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司務長小肖
「小肖，你什麼意思呀？我們常講要以連為家，你這是以連為家嗎？你看看大家都穿得什麼衣服，為什麼就你一人穿迷彩服？你還想不想在連隊干，不想干，滾蛋！」正在晚點名，連長李林看小肖不但點名遲到，還穿著迷彩服喊「報告」要求入列，氣就不打一處來，嘰里呱啦對著小肖說了一通。
「這不是大白天里搶劫，要給我明火執仗嗎？」小肖在家裡哪受過這委屈，湖南人的辣勁一下就竄上來了：「連長你什麼意思？說話也太傷人了吧。」
「你說什麼意思？！反覆強調今晚點名要統一著常服，你為什麼穿迷彩服？」連長是一連之主，必須有威嚴，哪能示弱？
「連長，你不要跳，再跳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全抖落出來。」小肖越說越不像話了。
臘月天里扇扇子，這冷不防的點名意外，把指導員郭凡也給弄懵了。等他緩過神來，一下意識到這再吵下去還得了，趕緊把小肖拉出了隊列了解情況，以便點名能夠繼續。
小肖，是一名直招士官，剛入伍沒多久，對部隊的一些規定還很不適應。入伍前他是一名老師，只有他在台上訓學生的份，哪受過今天這委屈。一聽連長劈頭蓋臉的罵，感覺顏面掃地，火就像燒煤油爐子一樣，不打一處來。
「我說你小肖，怎麼回事呀？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呀，還敢頂撞連長。」郭凡自恃對小肖比較了解，口氣中既有責怪，也不乏有想了解問題的關心。
「指導員，不是我生氣啊，哪有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想什麼吵就怎麼吵，沒有這麼當連長的。」小肖的氣還沒消，說話的聲音沒有壓下去的意思。
「哪你說，我指導員這個人平時對你怎麼樣？」郭凡想壓制住他。
「沒問題呀，指導員您，對我沒得說。」聽指導員這麼一問，小肖的火小了一點。
「那好，我說的你聽不聽？」郭凡想用自己的人格力量把小肖壓住。
「聽。」小肖說。
「聽，就不要吵了。好不好，丟不丟人呀。」郭凡捏了捏小肖的肩膀，示意他此事到此為止。
「你跟我說，你今天為什麼穿迷彩服？」郭凡看小肖安靜了下來，想問明緣由。
「我的常服拿去乾洗了，晚上去拿的時候，乾洗店關門了，所以點名的時候就遲到了，沒其它衣服換了，只能穿這身衣服了。」小肖指指身上的迷彩服，說。
「沒有衣服，你說明白就行了，何必反駁頂撞？你平時就大大咧咧，平時不注意細節，不注意紀律，關鍵時候就犯渾。不要小看一件衣服，這是執行命令嚴不嚴格的問題。這次肯定是你的不對了。」郭凡要把道理給他講清楚：「假如，連隊現在有緊急情況，連長讓你現在攜帶一日份乾糧前去保障，你能說，『對不起，連長，我沒準備好？』今天，之所以點名讓大家穿常服，是因為明天早上團里要組織評比會操，你說你一個迷彩服會讓連隊扣多少分？」
「指導員，別說了，我錯了。本來沒拿到衣服，心裡有點急，加上連長一批評，就上火兒了。後面的話都是話趕話，更不應該說。」
「這就對了。你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道理一講就透。連長是一個很正派的人，是一個非常想把連隊帶好的人。連隊所花的每一分錢都是經過認真研究的，你是連隊經濟委員會的你最清楚。你說你剛才的話會產生多大的影響？會讓大家對連隊產生怨言，會對連長產生質疑，你必須向連長道歉，併當著全連的面作出檢查。」郭凡對小肖認真地說。
「道歉我肯定做，檢查就算了吧，指導員，這多沒面子呀。」小肖有點不情願地說。
「檢查肯定要做，這涉及到連長的地位問題，如果每名戰士誰都可以對幹部大發脾氣，這個單位還怎麼帶，幹部講話還有什麼威信？當然，連長也有不對的地方，這個我會去跟他溝通。連長跟你一樣，都是個大度的人，我相信他也會向你道歉的。」郭凡知道，自己作為指導員必須一碗水端平，這件事處理好了，就不僅是官兵一致的體現，更是官愛兵、兵尊乾的生動教材。如果處理不當，官兵之間就會結下『梁子』，為以後的工作帶來磕拌。
「好吧，指導員，我聽你的。」小肖低著腦袋回到了他的房間。
「老李，今天怎麼這麼大火氣？」在做小肖思想工作的時候，晚點名已經結束了。郭凡上到連隊二樓，看連長房門開著，就主動走進去和他溝通。郭凡的房間就在連長隔壁，每天晚點名前，他倆都會主動到彼此房間研究明天的工作。房間外面是連隊會議室，也是他兄弟倆經常溝通工作的地方。
「明天不是會操嗎，會操是檢驗一個連隊正規化管理水平的重要課目，明天必須得高分，這個連隊必須得好好抓一抓。」李連長抓工作沒得說，標準高，要求嚴，戰士們也很服他。
「我們都想拿高分，戰士們也憋著一股氣呢，你是不是有點太急了。」郭凡勸慰著連長。
「唉，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脾氣急，家屬都說我好幾次了，一有事就管不住自己。」李連長中等偏高的個子，也是從農家走出來的子弟，一步一步從一名戰士考學干到連長，憑的就是他對自己的嚴格要求和對工作的一絲不苟。
「我已經和小肖說了，他也知道他今天肯定有不對的地方，他同意向你道歉，並做檢查。」郭凡把和小肖做工作的結果告訴了老李。
「首先是我不對，我去跟他道歉。再急不能當眾罵人。明天早操我在連隊面前首先進行自我檢討。」老李以一個優秀幹部的姿態，做出了一個有份量的決定。
一個有前途的人，必定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一個有威信的人，必定是一個敢於解剖自己的人。郭凡很慶幸自己有這麼一個好搭檔。一個連隊，兩個主官，只有相互補台，才能一起上台。兩個主官，就像兩根筷子，不能比長短，不能比高低，不能比誰粗誰細，只能比心是不是在往一塊想，勁是不是在往一塊擰。
一個「干戈」化了，連隊官兵的心更聚了。小肖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背上思想包袱。
郭凡最喜歡和這些「刺兒頭兵」打交道，做朋友，因為他們既是連隊比較難管的人，但也是極為聰明的人，用對了，引導好了，就能發揮大作用。從這件事上看，小肖可能算是「有刺兒」，但其實不然，他是一個目標非常明確，態度非常積極的一個好直招士官。在他身上發生的，也許是直招士官的一個「通病」，他們來部隊都有自己的一把「刷子」，都是抱著美好的人生願望來到部隊的。但有的適應不了部隊，就此就沉沒了。有的一旦適應了部隊的節奏，適應了部隊的條條框框，他就會騰飛。正像他在為連隊「連訓」提建議時說的那樣，小肖實現了他的「有為」軍旅人生。
第二年，小肖的機會來了。
6月份，軍區組織財務人員大比武，小肖脫穎而出，取得了珠算第一名，榮立了二等功。個中的辛酸只有小肖自己知道。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升華，也為單位創造了榮譽。本來要做為戰士提干對象進行培養的，可惜歲數大了。但他的幹勁並沒有減，後來被師財務科借用走了。
每一個戰士都不能小覷，他們都是部隊戰鬥力的種子，他們都是連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當幹部的都要有「不拋棄、不放心」之心，不能因為發生「另類」的事情，就用另類的眼光去看待他們。那樣他們只會越走越遠。
「每一名戰士都是我們的兄弟，都是值得我們去好好愛護的人。」郭凡想著與小肖的相處過程，在日記本上寫下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