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最後一通遠洋電話
所以真像鄒明月說的,除了自己婚前的財產之外,她江慕水離婚時從陸家受盡委屈淨身出戶都還不夠。當他們陸家遭受危機之時,他們不惜,最後利用上她一次,踩她一腳?
江慕水心頭冰冷得可怕,極力壓下那股痛楚,問了一聲:“陸伯伯的電話怎麽一直打不通?”
鄒明月再也不看她一眼:“都半身不遂的人了,還用什麽電話啊?醒過來就是廢人一個,我啊,就指望我們霖晟的。”
所以,一切陸遠擎擔心的事都發生了。
他倒下了,一切就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江慕水鼻端酸澀,回想起從小到大陸遠擎對自己的態度,不相信他會對自己做出這種事。
殷氏不是殷千城一個人說了算,如果殷氏要把陸家往死裏逼,她江慕水就是當頭倒黴的一個。
陸家這是,連唯一的活路都不給她啊
江慕水退了出去,隻留下一句淡淡地的話:“您好好照顧他吧。”
陷害她的人沒有人性,可是可惜了,沒有辦法,她還有。
……
到了下午的時候,江慕水打開朋友圈,發現陳淺因放了一張蜜月的照片,上麵手機的屏幕反光裏有房卡的號碼,酒店的名稱也映在上麵。
像是發現了些許不妥,陳淺因發完沒幾分鍾就刪了。
照片江慕水保存了下來,查了查,隨即查到了電話。
江慕水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用英語跟前台交流過後,前台打通了房間的號碼。
也不管對麵現在到底是什麽時差,江慕水必須聯係到他,問個清楚。
對麵的異國他鄉,此刻正陰雨連綿。
陸霖晟從浴室裏洗了澡出來,看了一眼昨天還好端端的天色,今天就下雨下個不停,聽夠了耳邊陳淺因的嘮叨,說了一句“不如你去下麵做精油spa吧,聽說這裏的是一絕”,陳淺因邀請他一起去,他借口太累,躺下就直接睡了。
房間終於安靜下來。
雨聲嘩啦啦。
桌上的固話響了起來,他蹙眉,忍下脾氣之後接起來,以為陳淺因還沒鬧騰夠。
前台生硬的英語聲卻傳了過來:“有位國內的小姐找您,先生請不要掛電話,我們將電話給您轉接過去。”
他蹙眉,一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在一陣陌生的樂聲過後,突然一陣刺刺拉拉的聲音傳來,接著刺拉聲停下,一個女聲突然冒出來:“陸霖晟。”
身在異國他鄉的陸霖晟,聞言手一抖,電話差點掉下床去。
他臉色蒼白無比,看了一眼外麵剛剛亮起的天色,沉默了一陣,在她又固執地叫了自己一聲之後,不再逃避地發出聲音:“嗯。”
江慕水也愣了一下。
過後,她繼續道:“蜜月愉快。我有一件事要問你,你能誠實地回答我一下嗎?”
他看著外麵的城市都差一點被雨水的霧氣淹沒,知道有些事,還是不可避免地來了。
半晌後,又是一聲低沉黯啞的“嗯”。
江慕水緩了緩心神,問:“之前殷千城故意針對陸氏的事,都是真的?你說稅務局突然來查賬,確定也是他指派的嗎?”
他手腳冰涼,仰麵看著外麵的雨絲,低啞道:“是。查到是他沒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從沒對我客氣過。”
但,他也從沒欺瞞過她什麽。
江慕水眸光清澈,接著問道:“年前陸氏的情況就已經很危險了,所以你們想出一個辦法,既然能博得我的同情,那不如就讓我在股權轉讓證明書上簽字,把陸氏大部分股權捆綁給我以此牽製殷千城,當然,也做好了失敗的打算,是嗎?”
“……嗯。”
他的話,越說越艱難,左胸腔的那個位置,痙攣著在痛。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江慕水也懂了,所以此刻無論陸霖晟到底是謀劃者,還是執行者,他都默認了這番行徑,所以在拿她擋劍這件事情上,他們都有份。
他蹙眉,像是感受到了那邊的呼吸有些發緊,嘶啞解釋道:“但是爸不知道這件事,他反對,但是他沒有話語權。”
這樣,江慕水就能少恨陸遠擎一些。
但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江慕水纖長卷翹的睫毛垂下去,立春後暖和了幾天,所以她裏麵穿了一件白襯衫,頭發紮起來,襯得整個人溫婉甜美,她沉吟了一會,清冷的美眸抬起,又繼續問道:“那失敗的結果你們想過嗎?如果殷千城不收手的話,你們陸家會怎麽樣?我又會怎麽樣?”
她想問問這些人想過嗎?
他靠坐在床頭,嘶啞道:“陸氏已經是這樣了,再壞,都壞不到哪裏去,如果……如果拿你牽製他沒有用的話,陸氏欠下的債務,你大概要承擔一大半,但是……”
“但是,陸氏有部分償還的的能力,而我一個人的話,大概就是賣了那套別墅我也承擔不起那巨額的債務。”她接過了話音。
語氣和能平靜,絲毫都沒有波瀾。
他胸口痛得有些窒息。
“還不起我會怎麽樣呢?坐牢嗎?”她疑惑問道,這種商業案件她接得少,都還沒有陸霖晟見得多。
他沉默了。
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們把後果都給她算清楚了,如果她不努力挽回的話,就比陸氏跌得還要慘,陸氏不過是衰落了而已,緩緩還可以重新再來,而她一個人就再沒機會了。
“我想想還有什麽,殷千城跟我分手,殷家永遠不可能讓我進門了,這樣嗎?”她又問道。
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
記不清楚電話裏沉默了多久,沉默到江慕水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她定定地看了前麵一會兒,然後輕輕歎了口氣出來。
“好的我知道了,再見。”
說完這句話,她去掛電話。
“慕水——”
陸霖晟突然叫住了她,不知道是愧疚還是什麽,突然覺得,這一次她是真的會離自己,離整個陸家遠去了。
連同那些養育的情分,一起。
她再也不會顧了。
江慕水沒發出聲音,也沒掛電話,聽上去他還想說什麽。
他斟酌了好一會,嘶啞道:“我有種預感殷千城不會放任你變成這樣的,如果他真愛你的話,真像他說的那樣的話,他絕對不會看著你到那種地步,你放心,也別害怕。”
如今,生生把自己推入深淵的人,竟然對自己說著,“別害怕”之類的話。
江慕水定了定,這下再連一句“蜜月愉快”都再說不出來,她清冷地愣了一會,說了一聲“再見”,就掛了電話。
律所外,暖陽正當午,隔著玻璃曬得人暖烘烘的,江慕水站在打印機前麵,蹙著眉合上了眼睛,眉心也微微舒展開來。
一切的美好都是幻境,她還以為,能多持續一會兒呢。
原來也都是泡沫。
一戳,就全部破了。
***
回到殷千城的公寓,江慕水在鞋櫃處愣神了五分鍾,才轉過身,放下鑰匙。
從過年到現在一直連軸忙,沒空打掃這裏的衛生,她脫了大衣,擼起袖子來,開始打掃這裏。
餓著肚子,一直打掃到了夜裏九點多。
窗明幾淨。
年前洗過地毯和窗簾床單那些,倒是不用再洗了,江慕水穿著棉拖,拿著抹布在房間裏呆愣愣地站了一會。
以前,她也有過這種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感覺,如今再受一次,卻不再似那時候那麽難受了,大概因為,她有了目標,那些不在意的人再傷害她,也沒什麽值得難受,人生沒有傷害與虧待,有的隻是取舍而已,她現在,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
關於殷千城自己的事,因為他從來都不喜歡表達自己,所以很多江慕水都是從別處得知,自己去了解體會的。
江慕水拿出一個小便簽紙來,咬開筆蓋,在屏風頂端的燈光下,靠牆開始寫東西。
殷千城兩年多前回國,就是為了繼承家業。
第一次找她打官司,是因為他當家不久,明顯有人給他使絆子,想破壞他聲譽。
他當時麵色不善,卻最終沒有給對方刑事上的懲罰,大約就是因為那人是家裏人,豪門家族,碰上這種事情很平常。
他對事業很忙碌。
也極認真。
關於他二叔和小姑跟他之間的爭執,是上一次江南·憑欄閣的聚會時聽許歡瑤說了一句“康熙王朝”而推測出的。
而上一次年會,江慕水聽鄰桌的人說,殷總這一年定的年度計劃如果完成,明年來絕對不會再是“代理”總裁的位置,之所以這麽安排,是殷老爺子要讓董事會的那些親戚和股東都誠心地對他這個長孫服氣,江慕水仔細地想,曾經某一日她去公司找他,會議室上寫的什麽打擊計劃,到底是要打擊什麽呢?
打擊……陸氏吧?
她斷斷續續地又想起一些事來。
甚至是她還沒跟陸霖晟離婚時候的一些事。
那時,陸遠擎每次看到殷千城就都不太喜歡他,殷千城和陸霖晟,每一次見麵也大抵都像仇人。
現在想想,都情有可原。
而她,怎麽就能那麽蠢?
殷千城說過她不是救世主,可她就為了那麽可笑的一個理由——為了能讓自己的前夫和他的情婦結婚——她就輕信人地在那份文件上簽字了。
以至於,將她自己和殷千城陷入了這麽為難的境地。
他過年期間情緒時好時壞,有時候看起來壓抑得都很艱難,大概都是因為這些吧?
“……”一想起這些她就微微發抖,泛紅的雙眸合上,溫熱一片,她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燙的可怕,她真的是蠢得要死。
不管陸霖晟他們一家是不是毒蛇,她是那個真的蠢得可以上天的東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