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冷的跨年夜〔一〕
許格已經兩天沒有去圖書館了，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了，就是有點不想見到……管理員，或許真的是逃避心作祟，她只想著若是沒有見到他，自己的心緒也許就不會那麽煩亂，不會總是想到他。
然而事實證明，她錯了，沒見到反而更容易想到他好不好！
有些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這兩天的許格，決定要勇敢面對一切，明天，明天她要回圖書館去！
而這一天剛好就是今年的最後一天，當她有些緊張地踏進圖書館後，卻發現管理員不在，圖書館內只有那些歡騰的小書精們、書里出來的古人，小男鬼，還有那隻吸血鬼。
「你怎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低啞性感的嗓音響起，當許格緩緩從發獃的狀態下回過神來時，一抬頭就瞧見正坐在她對面，單手支著下巴笑得有些痞氣的皮斯坎。
只見他眯起眼睛曖昧地說：「不是正在想著誰嗎？」抬手指向管理員的位子，道：「他？」
許格：「……」
她雙頰一紅，輕咳一聲垂下頭來，道：「我在想這題目，哎呀這題好難啊……」
說完筆尖隨意指著書上某一題。
下一秒便是一道帶著詫異的嗓音響起，道：「啊？這題你不會？」
許格抬頭一看，便見正立在她身旁盯著她的書的人，正是愛因斯坦。他看了一會題目後，甚是嫌棄地看了許格一眼，道：「這麽基礎的題目你不會，跟人考什麽試去？」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女孩，你要不再重考一年吧？」
許格：「……」
她抽了抽嘴角看向自己指著的那題，發現那就是個再簡單不過，用看的就能看出答案的基礎題。於是她面上更紅了，甚是尷尬地一把將書闔上，隨即從位子上站起來匆匆往洗手間去。
愛因斯坦見狀奇怪地看向皮斯坎，道：「我說錯什麽了嗎？」
皮斯坎沒有回答，只是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洗手間內，許格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臉，同時在心裡告訴自己，許格，你是將要考試的人呀！別讓這些事影響了你！
想完後，她關了水龍頭，抬手拍了拍面頰，隨即轉身欲離開。然而才剛扭過頭，瞬間便對上一雙漆黑空洞的雙眼，冷不防被嚇了一大跳。
「沅夕，你嚇到我了！」
小男鬼聞言歪了歪頭看她，表情有些無辜。
之前她問過斯澤關於小男鬼的事，他叫做沅夕，生在陰間，長在陰間。他特別喜歡斯澤，每年有一半的時間留在陰間，另一半的時間則跟在斯澤身邊。
許格之所以有段時間沒見到他，就是他剛好回冥界去了。
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於是彎下身子告誡他：「沅夕，別玩馬桶，那很浪費水的！」
沅夕聞言看著她點點頭。
許格見狀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道：「走吧，我們出去。」
沅夕看了看遞的自己面前的手，抬手握上去，很溫暖。
許格帶著他走出洗手間後，突然想起自己從來沒聽他說過話，難道這孩子不會說話？
她於是試探性的問：「沅夕，你知道斯澤去哪了嗎？」
沅夕抬頭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上面？」許格抬頭看向天花板，突然意會過來，道：「你是說他回天上去了？」
沅夕點了點頭。
許格又問：「那你知道他回天上做什麽嗎？」
問完後她自己倒是愣了，她問這麽多干什麽？雖然她也承認自己的確挺好奇斯澤在忙什麽……
但沅夕就是個孩子，估計也不曉得斯澤在做些什麽。
然而，周遭沉默了一會後，她卻突然聽見一道輕而幽遠的聲音說：「參加宴會。」
她一愣，垂頭看向沅夕，只見他那雙黝黑的大眼睛仍舊陰森，見許格看過來，他於是又開了一次口，道：「天宮的宴會。」
……
晚上九點半左右，許格穿著件粉色的連帽棉t和灰色運動棉褲，正懶洋洋地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跨年晚會直播，她懷裡抱著一包薯片，面前的桌子上也擺滿了零食和飲料。
此時家裡只有她一人，爸媽今晚沒有開店，而是跟幾個朋友在店裡喝酒聊天，熱鬧地度過這個跨年夜。
電視機內傳來跨年晚會歡鬧的聲響，然而許格看著看著，心裡卻愈發覺得孤單。
往年的跨年夜她總是跟著羅沁然等人出去玩，或是去看電影、去ktv唱歌，還有一年是在段禹家烤肉，過得好不熱鬧。
可如今她的朋友們都在外地，估計正和大學同學們一起狂歡，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家裡看著電視直播，與一堆零食作伴。
想著想著，她突然很想喝酒，於是下了沙發走到廚房的冰箱前，打開一看，發現裡頭放著一箱爸爸剛買的啤酒，旁邊還有汽水和巧克力牛奶。
蹲在冰箱前看了一會後，許格找來了一個大袋子，放進幾罐啤酒、汽水和巧克力牛奶。提著袋子進客廳又塞了幾包零食進來後關掉電視，她便走到玄關拿了鑰匙、安全帽和外套出了門。
出門前傳了條訊息給自家老媽：「媽，我和幾個高中同學去聚聚，晚點回來。」
到達圖書館後，她一走進去所有的妖精們便注意到她，紛紛扭頭朝她看過來，許格見狀輕咳一聲，舉起手裡的袋子笑道：「各位，我們來開個跨年夜party吧？」
……
彼時，圖書館外頭的那片草坪一片熱鬧，中央有個大舞池，許多不同的人種、異國人士在裡頭盡情地跳著舞，周遭伴有樂隊演奏，還有雜耍、魔術之類的表演，天空中更有巫女騎著掃帚在上頭飛來飛去，掃帚的尾巴掃過的地方劃出一道又一道銀白色的光線，十分美麗。
連西方魔幻故事集里的那條惡龍也出現了，正盤伏在一處空著的草地上休息。
許格正和皮斯坎一起坐在圖書館前的台階上，她的面前擺著方才拿來的那個袋子，她分了幾瓶啤酒給李白他們，此時一群人正坐在樹下飲酒吟詩，其他歷史上的一些愛喝酒的名人，諸如白居易、歐陽脩等人也出現了，正圍著那幾瓶許格給的啤酒嘖嘖稱奇。
其實啤酒也不算好喝呀，不曉得他們怎麽那麽喜歡……
她將手伸進袋子又拿出一瓶啤酒，開了罐後遞給皮斯坎，問道：「你要喝嗎？」
皮斯坎單手支著下巴歪頭看她，笑得不懷好意：「我比較想喝血。」
許格：「……」
她默默地收回手，然後默默地將屁股往一旁挪了挪，遠離他。
皮斯坎見狀忍不住笑了，道：「開玩笑的，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許格瞪他一眼，道：「這種玩笑別亂開。」她哼了一聲坐回去，又探手在袋子里掏了掏，一邊道：「不喝酒的話，那可樂呢？」
一瞧見那紅色的鐵鋁罐子，皮斯坎不由好奇地道：「什麽是可樂？」
「就是一種汽水。」許格替他開了罐，遞給他，「在唐水裡灌進二氧化碳。」
皮斯坎挑了挑眉，接過那冰涼的罐子，然而才淺淺地抿了一口，他立刻緊緊地蹙起眉，呼道：「好辣！」
看著他伸出舌頭大呼的模樣，許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這可是小孩子喝的飲料呢！」
皮斯坎見許格那狂笑不已的樣子，不由覺得有些窘迫，蒼白的臉隱隱浮著一層淡淡的紅暈。他放下可樂，嫌棄道：「難喝死了。」
許格忍著笑又探手從袋子里掏出一瓶巧克力牛奶，遞給他，道：「不喜歡可樂呀？那試試這個。」
皮斯坎斜睨她一眼，道：「這又是什麽？」
「巧克力牛奶。」她替他將飲料本身附有的吸管拆開，插.進孔內，「就是把可可粉溶進牛奶內製成的飲料，可能有點甜。」
「我喜歡甜的。」皮斯坎接過飲料，咬著吸管試探性地喝了一小口，卻在瞬間味蕾爆發。
天啊，這東西實在是太好喝了！
他不禁又吸了一大口，津津有味。許格見他像是很喜歡的模樣，不由好笑地想，這隻吸血鬼的口味還真特別……
想著想著，她又喝了一口啤酒，隨即將目光投進熱鬧的草坪舞池內，看了一會後，她突然問：「皮斯坎，能不能問你件事？」
皮斯坎咬著吸管偏頭看她，道：「什麽事？」
「就是，你上次說斯澤他要你……保護我，那他……」握著啤酒罐的手不覺收緊，她側頭看著皮斯坎，道：「他又說是為什麽嗎？為什麽要保護我？」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好幾天了，她想不通為什麽她需要人保護，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重考生，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飯睡覺念書，往返於家中與圖書館，能遇上什麽危險？
「這個呀……」皮斯坎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道：「你為什麽不直接去問他呢？」
許格聞言垂下眸子，沉默半晌後才道：「他之前問過我一些奇怪的問題，然後說這些事現在還不能告訴我，我在想，他要你保護我這事會不會和那些問題有關……」
皮斯坎看了她一會後，突然移開目光，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說了在圖書館內時要我保護你，可能是怕哪天會有什麽東西襲擊圖書館吧。」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真的好奇，你們倆到底是什麽關係？」
許格聞言心頭一跳，面頰微紅，道：「沒、沒什麽關係啊……」
皮斯坎湊近她，笑得曖昧地道：「你喜歡他對吧？」
許格的臉更紅了，噎了半晌還是什麽都沒說，只紅著臉別過頭。
皮斯坎見她這模樣笑得愈歡，抬手攬著她的肩，道：「我看他還挺在意你的，你要真這麽煩惱不如去跟他表明心意試試？」
許格紅著臉又喝了一口啤酒，悶悶地說：「才不要，我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說完，垂下頭，整個人突然有些落寞，而皮斯坎見狀似乎想到什麽，唇邊忽地勾起一抹略有些自嘲的笑。
沉默一會後，許格突然偏頭問他：「你有喜歡過人嗎？」
皮斯坎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痞氣：「這個……不清楚，不過喜歡我的人倒是挺多的。」
許格聞言「切」了一聲，目光有些懷疑。皮斯坎見狀倒也沒生氣，只托著下巴湊近她，道：「這是真的，我長這麽好看，有魅力，又是個伯爵……還曾經有個小姑娘嚷著喊著這輩子非我不嫁呢。」
許格斜睨著他，道：「那後來呢？你娶了那個小姑娘了嗎？」
「沒有。」皮斯坎輕笑一聲，面上的笑容雖然溫暖和煦，卻無端讓人感受到一股悲涼的冷意，「後來她死了，死的時候，才18歲。」
許格聞言張了張嘴，好半晌才道：「……抱歉。」
她直覺這應該是個不太愉快的話題，且對皮斯坎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所以她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皮斯坎倒是沒事人似地笑了笑，又問：「那你呢？除了斯澤那個大冰塊，你還喜歡過誰嗎？」
「嗯……」許格一邊喝著啤酒一邊道：「我還喜歡過我們家隔壁的鄰居大哥。」
不知怎地，也許是今夜太適合傾訴，也許是因為孤單時刻剛好有個人陪著她說話，又或許是因為喝了酒，許多心思再也掩藏不住，她在這一夜一股腦兒將她初戀的全過程都說給了皮斯坎聽。
那些酸澀的、甜蜜的，怦然的時分。
說著說著，一切在最後化成了一個人的臉，然而那人卻不是陳逸銳。
是斯澤。
有些迷濛地看向前方時，她似乎看到了那抹熟悉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同樣在看著她。清俊深邃的面容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但許格卻總覺得他此時的目光分外柔軟。
是錯覺吧？斯澤不是在天上參加宴會嗎？
然而下一秒卻聽見皮斯坎說：「咦，斯澤回來了？」
許格聞言一愣，這才又揉了揉眼睛仔細地朝那方向看去，只見那穿著黑色西服，額發微微朝後梳起的人，的確就是斯澤。
可是他身邊……卻站了一個女人，一個許格從未見過的、漂亮的女人。
那人穿著一件淡紫色的晚禮服，長發及腰，烏麗如墨。她的五官端正秀美，眉目含情，正側頭同斯澤說著什麽，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出塵的氣質，就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又或者，這人真的是個仙女。
似是察覺到許格的目光，女人也偏頭朝她看了過來，一見了她不由一愣，似乎有些詫異。
許格與她對看一會後，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將手裡的啤酒一口氣灌完，空了的酒罐隨意扔在了地上，已累積了三瓶。
照這個份量來看，許格覺得自己大概快醉了，然而眼神卻是一片清亮，腦袋也並不暈眩，只是胸口處悶得慌，還莫名有些生氣。
當她再側頭朝斯澤的方向看過去時，就見他正領著那名女子朝這而來，最後從許格身旁走過，一同進了圖書館。
從頭到尾，沒和許格說話，似乎也沒看她。
她抿了抿唇，又從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然而才剛打開，就被皮斯坎給拿走，「你別喝了，小丫頭，女孩子喝那麽多酒可不好。」
「還給我。」許格瞪著他，見他將酒罐拿到一旁，不由探手去搶。
皮斯坎一手推著她，一手將酒罐舉得老高，擺明不還給她，他笑說：「你這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失戀了，借酒澆愁呢。」
「你胡說什麽呢！」她捶了他的肩膀一下，站起身來語帶威脅道：「趁我還好好說話的時候快點還我，不然我可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麽！」
皮斯坎見狀也站了起來，抱著手饒有興味地道：「我倒是好奇你會做什麽。」
「……」
許格簡直氣急敗壞，上前幾步欲奪過他手裡的啤酒，然而他總是輕巧地避開，任憑她怎麽搶也搶不到，就連搆都搆不著。
今夜似乎特別敏感，她不由氣得眼眶微紅，這時身子突然虛晃了下，腳步一個踉蹌，她便重心不穩地往一旁栽去。
跌在地上之前，一雙手即時扶住了她。
清冷的嗓音響在頭頂，「你喝了多少酒？」頓了頓，似是輕聲嘆息，「臉這麽紅。」
許格愣愣地抬頭看他，瞧見他近在咫尺的深邃雙眼，腦袋突然有些暈乎，她總有股衝動，恨不得就此迷失在他的眼神里。
她突然注意到站在一旁，那個表情驚訝的美麗女人，正呆愣著，又聽他說：「你怎麽穿這麽少？不冷嗎？」
進了圖書館後她就把羽絨服脫掉了，此時身上只有在家穿的棉衣棉褲，甚是單薄。
許格又回過頭來看著他，瞧見他微蹙的眉，和似含著擔憂與責怪的雙眼，一股難抑的情緒猛地襲上心頭，在頃刻間便將她淹沒。
心頭猛地一動，她想也不想便張開手撲進他懷裡，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胸膛，清甜的嗓音悶悶地自他懷中傳來，好似撒嬌：「斯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