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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床幃後傳來衣服與錦被摩擦的細微聲音。


    魏玉不可置信的抬起頭, 床幃後映出二人的身影。


    南歡依偎在宋暮身前,被他攬著起身, 仿佛一株柔弱的隻能依靠著大樹的花藤。


    魏玉盯著兩道重疊在一起的身影, 咬緊了牙關,那雙漆黑的眼瞳宛若浩軒寒風刮天地,情緒激蕩不休。


    南歡定定的看著宋暮, 從他眼中看見了此刻麵色怪異的自己。


    她生澀的攬住宋暮的肩膀,貼在他身上,伏在他耳邊輕聲道:“夫君,將這瘋子拖出去吧。”


    聲音很輕, 但恰恰好是足夠床前人聽見的程度。


    這一聲夫君,她叫的柔腸百轉, 甜蜜親昵。


    宋暮披散著長發, 隻著一件素衣。


    他低眸,伸手扶住她的腰,一雙漆眸深不見底, 周身的氣勢濃厚如同磐石險峻。


    第一縷日光從窗欞投進來, 穿過層層輕薄的床幃, 緩緩勾勒出兩個人的身影。


    一人低頭, 一人仰視, 兩個人抱在一起, 已經不是僅僅曖昧可以形容的了。


    魏四說南歡是自願嫁給了宋暮,宋暮對這樁婚事也並未顯現出任何不滿。


    隻有聖人的態度難以捉摸,他深夜降旨賜婚,賜婚的聖旨上關於新娘的來處也寫的模糊不清, 第二日便動身離京, 並未親自參加這場婚禮。


    若說這是一樁恩賜, 新娘的出身家世,年齡的確與平北王相配。


    但南氏女曾鍾情於他人,鬧得人盡皆知。


    況且降旨賜婚這樣突然,以至於平北王因為大婚隻能留守京都,喪失參加封禪這項重要活動的機會。


    不會有一位家公為自己最喜愛的兒子在這樣的關頭挑這樣一位妻子,除非他並沒有那麽喜愛。


    總之,其中曲直,難以捉摸。


    魏玉不覺得有什麽難以捉摸的。


    宋暮不過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運氣好托生在寵妃的肚子裏,因而行事肆無忌憚。


    這個人肆無忌憚到在他去南家提親之後找上門來,命令他退讓。


    魏玉當然沒有退讓。


    他沒有理由退讓,那時魏氏如日中天,他的父親是右相,叔父是諫議大夫,魏氏子弟占據半朝,那般情境下說一句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宋暮是皇子,那又如何?


    這件事就算鬧到聖人麵前去,丟臉的,奪人妻子要被指著脊梁骨罵的也是宋暮。


    最終退讓的是宋暮,他三天後就離開了京城前去北州。


    他從來沒有把宋暮放在眼裏過。


    南歡的性子有多烈,她那麽討厭宋暮,怎麽可能會自願嫁給這樣一個紈絝子弟。


    如果她對宋暮有一絲一毫的喜歡,五年前,他就不可能成功從宋暮手裏搶到她。


    若是南歡是會屈服的性子,她貪慕富貴,就不可能等他到現在。


    早在他家獲罪之後,她就該嫁去蘇氏。


    所以這一切,一定是宋暮以權勢逼迫她,強娶了她。


    至於心思,倒也並不難猜,一半是貪圖南歡的美色,一半是不甘心自己居然有得不到的東西。


    這一次他想要逼迫南歡,也沒有人會在護著南歡了。


    這是宋暮的詭計。


    他都走到了這裏,不會輕易中宋暮的計。


    魏玉的臉色冰冷到了極點,“我不信。囡囡。你是被逼迫的對不對?囡囡,你說出來,說出來你的不易。我今日舍了這條命,也要帶你走。”


    宋暮的語調幽沉,雙眸如箭,麵上的表情危險的可怕,“笑話,你這一條爛命,偷闖王府還想走?”


    魏玉聽出對方聲音中的殺意,他咬牙強忍著情緒,起身向床幃後的宋暮行了一禮,“殿下貴為皇子。天下女子那般多,又何必執著於一個心有他人的女子呢?”


    他起身看著床幃後的人,麵上扯出一抹虛假卻完美的笑容,眼底卻波雲詭譎,“我無意得罪殿下,更不想觸怒殿下。隻是想求殿下一個恩典。若今日殿下願意割愛成全我與囡囡。我不僅願意贈殿下十位比囡囡姿色更出眾的女子。”


    他又一撩衣擺,折身下跪,“而且此等大恩,我魏玉與魏氏一族永遠銘記心中,願為殿下效死,不負殿下。此言小臣料想並不能取信於殿下,願意獻上一個足以讓肅王判死的把柄助殿下成就大業。”


    進入王府前,他就料想過會被抓住,可能會被送到宋暮麵前。


    這才是他準備的,足以保命的真正殺手鐧。


    魏家出了事,但魏氏的子弟在朝中仍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若不是因此,肅王怎會招他為婿。


    聖人年事已高,沒有一個皇子不想登上那個位置。


    他們都需要支持,需要世家的支持。


    比起大業,一個女人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宋暮與南歡已經同床過,嚐過這昔日第一美人的滋味,一個女人就算皮相再美,嚐過也無非那麽一回事。


    一個病懨懨,活不了幾日,每日沒有好臉色,心不甘情不願,還記掛著另一個男人的妻子。


    這世上的男子脾性再好也是受不了的,不僅受不了,還會心生厭棄。


    他自己就是男人,難道還能不清楚男人的秉性?

    這樣的條件擺出來,宋暮根本沒有拒絕的可能。


    房間內靜的落針可聞。


    南歡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手已經抓皺了宋暮身上薄薄的寢衣。


    她沒有想過魏玉會這麽大膽。


    他竟敢闖進王府,當著宋暮的麵說要帶她走。


    她早對魏玉心死如灰,他與她定下諾言,卻背著她娶妻,害苦了她,讓她的一腔心意都成了笑話。


    她恨不得他死,怎麽會想跟他走。


    但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用肅王的把柄和魏氏一族的支持來換她,卻是南歡沒有想到的。


    聽聽,十位姿容遠勝於她的美人,魏氏一族還有他的忠心效死,一個足以讓肅王判死的把柄。


    她竟然分量這樣重,不僅值十位美人,氏族的忠心,還值一位親王的腦袋。


    他此舉究竟將她至於何地,又將那位郡主至於何地呢?

    她麵色白了又白,抬眸去看宋暮,心中一夕之間湧出一股害怕。


    她知道這樁婚事裏,她占盡便宜,宋暮吃了大虧。


    魏玉提出來的這些條件,分量太重,她不知道自己在宋暮心中的分量究竟有沒有那麽重。


    她怕他會答應魏玉,怕他會拿她換肅王的把柄。


    如果是在大婚之前,亦或者再往前一些日子,發生在她下定決心開始好好做宋暮的妻子之前,或許這樣的選擇也沒有那麽讓人難受。


    可是在此刻,她卻非常難以接受。


    她畏懼會再一次被信任的人毫不留情的拋棄。


    她不能再承受一次被親近之人推出去當成可以交換的貨物。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她不明白的情緒。


    南歡無力理清自己所有的情緒,隻是急切的想要做點什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沒等她動,宋暮已經收緊了放在她腰上的手,將她按進自己的懷中。


    他俯下身,兩隻手臂都抱住她,抱得那樣緊,好像要將她揉進骨血去。


    南歡仰起頭,她用力的撐起身體,去看他的表情。


    宋暮低垂著眼眸,眼底的情緒讓她猜不透,唇齒微動。


    南歡抬起下巴,仰頭去親吻他的唇瓣,堵住了他即將說出口的話。


    她怕他說出口的並不是她想要聽的。


    從小心翼翼的靠近,到孤注一擲的笨拙親吻,雙臂攀住他的脖頸。


    她的麵頰浮上一層紅暈,眼睛卻睜得很大,認真又不安的看著他,唇齒像是潮濕的水霧慢慢侵入他的氣息,沒有章法的索取他的所有。


    不過一息,她的手臂便失了力,手腳綿軟,攀著他脖頸的手沿著脖頸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肩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寢衣,他肩頭的肌肉滾燙,她不由得抓住他衣服,揉皺了不知道是向外推還是向裏拽。


    安靜了太久,

    魏玉失了耐心,抬起頭來,眼見床幃後兩道朦朧的人影,心口一跳。


    他不假思索的伸手掀開帷幔。


    宋暮從南歡的發頂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英俊而冷酷的麵容。


    他的麵色冷峻,濃黑的眼睛抬眸看向他,目光凶狠得像是一把染血的刀,撲麵而來的殺意使魏玉一驚。


    南歡的身體柔弱的向前伏去,趴在宋暮的胸口。


    她轉過臉來,半側著臉,露出一張清豔至極的麵容,麵上無色隻唇瓣格外嫣紅,額角沁著一層薄汗,仿佛剛經過一場細雨的芍藥,衣衫淩亂,眼神恍惚,輕輕喘息著。


    說一句‘玉質隨月滿,豔態逐春舒’也不為過。


    不難想象她方才經曆過什麽。


    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不是南歡在宋暮身下承歡,而是她在這般情景下,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不甘願,痛苦,絕望。


    如果她向他哭泣,說明自己的情非得已。


    他會原諒她的,畢竟他自己也同樣情非得已的與他人有了首尾。


    無論身體經曆了什麽,他始終是愛她的,他相信她同樣如此。


    可她怎麽能心甘情願的與宋暮在一起。


    她怎能在他麵前就這般與宋暮苟且?

    她還知道什麽是羞恥嗎?

    魏玉後退一步,臉色大變,垂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全,死死盯著眼前二人,牙關幾乎咬碎,額上青筋暴跳。


    他站在原地,急促的喘息著,心頭湧上一股被欺騙的憤怒,與被背叛的憎恨與惱怒。


    直到這一刻,他親眼看著南歡這樣伏在宋暮的胸口,方才有了一種自己徹底失去了她的感覺。


    那感覺很痛苦,像是被砍去了一隻胳膊,又像是被人從心口生生剜去了一塊鮮血淋漓的肉。


    “我為了你放棄一切,你竟然背著我轉投他人的懷抱?南歡,你懂得什麽叫做廉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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