,實則是替宮裡適齡的皇子皇孫們找結親的對象,家中有年齡相仿公子的人家,也可藉此機會來相看姑娘。說白了,就是變相的相親。
上一世就是在賞梅宴上,太后欲把楚忻韻許配給霍燁,後來姜昕冉冒著落人口實的風險說出她和霍燁有了兒女私情,這才讓楚忻韻嫁於霍驍。而這次的賞梅宴,楚忻韻是作為武王妃去的,不再是備選的待嫁女。心境也是不一般。
這次進宮,是作為新晉的王妃進宮,是去宮裡領代表皇家身份的玉牘,領完玉牘才能算是刻入大辰霍氏皇家族譜的人。既然作為王妃進宮見太后,自然要穿上相應品制的宮裝。一身海棠紅壓金雀棲梅枝雪絨夾襖襦裙,嬌嫩又不失端正。長發束起扭成十字髻,細細的插上紫水晶缺月木蘭簪,插上八支珍珠鈿,眉間點了一抹飛雲鈿。細染紅唇,嫣然一笑,回眸間是人間最美□□。
霍驍心頭一動,執起黛青色眉筆,道:「我替你畫眉。」
楚忻韻的眉毛天生就很好看,霍驍只是輕輕的描摹幾筆,更顯楚忻韻明艷動人。
「手藝不錯。」楚忻韻照了照鏡子很是滿意,大大方方的拉過霍驍在他臉上印上一個紅唇印。
「那是我媳婦長得好。」霍驍笑眯眯道。
楚忻韻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捏了捏他的臉,「嘴這麼甜。」霍驍嘿嘿的傻笑兩聲,換上王爺品制的衣服,暗紫長袍搭上腰間硃紅色腰帶,更顯人挺拔精神。
杜管家在門口提醒道:「王爺,時候差不多了。」
「走吧。」霍驍取下架子上楚忻韻的狐絨大麾,推開門的時候就給楚忻韻披上,一路緊緊握著她的手。
空中下起小雪,霍驍生怕楚忻韻冷著,又渡了些內力過去,整的人周身暖融融的。
馬車是霍驍特意令人打造的,雙層木板中間有隔層,夏天裡頭放冰塊,冬天夾棉花,馬車內部細細的裹上了絨布,坐上去的時候不會那麼的冰冷,窗子也是雙層的,加厚的棉絨帘子將外頭的冷氣隔絕開。
楚忻韻掀開門帘,下了一跳,霍戈懶洋洋的趴在馬車裡,看到楚忻韻立刻興奮起來。
「它怎麼在這裡?」楚忻韻又驚又喜,貓眼一下子鑽進去。
而霍驍,在看到那隻非常心機的地沙龍后,臉就耷拉下來了。回頭低聲問杜管家,「不是說把二狗關到別院去么,怎麼出現在這裡?」聲音裡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杜管家道:「奴才找了半天,沒想到在這裡找到了。霍戈小姐果然機靈。」
「小姐?!」
「是啊,」杜管家點點頭,看著霍戈滿是寵愛,「王妃讓我們這麼叫的,難道王爺不知道?」
……
霍驍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心情。
他看著黏在楚忻韻身上一個勁撒嬌的蜥蜴,心情非常複雜。
大概是看出了自家主子在和地沙龍吃醋,杜管家笑道:「王爺可別小瞧了霍戈小姐。前幾天,它大概是覺得追風的馬廄暖和,白天喜歡往那裡跑,和追風相處也是融洽,昨天南邊新進的飼料里,不知怎麼的混了幾株馬頭白進來,府里的下人都不覺得有異,就霍戈小姐發現了,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把追風的食槽翻個乾淨,找出那幾株馬頭白。」追風是霍驍的愛馬,渾身漆黑唯獨蹄子是白色的,是難得一見的烏雲踏雪種,霍驍對它很是重視,不容一點疏忽,平時閑下來的時候,總會親自給追風梳毛。
聞言,霍驍皺起眉頭,「馬頭白?」像是應和霍驍的疑惑一樣,高大的黑色駿馬長鳴一聲。
「就是這種。」杜管家從懷裡摸出一株乾草,樣子和尋常的馬草沒什麼區別,就是草尖的位置稍稍帶了一些白色,比尋常的馬草寬了些許。「這是西南那裡的馬頭白,比北方的寬了些。這馬頭白又叫馬兒倒,馬兒若是誤食了,輕則腹瀉,重則暴斃。這批混進來的量不多,奴婢多了個心眼,已經叫人去查了。」霍驍臉色稍霽,看了眼霍戈終於不再嫌棄,「這傢伙,看著倒有些用。」
杜管家笑眯眯的招招手,對霍戈道,「霍戈小祖宗,今兒可是大日子,你可不能去,來,我帶你後院玩。」霍戈抬起頭看了眼杜管家,低頭蹭了蹭楚忻韻的腳,略帶嫌棄的掃了霍驍一眼,竄出去撲在杜管家懷裡。
霍驍:……
本王居然被一隻地沙龍嫌棄了?!!!
楚忻韻忍笑,對霍戈揮了揮手。
杜管家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王爺,地沙龍身上的味道,一般的毒蟲毒獸甚是害怕。宮裡頭最近風聲緊,多讓王妃和霍戈接觸,也有好處。」
霍驍眼神一凜,點了點頭。手腕輕輕一抖,袖子里抖出一隻小銀墜兒。
「出發吧。」他翻身上馬。
車隊向宮裡馳去。
宮門外停了數十輛精美的馬車。靠近一點,裊裊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尖。看來這便是前來赴賞梅會的諸位夫人小姐的駕座。霍驍帶著楚忻韻從皇宮的東側門進去,出示了皇子腰牌,走過長長的風雨橋亭,一路上一個人影也沒見到。下了風雨橋亭,左拐,前頭隱約傳來談笑聲,這才遇到前來赴宴的其他女賓。
「這條路有亭子,沒那麼冷。」霍驍道,替她攏好外袍,又渡了些內力過去。
楚忻韻笑著說,「這一路上你都護著,哪有那麼冷。」這話倒是不假,霍驍生怕楚忻韻凍著,一路上緊緊握著手,渡了不少內力,楚忻韻整個人都是暖融融的。
「沒冷著就好。」霍驍道,「我陪你過去,我也要和皇祖母請安。」
兩人到了大殿外,門口候著的小太監高聲稟道:「武王攜王妃到——」
太后聞言笑出聲,對一旁的安寧侯老夫人道,「我說什麼呢,他們這小兩口果然一起來了。」對外頭道,「快讓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