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交易

  皇帝坐在書桌后低頭批閱奏章,問道:「你和安寧侯府怎麼回事?」


  果然還是來了。


  霍驍微微一頓,堅定的回答道:「兒臣心悅安寧侯小姐。」


  皇帝有些驚訝霍驍這麼快的坦白,忍不住抬起頭,看見霍驍一臉堅定的樣子。他說:「男女私下不得自相授受。」


  「自打安寧侯夫人壽誕上一見,兒臣對安寧侯小姐一見鍾情。還請父皇成全兒臣。」


  皇帝冷哼一聲,啪的扔下手裡的奏摺,說:「霍驍你好大膽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眼裡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霍驍一甩長袍,跪在地上,挺著身子直視著皇上,語氣堅定:「請父皇成全。」


  「你和安寧侯不合適!」


  「為什麼不合適?」霍驍道,「論出身,安寧侯是世家大族,安寧侯小姐相貌人品均為上乘,母后對她也是讚賞有加,難道我不合適,霍燁就合適嗎?」


  「康平候小姐受了傷,朕要安撫康平候,他家姑娘與你年齡相當,朕打算賜婚。」


  霍驍冷冷道:「那恕兒臣抗旨不遵。」


  「反了你!」皇帝猛拍桌子,站起身怒視著霍驍,「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有了些功績,朕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兒臣不敢。」話是這麼說,可霍驍臉上一點悔改的樣子都沒有,他道:「父皇的旨意,兒臣一直記在心上。母妃去世的時候,您說將在外當以國為重,兒臣歸來的時候,母妃早已入土,您說兒臣年紀尚輕堪不得大任,將兒子的功績輕描淡寫劃去,兒臣並無怨言。」


  「你這是在怪朕嗎!」祺貴妃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皇帝心頭一根刺,最受不住這般攤到明面上來說。


  「兒臣不敢。」霍驍道,「但是這次,若是父皇當真要將他人賜婚給兒子,只怕兒子做不到。」


  霍驍恭恭敬敬給皇帝磕了一個頭,語氣鏗鏘堅定,「兒臣願用所有功勞換娶安寧侯小姐。」


  皇帝被霍驍嗆回去,一口氣梗在胸膛口,狠狠的喘了幾口,怒道:「你個逆子!」他緩了緩語氣,換上溫和的口吻對霍驍說:「婚姻大事,不可兒戲。」


  「兒臣並沒有兒戲。父皇無非是忌憚兒臣和安寧侯結親權利過大,那麼,兒臣願意上交兵權,辭去一身官職和大皇兄一樣做個空頭王爺,只求父皇答應兒臣和安寧侯小姐的親事。」霍驍將話攤在明面上,懶得和皇帝兜彎彎繞繞的圈子。皇上忌諱什麼,他一清二楚,與其打太極,不如將自己的底牌亮出來,好讓皇帝知道自己的決心。


  皇上注視著自己的兒子,和自己帶著五分相似的面龐,卻有著和自己不同的堅決。皇帝突然笑怒道,「你這是覺得韃子犯境,朕不會拿你怎麼樣!」


  「不。」霍驍道,「朝中優秀將軍不在少數,就算兒臣不在了,父皇也不必擔心。」


  皇帝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驍見狀,從懷裡摸出半塊虎符,恭恭敬敬的交給皇上。


  黑玉做的虎符樣式古樸,雖說只有半塊,仍然不減他的威風。此時安靜的躺在皇上的御案上,還帶著隱約的溫熱。


  「為什麼非要她不可?」皇帝沉默半晌,問道。


  霍驍道:「大概這一點隨了您。父皇和酈妃娘娘為人稱頌。」


  皇帝並不是一個專情的人,卻獨獨寵了南蠻來的酈妃大半輩子。


  皇上神色漸暖,望著桌上的虎符,過了好久,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收起來罷。」


  霍驍跪著並不動。


  皇帝見他這幅犟樣子,最終鬆了口,「朕答應你,等楚愛卿回京時,就下旨賜婚,武王霍驍和安寧侯小姐男才女貌,八字相合。」


  「謝陛下。」


  「不過——」皇上頓了頓,「朕要你平定西北。大勝之後,升楚容為蜀中統帥。」楚容是霍驍的麾下軍師,將楚容調離霍驍身邊,升為蜀中統帥。皇上這一招玩的就是制衡。


  皇帝多疑,自然不會將霍驍的親兵安排在京城,無異於引狼入室。蜀中離京城尚有一段距離,就算霍驍率兵逼宮謀反,楚容的軍隊也不一定趕得過來。另外,調離楚容,就像是拔掉霍驍這隻猛虎的雙翼,讓霍驍和楚容一個震北統帥,一個蜀中統帥相互之間牽制。而皇帝這個打算,是變相的收取霍驍手中的虎符。虎符這種東西交出去再要回來難免打皇家的臉面,只能變相的削減霍驍手中的兵力。而且,皇帝總還需要一個人在京城中牽掣其他的皇子。


  霍驍很清楚皇帝這番舉動,一來敲打自己,二來削減自己手上的兵力。但是,真以為升了楚容的官職再調離他,霍家軍就會實力大減?


  霍驍痛快的答應下來:「楚容原本就是蜀中人,這般也不算虧了他。」


  皇帝深深的望著自己的兒子,「希望你不會後悔。」


  「只要我能娶楚忻韻,無論什麼我都不會後悔。」霍驍露出微微的笑容,「兒臣謝陛下成全。」


  寫意一大早興沖沖的來找楚忻韻,「小姐小姐,老爺來信了!」


  「爹?爹回來了?」楚忻韻正在妝台前梳妝,聞言放下手中的梳子回頭看著寫意,「信呢?」


  「在老夫人那呢。」寫意接過楚忻韻的梳子,快手快腳的給楚忻韻梳了個並雲頭,道,「小姐,您快過去看看吧。」


  楚忻韻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看床上的暖簟子,想了一下,還是拆下上頭那塊命玉,讓寫意找了根紅繩細細的穿好了,掛在頸間。


  楚老夫人拿著楚承仁寫來的信,笑的合不攏嘴,見到楚忻韻到來,笑著道,「韻兒來的巧,你父親寫了信呢。」


  「父親信上寫了些什麼?」楚忻韻含笑著問道。


  「也就那些日常瑣事,這幾日就回來了。咱們一家人吶,也總算能團聚了。」楚老夫人笑道,林嬤嬤將信交給楚忻韻,老夫人說:「你父親還在信里提到了你,說是在外當差時見到了當地的好緞子,給你帶了幾匹。」


  「父親身體可安好?」


  「好的狠呢。」


  二夫人笑道:「過幾日大哥回來了,大哥的院子雖說差人天天打掃,難免沒有些人氣,瞅著今兒天色不錯,不如讓韻兒和我一起給大哥院里蹭點人氣。」


  「好好好。」楚老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吟吟的吩咐道,「對了,那些舊褥子就不用了,上次新做的那些先給老大換上。」


  「記著呢,大哥喜歡吃城東那家醉仙樓的蟹黃豆腐,這幾日都和那掌柜的定好了,大哥回來那天,保證有新鮮的蟹黃豆腐。」二夫人笑道。


  楚忻韻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信里並沒有提到姜氏,這讓楚忻韻稍稍放下心。她回頭看著楚老夫人,道,「老祖宗,這麼大的喜事總該一家人一起高興,您瞧在父親的面子上,前些日子冉冉犯下的錯,您可就饒了她罷。」


  二夫人微微有些詫異楚忻韻這番話,不解的看著她。二夫人討厭姜氏,恨不得姜氏同她那個女兒一輩子都被關在偏院里,一步都不要出來。她稍稍愣了一下,附和道,「是啊,老祖宗,總歸是一家人。」


  楚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想著,姜氏好歹也是自己娘家親屬,老大回家這當口,一家人總歸是要和睦的,遂道:「也罷。讓姜氏她們出來吧,不過不許他們私自出府!」


  林嬤嬤應下,卻不急著找人給姜氏解禁。等到時辰將近正午,楚老夫人歇寢的時候才打發一個小廝卸下偏院的門鎖。


  關閉許久的院門猛然被推開,姜氏和姜昕冉有些詫異。小廝趾高氣揚的看了院內顯得有些落魄的姜氏一眼,鼻孔朝天道:「大老爺回來了,大小姐特意向老夫人求得情放你們出來。不過老夫人說了,你們不得擅自楚府,只能呆在府里。」


  姜昕冉一直以來都以楚家嫡女自居,一向養尊處優走到哪裡都有人恭維著,什麼時候被一個小廝爬到頭頂上,當下就怒了,尖聲訓斥道:「你是個什麼貨色,怎麼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反了天了!」


  小廝懶洋洋的嘲諷道:「我的天可從來不是一個妾生子。」姜氏是楚家老三的妾,在姜氏被楚老夫人關禁閉的時候,三爺可一句都沒提起過,更不用說向楚老夫人求情。府里的人都知道,楚三爺之所以納姜氏為妾,都是楚老夫人礙著情面催促的。納妾后可一日都沒有同房過。原本以為姜氏的靠山是楚老夫人,可誰曾想,有朝一日姜氏在楚老夫人面前失了勢。那些下人原本就瞧不起一個外來妾,這下見姜氏失勢,自然沒有什麼好脾氣。


  姜昕冉氣急,還要和人爭吵,被姜氏攔了下來。


  姜氏自從聽聞楚大老爺回來的消息后,整個人似乎容光煥發,臉上隱約帶著笑。她說:「冉冉,別吵了,我也好久沒見到老爺了。」


  「她真這麼說?」楚忻韻屏退了下人,問影七,「你親眼見到的?」


  「回主子的話,屬下一直守在那附近,親眼所見,絕對不假。」影七遞上昨夜撿到的竹管,「這是昨夜姜氏投出來的竹管。」


  楚忻韻拆開竹管,倒出裡面的信紙。上面是姜氏的字跡,寫的有些潦草,想來是倉促而成的,有些話用的並不是官話,倒像是南州地方的土話。楚忻韻看的並不是很明白。


  「辛苦你了。」楚忻韻重新卷好信,塞回竹管里,問道,「姜氏那頭,今早有人來收竹管嗎?」


  影七搖了搖頭,「屬下失職。偏院來往的人多,屬下並沒有注意到。」


  「不是你的錯。」楚忻韻想了想,將竹管交給影七,「把這個東西放回原本的地方去。再好好看著都有誰拾起了這個竹管。」


  影七微微有些不解,「主子既然都看到了,為什麼不斷了這個源頭。」話一出口,影七急忙低下頭,「屬下多嘴,請主子贖罪」


  楚忻韻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樣可捉不到什麼大魚。你先照我說的去做吧。辛苦了。」


  影七收好竹管,從窗口翻出去,消失在視野里。


  楚忻韻望著影七消失的地方有些發愣。


  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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