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老兵老梁
老梁，身材中等，偏胖，臉上的鬍子一天不刮就看著非常的明顯，依走路姿勢判斷，腰部應該受過傷，沒有吸煙愛好，比較容易接觸。他在一樓房間的裡間的裡間，一住就是五年，外間住的副指導員已經換了好幾茬。郭凡要做通他的工作看來不易。
「老梁，在忙啥呢？」郭凡趁著下午最後一個小時大家都去進行體能鍛煉的時機，走進了老梁的房間。
「指導員，沒去跑步啊？」老梁正坐在電腦前，擺弄著什麼東西，回頭看是指導員，擺手打了個招呼。
「這是什麼？怎麼這麼多照片？」郭凡指著桌子上的不少照片，問道。
「這不是給戰士們照的像嗎，整理一下。」老梁把桌子上的照片推了推，往桌子裡面移了移。
「都是你平時照的？」郭凡有點將信將疑，他不相信一個平時連早操不想出的人，還能有這麼個需要勤奮才做得到的愛好。
「主要是應戰士們的要求照的，我平時工作也少，主要是為他們留下點影像，為退伍時製作紀念光碟積累資料。」老梁邊說邊從抽屜里拿出一疊光碟，說：「這是他們去年退伍的戰士剩下的，有的回去后感覺在軍營沒待夠，還想要連隊今年的一些資料。」
「這個做法好！」郭凡一邊肯定老梁的工作，一邊想轉移話題：「你看我和連長今年剛來，有些工作還需要你大力支持。」
「肯定支持，你別看我不怎麼出門，連隊的事也很少過問，但我這裡可是戰士的『思想集中營』，戰士們想什麼念什麼，支持什麼反對什麼，他們都喜歡在我這嘮一嘮。從戰士對你們的反映來看，我很看好你們倆，我們連隊也有希望了。」郭凡聽到老梁這麼一說，看來來找他沒有錯。老梁在連隊戰士心中有一定的群眾威信，他要是動了，肯定能帶動全連動。
「指導員你放心，你和連長的工作我肯定支持。」老梁是一桿老槍，可能早看出了郭凡的心思。
「這個早操你還是要出一下，班排看到你都出早操了，他們就看到了連隊的變化，對提升大家的動力有很大關係。」面對老同志，郭凡不可能再用命令的口吻去指示他，只能試探他的態度。
「這個沒問題，以前沒有人要求過我，鍛煉身體嗎，反正要早起。但連隊的值班我就不值了，我一個快要轉業的人，沒那個動力了。」郭凡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爽快，儘管他還提了附加條件。
「你的腰是不是受過傷？」郭凡看他平時走路喜歡一手掐腰，就關心地問道。
「嗨，甭提了，這都是當年搞射擊比武弄的。當時參加軍區比賽，趴在地上瞄槍，不管颳風下雨，陰天晴天，一趴就是幾個小時，加上南方天氣潮濕，不注意保養，得了腰脊勞損。這也跟平時訓練不講科學有關，那時就是仗著年經，背著背包、火炮拉練，一走幾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鐵打的腰也給你磨壞了。」老梁說著抻了抻身體，揉了揉腰，儘管有時疼起來非常難受，但從他臉上並沒有看出抱怨的意思。
「向你致敬。我們那時當兵訓練也很苦。現在好多了。」郭凡面對一個訓練標兵，心裡的敬意是真實的，也是發自內心的：「什麼標兵都不好當，尤其是訓練標兵。你看哪奧運冠軍，有幾個身上沒傷痛的，甚至可能落下終身的病。」
「你訓練這麼厲害，為團隊也作了不少貢獻，怎麼就沒調起來？」郭凡問到了老梁的痛處，這有可能是老梁心中的痛，始終是要揭開的，不如現在就揭。
「當年是有機會調的。唉，我們都是吃了文化的虧。論體力，不比誰差，論吃苦，誰都不在話下，論管理部隊，都是當兵出來的，誰怕誰呀。只是後來訓練的方向變了，訓練的評價標準變了，單靠一門手藝走天下的時代過去了。現在都講綜合素質，我們落伍了。後來歲數大了，也不想幹了。」郭凡看出了他的惆悵。
「我們是什麼意思？跟你同經歷的有很多人嗎？」郭凡問道。
「你看，我跟你數一數啊，一連的黃副連長、七連的副指導員，他們都是我們當年一起參加軍區比武的戰友，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他們早都轉業了。」老梁說完搖了搖頭，有些不甘，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你放心，指導員，你交待的工作我一定干好。剛才那是牢騷話啊，你別放在心上。」老梁可能覺察到自己說多了，趕忙改口。
聽了老梁的訴說，郭凡也不知道怎麼去勸慰他，也許這就是時代吧。時代總是像大浪一樣，總要過慮掉一些東西，不是你，就是我，也或許是他。
假如，我們把這些幹部重點培養一下？
假如，我們把這些幹部送院校深造一下？
假如，我們給這些幹部更多一些平台？
假如，我們給這些幹部放在更好的位置上？
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假如！人生，從來也不會假如！
立足現在，著眼未來，才是我們的生存之道！
拉車的時候時不時抬頭看一看路，才是我們的生活之道！
看看自己，望望周圍，才能看清自己的差距。
有時，榮譽是激勵人奮進的加油站，有時，榮譽也會是阻礙人前進的拌腳石。
這些道理，郭凡非常明白，但他什麼也左右不了。當下，他能左右的僅僅是他所帶的連隊。
老梁踐行了他的諾言，堅持每天早上出操。連隊官兵看到老傢伙都站在前排，誰也沒有二話。有時戰士跟著你干不看什麼，就看連隊的導向，導向准了、對了，他們絕對沒有二話，光著屁股跟你干都沒問題。因為他們是先信你的人，再信你說的話。人不行，話說得再漂亮，也是鏡子里的餡餅、年畫上的魚——中看不中吃。
後來，連隊設立了光榮榜、笑臉牆，把大家在日常生活、訓練、管理中的精彩照片，一一展現給大家，使戰士們都能嘗到成功的喜悅，被讚賞的喜悅，被別人尊重的喜悅。
後來，連隊也設立了農副業生產獎、最有創意菜品將獎，官兵們吃得香，訓練勁頭甭提有多大了。
後來，連隊的訓練場上也能經常看到老梁的身影，籃球球上也能看到老梁矯健的身姿。
後來，在海訓場上，郭凡和李連長還能在訓練之餘，吃上香噴噴的煎餅……
儘管，老梁在年底還是轉業了，但官兵們都十分想念他，還會時不時給他掛一個電話。
「喂，老梁！你在廣東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