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腦有頑疾
「大師兄，大師兄，我回來了，我給你投一票……」
突然，一道焦急的聲音打破寂靜，只見遠處一個黑點越來越大，卻是一個遠遠疾奔而來的人影。
「咳、還、還好來得及……我為大師兄投一票！」
薛良狠狠抹了把臉上的汗水，一邊喘息，一邊手忙腳亂的解釋著：
「大師兄，對不起，我被派遣送信，剛跑回來，差點耽誤投票。」
張浩看著來人面紅耳赤，汗流浹背，心中一股暖流涌過：
「薛良，謝謝，就憑這一票，靈賜門你是我唯一的師弟！」
對！
唯一！
所有人棄我的同時，自然也將被我遺棄。
患難見真情！
純良與正直，或許與強大與否，真的是兩回事。
薛良這個師弟，可能受過什麼刺激，再加上出生貧寒，彷彿背負著一道與生俱來的自卑。
楊浩曾經開導並幫助過其幾次，但他依舊在搶著最累的活干，包括這次送信，明明他可以不去，但還是去了。
「說什麼謝不謝，你幫我那麼多……大師兄，這些紙屑，我撿，你的身份不一樣。」
說著，薛良便彎腰開始撿紙屑，他雖然剛來，沒有見到剛才的場面，但他並不笨，反而是自卑掩蓋了本來的聰慧，瞬間，紙屑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沒事，什麼身份不身份。」
剛剛蹲下，一隻沉穩有力的手掌，便拍在肩頭。薛良轉頭，只見楊浩說話間，竟然笑著蹲在自己身前。
「門派是我家，乾淨靠大家。有些人在門派里亂扔垃圾，想必在自己家裡，也是胡亂吐痰，甚至當街大便。對於這種腦有頑疾的病人，我們要關愛，並且幫助他。」
「噗嗤！」
一聲悅耳的輕笑，夏清雪倩影竟然也緩緩蹲下，玉手伸出，露出一段美玉般潔白的皓腕，她一邊陪同楊浩撿著紙屑，俏瞳還白了後者一眼：
「楊浩師兄，你說話還是這麼損！」
噗、噗、……
孫耀旭身後的人群，聞言，也是強忍著笑意。
腦有頑疾。
怎麼說呢，形容的油花四濺。
嘎嘣！
眼前這一幕，更是給暴怒的孫耀旭，當頭澆了一股熱油。
自己心中的女神，不光和手下敗親昵，甚至在撿自己扔下的垃圾，而且後者還將自己比喻成腦有頑疾的病人，明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氣上加氣啊。
「掌門，投票結果已出，請宣布我少門主的權力。」
有夏清雪在，繼續羞辱楊浩，也只會給自己添堵，孫耀旭話鋒一轉，看著大殿前最中央的老者，轉移了話題。
畢竟羞辱楊浩，只是次要，他的主要任務，是替城主府自己的爹，獲得靈賜門少門主之位。
聞言，所有人再度一愣，無數目光集中到了大殿前中央位置。
誰都知道，楊浩是掌門親傳弟子，而且一直是以掌門人的要求在培養，現在孫耀旭橫空出世，投票贏得少門主之位，這掌門，會不會反悔呢？
畢竟，宣布少門主，就代表少門主在靈賜門將有著很大的權勢，沒意外，過幾年，這少門主就是真正的掌門。
城主府和靈賜門，不對付啊！
蹦！
一隻茶杯，被蒼老的手掌，生生捏碎，這一聲脆響，牽動著無數人的心。
但片刻后，被無數目光籠罩的掌門楊義天，終於抖了抖手掌沾的茶水，緩緩站起身來。
縱然楊浩很優秀，但終究是輸了。雖然自己是掌門，但出爾反爾，不光羚州城其他門派會鄙夷，甚至門派內部那些不和諧的聲音，也會抓住把柄不放。
可即便以上兩條都能原諒，楊義天自己能原諒自己嗎？
答案是……不！
人行在世，義字當先，無信則無義。
「投票結果，孫耀旭勝，我以靈賜門掌門身份宣布……」
「等等！」
突然，一道聲音，鏗鏘有力，將宣布生生打斷。
孫耀旭勝利在望的笑容，也定格在臉上。
「打斷師傅說話，徒兒不對，請師傅諒解。但徒兒在此，還有一事要說。」
張浩撿完紙屑，手中捏著一隻錦囊，上前一步，搖搖望著孫耀旭，朗聲道：
「孫耀旭，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打一場，分個高下嗎？以前我認為拳頭應該對外，內戰無意義。但今天，我決定接受你的挑戰。不過乾巴巴打一場，沒什麼意義，打個賭吧，敢不敢拿少門主之位，當個彩頭呢？」
說罷，楊浩嘴角吟著一抹冷笑，玩味的看著後者。
他有信心，以孫耀旭張揚的性格，會答應他的賭約。
「你！」
聞言，孫耀旭咬牙切齒。
雖然他心裡明白，對方是在激將，而目前的首要任務，是獲得靈賜門少門主之位，個人恩怨置后。
但他看著夏清雪，手掌就不自覺的顫抖著，雄性要在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殺傷力，這是本能，心高氣傲的孫耀旭，更是逃不開這種本能。
「好，賭就賭。不知道我拿大師兄當彩頭，你又有什麼呢？」
「我什麼都沒有，空人一個！」
「可以，如果你輸，當我十年奴僕，只需負責為我刷馬桶。我不欺負你，時間，地點，你挑。」
明顯，楊浩說他當街大便，腦有頑疾，令他耿耿於懷。
「一個月後是門派比武時間，本來你我無需參加這種比武，但既然是門派活動，你我就為這場比武，增加一點精彩吧。」
「好，希望你不要後悔！」
孫耀旭望著楊浩，目露寒芒。
「賭約已成。失敗者，跪地求饒，或者……死！」
楊浩使勁握了握拳頭，竟是沒有給自己留一絲後路。
後路？
不需要，後路只是懶惰的理由，要拼，就拿命去拼。
「楊浩哥哥，別意氣之爭好嗎！」
誓言已成，一旁的夏清雪美眸儘是擔憂，孫耀旭有城主府背景，應該很快就能突破蠻力八層，而張浩卻難上加難啊。
「清雪，設想一下，你好端端走在街上，突然被人吐了一身臭口水，然後你回頭一看，這個吐你口水的人，竟然是死對頭，你會怎麼辦？」
「別說是死對頭，即便不是死對手，我也當然要修理他……憑什麼吐我。啊，不對，楊浩哥哥，這不一樣的。」
夏清雪俏臉嬌紅。
「沒什麼不一樣，既然吐我口水，就要做好被撕爛嘴的準備。如果我沒實力撕爛他的嘴，那就是自己廢物，滾回去苦修，不能因為權勢，就忘記最初的勇氣啊。」
楊浩冰冷的語氣，好像一柄青鋒利劍，百折不撓。
「浩兒，哎，何必呢！」
遠遠望著楊浩，掌門楊義天握著蒼老的拳頭，卻最終苦澀的吐出這麼幾個字。
「師傅，請相信徒兒！」
楊浩看著這個為靈賜門鞠躬盡瘁的老人，最終深深一彎腰。
他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還僅僅是個孩童，如果不是楊義天，或許這場穿越，就是個早產的笑話，還沒開始，就葬身狼腹。
楊義天，在別人眼中，是死板的代表，比廁所里是石頭還要頑固，但在楊浩眼中，這個老頭，卻頑固的可愛，甚至頑固到了他心裡，那是屬於至親的血肉交融。
也就是因為這份頑固，楊義天遵循著鐵一般的公道，楊浩身為他的親傳弟子，但修鍊資源，卻沒有比普通弟子多一點，甚至還要苛刻。
但這一切，別人又豈能看到眼中？
無數人眼紅楊浩的成就，自己又無比懶惰，最終卻將一切，歸功到了楊義天濫用私心，來安慰著自己那可憐的妒忌心。
「最後一次機會，我一定要絕地反擊。」
片刻后，楊浩咬了咬牙，使勁握緊了拳頭。
不知道為何，楊浩看著遠方的楊義天，身形好像又鞠樓了一些，他的心，莫名疼了一下。
他不想，也不允許，這個老人，自己的恩師，有一點傷心。
「楊浩，希望你好好利用我賞你的儲靈丹，雖然一個月內突破蠻力八層是妄想，但我覺得比武時用真正的武學，更有看頭。掌門，弟子孫耀旭，要求進入藏武閣！」
嘶！
此話一落，一片震驚。
品階武學，這是無數普通弟子一輩子追求的東西。
藏武閣，在靈賜門屬於絕對禁地，那裡存放著靈賜門數百年辛苦收集的品階武學。
一品最低，九品最強。
可普通人，即便是要學習最低的一品武學，也起碼需要蠻力九層，否則肉體力量太弱，冒然修鍊，定會走火入魔。
即便是頂尖的天才，蠻力八層也很勉強，練成的失敗率極高。
至於二品以上的武學，是留給突破肉體極限，達到通靈境的強者修鍊。
蠻力九層，淬鍊肉體血氣，九層武者，肉體將達到一個恐怖極限，極限之後，多餘血氣，便會轉化為恐怖的靈氣。
通靈境，便是修鍊並操控靈氣。
到了通靈境，武者的力量不在束縛於軀體，靈力滂湃，理論上力量延伸無限大。
平山填海，斗轉星移，宛如真正神靈。
而真正的二品以上武學，也只有通靈境的高手才可以修鍊。
「不可！」
楊義天還未發話，其旁邊一個面容陰沉的長老，便是焦急站起身來：
「耀旭，雖然你天賦異稟，但品階武學不是開玩笑，想進藏武閣，起碼也要蠻力八層，才能保證不受內傷。」
「無妨！」
聞言，孫耀旭的臉上滿是傲然，其竟然從胸口再度拿出一隻錦囊。
「我本不想如此高調，但一些跳樑小丑，上躥下跳，今天我就讓向挑戰我的人，明白一下，什麼是差距，什麼是天壤之別，你所謂的力量，是多麼可笑！。」
說罷，孫耀旭竟然從錦囊中直接取出五粒儲靈丹，一口全吞了下去。
「呃啊！」
幾息后，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孫耀旭面容陡然赤紅，同時一縷縷白煙，瞬間升騰。
撕拉！
面目猙獰的孫耀旭，陡然撕裂自己昂貴的衣衫，原來，其修長結實的肌肉早已赤紅如鐵水，籠罩在其周身的空氣，都被高溫炙烤扭曲。
而他周圍的弟子，慌忙連連退步，生怕前者燃燒起來，波及自己。
「血氣沸騰，這、這是突破了蠻力八層？天吶，十六歲，蠻力八層，什麼概念！」
剛才那個長老，結結巴巴，目瞪口呆。
其實不光他目瞪口呆，在場所有人，都是長著大嘴巴，遲遲合攏不上。
突破了。
如此輕而易舉，蠻力八層啊，這可不是開玩笑。
普通人苦修一輩子，或許都修鍊不到血氣沸騰的蠻力八層啊。
片刻時間，孫耀旭身上的赤紅緩緩消散，其皮膚也逐漸恢復成古銅色，甚至他腳下方圓數米，了無生機，蔭蔭綠草，灰飛煙滅。
此刻，他扯高氣昂，不可一世，看著楊浩，眼中只有鄙夷和不屑。
所有人的目光，也再度回到剛剛打賭的楊浩身上。
憐憫，悲哀，白痴！
眾人眼中，楊浩儼然已經端著臭氣洶天的馬桶，像可憐乞丐，像卑賤下人。
誰能想到，口出狂言還沒一刻鐘，對手竟然突破，而且還不是簡簡單單的突破，是蠻力八層啊。
血氣沸騰，與蠻力七層相比較，力量是呈數倍增長的，但難度，更是幾十倍的增長啊。
理論上來講，楊浩想要追上前者，最快也要一年時間。
更恐怖的是，蠻力八層，真正擁有了學習品階武學的資格。
同時也有不少人，眼珠子火辣辣，鎖定在了楊浩手中的錦囊上。
儲靈丹，第一次在這些沒見過市面的弟子前，綻放神采。
「楊浩哥哥……」
「清雪！」
見狀，夏清雪黛眉微蹙，略有些擔憂的看著楊浩，想要勸說什麼，卻沒想到被後者打斷了話語。
「儲靈丹嗎？」
楊浩轉過頭來，將儲靈丹舉到眼前，表情認真的端詳著。
「要認輸了嗎？」
看著楊浩的舉動，不光眾弟子，就連長輩席的長輩，都下意識認為他要認輸。
差距太大，基本沒有什麼可比性，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楊浩必輸。
楊浩是傻子嗎？
當然不是。
此刻認輸，雖然會背一個懦弱的名聲，但起碼不會在一個月後受傷，以二人的恩怨，楊浩被打成殘廢都不稀奇。
「羚州城這種小地方，丹藥奇卻，一場認輸，能換一顆丹藥，倒也值了……只是……哎……」
夏清雪如玉般的掌心，滿是香汗。無數人不缺乏勇氣，但卻缺錢，錢是可以使鬼推磨的。不過他心底，還是不希望楊浩以後成為一個金錢奴隸。
「楊浩，別裝模作樣了，認個輸，儲靈丹就是你的。跟著少門主，以後不愁你榮華富貴。」
「就是，別裝了。我要是你，就趕緊拜謝少門主，從此生生世世，為少主鞍前馬後，報答大恩大德。」
一旁孫耀旭的幾個心腹，一邊滿臉譏笑，一邊陰陽怪氣的喊道。
「哎……所以，你們身體里，流淌的是狗血啊！」
楊浩長嘆一口氣，再度一眼，將幾個試圖起鬨的雜碎瞪禁了聲，漠然道：
「我說過，我撿起來的是垃圾，蠻力七層又怎樣？儲靈丹又怎樣？師傅，徒兒要求進入藏武閣！」
話音剛落，楊浩手掌高高舉起，雙指輕捏。
嘭！
儲靈丹，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瞬間被捏成一團粉末。
嘶、嘶、嘶……
無數道想殺人的目光中，價值連城的儲靈丹散了一地，一股清風，煙消雲散。
話落，一道標槍般筆挺的黑色背影緩緩離去。
「白痴！」
「不想要，可以給我啊，暴殄天物！」
「看你一個月後怎麼死。」
在一陣刻薄的議論中，楊浩背影越來越遠。
而他，在再度成為焦點，只是這次人們在懷疑他是不是腦有頑疾。
「楊浩哥哥，妹妹誤會你了，從此，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的……英雄，即便在堅強的英雄，也有權利失敗。」
望著楊浩的背影，夏清雪一眸傾城的美目，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煉入靈魂的傲骨，融進血里的不屈。
楊浩身影，孩童時代，就刻印在了女心目中，永遠那麼與眾不同。
……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演算空間怎麼會有異動？」
楊浩疾速走到自己房間，鎖好房門，急忙盤膝坐在床上。
眼皮微閉，深吸一口氣，他的思緒瞬間進入漆黑的腦海深處。
這是一片漆黑無盡的空間，廣袤、枯寂，永恆、深邃。
突然，一道透明虛影人，從天而降。
楊浩！
這個虛影人，竟然和楊浩一模一樣。
此刻，楊浩與虛影人面對面，彷彿在照著鏡子，無比詭異。
而這裡，正是楊浩最深處的底牌……演算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