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朝

  宮中鼓聲過四,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福寶捧著龍袍畢恭畢敬立在床榻邊,「陛下,時辰到了。」溫香軟玉的被褥中探出一隻手,擺了擺,示意知道了。


  皇帝雖說年紀大了,多疑多慮,這一生無功無過,在政務上還算勤懇。哪怕再寵愛酈妃,也不曾為了酈妃歇過一日早朝。


  酈妃從侍者手裡接過毛巾,試了水溫,潤好巾帕,半跪在皇帝面前給他凈臉。一邊柔聲道,「秋天氣躁,臣妾讓人燉些銀耳湯給陛下補補身子。下了朝臣妾就差人送過去。」


  「嗯。」皇帝閉上眼,由著太監替他換上龍袍,說道,「下了朝,讓老三老四老五到御書房來。」


  太監應下,酈妃柔和地笑著道,「那臣妾讓人多備一些。」


  皇帝握著酈妃柔嫩的手,反覆摩挲,道:「這宮裡也就你最貼心。」


  「哪裡的話,」酈妃輕笑,唇邊綻放一個小小的梨渦,美的溫柔似水,「臣妾乃一介女子,不懂得朝廷上的事情,不能替皇上分憂,只好不舔皇上顧慮了。」說著,她接過宮人遞過來的外袍,給皇帝披上,攏了攏領口,「陛下,清早天涼,多添一件罷。」


  皇帝點了點頭。


  福寶恭維道,「陛下和娘娘真真伉儷情深,乃宮中佳話。」


  酈妃掩嘴輕笑,臉頰緋紅。恰如陷入愛戀的妙齡女子。皇帝瞧了一眼福寶,道,「就你會說話。」福寶一臉憨厚的笑意,殷勤的領了燈走在前頭。


  滕酈宮的大門被推開,外頭的涼意往裡襲來。皇帝走出兩步,又停下腳步,回頭對依靠在門邊痴痴望著他的酈妃道,「天涼了,愛妃先進去吧。」又對滕酈宮的下人吩咐,「去內務府領些炭火來。」


  「是。」下人領了令。


  等皇帝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消失在視野里,酈妃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招了先前得令去內務府領炭火的下人進來。


  「傳話給韜兒,皇上今天找他們談話,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把話咬實了。」酈妃道。


  下人問道,「娘娘,這個月的份例已經超了,再去內務府領炭火,怕是皇后那頭……」


  酈妃冷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盞,「那就不領了罷。回頭皇上問起來,就說本宮擔心後宮姐妹們入冬炭火不足,分派了下去。」


  「是。」下人退了下去。酈妃想著昨夜皇上的話,陷入沉思。


  大理寺魏正卿連夜調查,城門一開就匆匆趕回來,此時風塵僕僕的跪在大殿上,面色凝重。


  「魏愛卿,你說說怎麼一回事。」皇上威嚴道。


  「啟稟陛下,此事怕與北方韃子有關係。」魏大人嚴肅,「只怕是細作已經在京城周遭扎了根。」


  永昌伯聞言按捺不住,忍不住出列道,「小女是跟隨皇后禮佛出的事,這怎麼又好端端的扯上了北方韃子?魏大人怕是隨口找了個替罪羊吧。」


  「啟稟父皇,」霍燁眼珠子一轉,道,「三皇兄在靈台寺崖下發現一處極為隱蔽的谷地,尋常人周遭走動一來二去都發現不出異常,皇兄認為,那極有可能是韃子用來藏兵的地方。」


  霍驍附議道,「正是,父皇,兒臣認為,那處谷地極好,若是被韃子利用著實是心頭大患,不若改建為狩獵場,一來將其納為己用,二來絕了韃子的念頭,三來母后誠心向佛,來往禮佛也甚安全。」


  皇帝想了想,問道:「戶部怎麼看?」


  戶部侍郎道,「國庫尚有餘盈,只是這年末將至,北方韃子入侵,除去軍餉,剩下的不足以修建狩獵場。」


  皇帝是個喜好打獵之人,霍驍一番話誘的他心裡痒痒的,遂道,「此事壓下暫議,待年末各方朝奉再說。」皇上瞧了一眼魏正卿,道,「魏愛卿接著說。」


  魏正卿道,「謀害永定伯永昌伯家小姐的,經臣推斷和韃子有關,而傷害康平候小姐的兇手已被緝拿自盡。」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道,「微臣有個荒誕的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就說。」


  「臣私以為,韃子在京城必有內應,且內應……又可能為達官貴族。」


  此話一出,引起軒然大波。


  永昌伯氣的臉色發青,顧不得禮儀指著魏大人道:「魏大人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我們勾結韃子叫人殺害自己的孩子嗎?」


  魏大人面不改色,「在下可並無此意,永昌伯何出此言?」


  「皇上!臣以為魏大人此番實在推脫關係。」永定伯出列道,「請皇上明察!」


  「……」


  「夠了!」皇上翻了一眼魏大人遞上來的奏摺,將奏摺往地上狠狠一甩,喝道,「都給朕閉嘴!」眾人嚇得連連跪在地上請恕罪,皇上怒道,「永昌伯你好大的膽子,當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嗎!清涯縣縣令貪污私增賦稅,收來的賦稅有多少是進了你的囊中?清涯縣一脈官員是你一手提拔的,有多少是貪污受賄的?朕不信你不清楚!江西巡撫楚愛卿的密折里寫的一清二楚。你還當朕是傻子嗎!」皇帝氣的站起身走下龍椅,「一個世襲伯爵,收那麼多銀子用來幹嘛?江州知府勾結寇賊,擅自養兵的錢從哪裡來?江州知府是你娘嬸家人,朕不信他勾結外賊你不知情!」


  永昌伯驚得癱軟在地,不敢出聲。


  「你們一口咬定是不是韃子乾的,證據就在面前還敢糊弄朕?是不是怕朕查到你們頭上!查出你們裡通外國啊!」


  「微臣知罪!請皇上恕罪!」永昌伯連聲求饒。


  「朕念在你們失了親人份上,不予重罰,罰俸三月。」


  「謝皇上恩典。」永昌伯和永定伯連連謝恩。原本還想藉機向皇上討些好處,可誰曾想到,楚承仁一封密折將好處奏飛了,不但如此還引來了責罰。永定伯和永昌伯對這個江西巡撫楚承仁更是厭惡到骨子裡去。


  最恨的還是永昌伯。楚承仁這一番南巡視察,將自己的一手安插的嫡系人脈拔得一乾二淨,將自己貪污受賄一事抖露出來。幸好當時人手撤得及時,和寇賊交好的底細沒被楚承仁抓住把柄。永昌伯暗自心驚,看來日後要小心行事。這個楚承仁真是礙事。永昌伯思索著,眼中有戾色閃過。


  魏正卿的奏摺里附帶了楚承仁調查的證據,看上去自然比口說無憑的永昌伯要可信的多。既然皇上提到了楚承仁,魏正卿便順著開了這個口,「啟稟陛下,臣以為,楚大人不日歸京,清查韃子內應之事可交於他。」


  「朕也正有此意。」皇帝點點頭,「魏愛卿,此事交由你和楚愛卿共同負責。待他歸來后再作細議。」


  兵部尚書開口,「臣有本要奏。」


  「說。」


  「臣以為,若當真如魏大人所說,那麼今年韃子的進犯不得不放在心上。邊防部署可提上行程。」


  「霍驍,你認為呢?」皇帝看了老老實實站在前頭的霍驍一眼。


  「兒臣認為,韃子必有大動作,承蒙聖上隆恩,西北風調雨順,收成良好,這些年韃子有些收斂,想來必定是在養精蓄銳,尋找合適的時機進犯。兒臣以為不如想讓朝中將士練練手,先措他一波威風再一舉消滅。」霍驍道。


  皇帝皺起眉頭,顯然有些猶豫霍驍的提議。


  皇帝從政只求無功無過,太勞民傷財的事情總是擔心死後史官記上一筆,留下不好的名聲,總要思慮再三。霍驍的提議固然有道理,但難免有些冒進和傷財。皇帝心裡惦念著自己的那個狩獵場,在財政這塊難免上了幾分心思。


  前一世,韃子是在今年入冬之際第一場暴雪開始進犯大辰。那時候他剛被賜婚卻不得不率兵出征。這場戰役不痛不癢的,倒也拖了小半年。朝中的軍需被一拖再拖,自然打的有些吃力。而最大的遼北戰役,實在成親后四年才爆發的,打了足足的三年的時間。霍驍這一世心頭有了自己的計較,恨不得早早地和楚忻韻完婚將她護在自己手中。在討伐韃子的事情上自然沒有前世那麼積極。


  皇上沉思片刻,道,「兵部和戶部明日理個章程過來,這件事需要詳細計議。霍驍,下了朝隨我到御書房。」霍驍接了令。


  各位大臣見朝中氣氛稍稍轉好,但皇上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見狀心裡有些小九九的也不敢說。


  宋安看了看懷中揣著的摺子,和霍燁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將懷中的摺子往下按了按。


  今日的朝議在龍顏大怒下壓下去一半,原本要耗費一個早上的光景,沒多久就下了朝。朝中官員們三三兩兩的走散開。


  宋安瞅著空,湊到霍燁身邊,裝作是巧合的樣子,一邊漫不經心的和別人閑聊幾句,走到拐角,道,「皇子可有打算拉攏永昌伯?」


  霍燁心裡頭還盼著能和楚家結親,自然不會招惹楚家的對頭,說道,「父皇對永昌伯起了疑心,這種人用不得。」他吩咐道,「找些人手將那裡的痕迹擦抹乾凈,靈台寺後面那堆渾水,可一點都不要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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