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開年之後,夏鬱青進入大三下學期。
這學期本專業基本已經沒課了,學院鼓勵大家出去實習,甚有些媒體單位直接與院裏合作,開放了相當數量的實習崗位。
夏鬱青在互聯網和電視台都待過,踐行自己最初定下的目標,這一回選擇了去報社實習。
院裏也有同學去了外地的媒體,但夏鬱青還有雙學位的課程要上,首選留在市裏。
省級報刊,整個省內發行量最大的晚報,相較於市一級的報刊,要求自然更高。
夏鬱青作為年級第一,又有實習經驗,簡曆亮眼,一投過去,立馬被挑中。
進去以後,先跟了一個月的民生新聞,後來組別調整,社會組缺人,她就被“撿”了過去。
報紙跟電視台一樣,不同欄目不同生態,有的忙得要死,有的閑得長草。
不同的是,報紙比電視台窮多了。
實習生沒工資,隻有版麵費,又因為社裏規定實習生不可單獨署名,得在前麵加上帶教老師的名字。這版麵費帶教老師要不要分一杯羹,得看人品。
所幸夏鬱青運氣一直不錯,帶她的老師嚴厲歸嚴厲,這方麵卻從來不占實習生的便宜。
但就版麵費這點錢,連市內通勤都不夠,吃飯還得夏鬱青自己往裏倒貼。好在她一直勤儉節約,過年收的紅包也存了下來,有一筆不算豐盛,但足夠應急的小小存款。
跟社會新聞組很累,每次都是重大新聞,又要講求時效性,基本24小時待命,尤其新來的編輯和實習生,哪裏出了新聞,帶教老師一個電話,立馬就得趕過去。有一回開會,他們有個資深編輯說了句很粗俗又很貼切的話:新聞來的時候,你哪怕正在拉屎,也得馬上給我把屎給夾斷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夏鬱青周末在學校上課,工作日在報社實習,比陸西陵忙得多。
白天出去跑采訪,晚上在編輯部寫稿,新聞稿件刊登之前要經曆三次審核,每次都有可能被打回重新修改。
哪怕好不容易回了家,也是抱著電腦不離手,不是查資料,就是寫稿改稿。
那時候說要一起去踏青,夏鬱青一再放陸西陵的鴿子,直到花期都過了也未能成行。
陸西陵想跟她多相處一會兒,就隻能見縫插針,比如雷打不動地送她上下班,比如有時候她在報社,他便開車過去陪她一塊兒吃中飯和晚飯。
陸西陵調侃她的檔期比三甲醫院的院長還難約。
陸西陵的生活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三月的時候,周潛辭職了。
那天下班之前,周潛冷不丁地一封辭呈遞上來,說南城最大的製藥公司向他遞了橄欖枝,要他過去做行政副主管。
當然,他會堅持站好最後一班崗,幫陸西陵物色到最好的接替人選再走。
陸西陵問他:“怎麽,是嫌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周潛聽出陸西陵並沒有生氣,便也就放下工作上的身份,笑說:“陸總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麽。”
陸西陵說:“我原本打算下半年就調你去分管行政,你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
“但我覺得,我要一直做你下屬,就肯定做不成你妹夫。”周潛笑嘻嘻說道。
“……”陸西陵突然體會到了爺爺對他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但他這人,對勇於向上的人總會高看一眼,對周潛也不例外。
“那邊給你的待遇怎麽樣?”陸西陵問。
“還算不錯,我提了價,他們考慮過後答應了。反正賺的錢都是笙笙的,不會叫她跟著我受委屈。”
陸西陵倒沒什麽白菜被豬拱的心痛感,周潛和陸笙,誰是白菜誰是豬都還不一定。而且,相較於陸笙之前談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男朋友,周潛不知道靠譜到了哪裏去。
沒有為難周潛,陸西陵批了他的辭呈,還多發了三個月的獎金。
周潛也算是盡職盡責,接任的助理由他親自麵試,交接的工作都做了兩周,直到確認對方基本上手,才正式離開公司。
新助理業務能力不差,但有些默契得日積月累地培養,磨合了好一陣,陸西陵才算稍微覺得順手。
五月的一天,陸西陵回到家的時候,夏鬱青正在收拾行李。
行李箱攤在臥室地板上,她將疊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進去。
陸西陵走過去,笑問:“要離家出走?”
“要出差。”夏鬱青轉頭看他一眼,笑說,“社裏要做一個係列的扶貧項目專題報道。”
“怎麽攤派到你們實習生頭上的全是這種苦差事。”
夏鬱青笑說:“不然怎麽是實習生呢。”
“你一個人去,還是?”
“跟一個正式編製的記者一起去。”
陸西陵一頓,“男的女的?”
“女的啦。叫做薑穎,是我們學院畢業的研究生,算是我學姐吧。”夏鬱青看他,“假如是男的,你會不讓我去嗎?”
“我會跟你去。”
“真的假的?”
“你可以試試。”
“陸叔叔才不是這種狹隘的人。”
“別給我戴高帽。”陸西陵笑了聲。
他蹲下來,翻檢她的行李箱,衝鋒衣、防曬衣、防曬帽、驅蚊貼……十分齊全,稍覺放心。
“去幾天?”
“要連著跑好幾個地方,不好說,估計得四五天吧,中途不會回南城。”
陸西陵“嗯”了一聲,瞧著她,忽問,“你昨天什麽時候回來的?”
“十點半?”
“前天呢?”
“十點?”
“大前天?”
“也是十點半吧……”夏鬱青一頭霧水,“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說呢?”
沒給她思考的時間,陸西陵一把捉住她的手,將手裏的外套奪了下來,扔進行李箱,將人打橫抱起。
夏鬱青在顛倒中後背著陸,隻來得及小聲提醒,“我還沒洗澡……”
話也被吞沒,陸西陵說,等會兒一塊洗,捉她的手,不許她掙開,往下,隔西裝褲叫她感受,“你晾著我太久了。”
“……才三天。”
他聲音更是沙啞,“每天都想。”
不知為什麽,他坦蕩承認他對她的迷戀和欲望,總讓她害羞得不知所措。
隔天一早,夏鬱青去火車站跟學姐薑穎碰頭。
兩人坐三小時火車到達第一個縣,換乘大巴前往下轄的村鎮,按部就班采訪拍攝。
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鎮上賓館住宿。
兩人住的是一個標準間,洗完澡,夏鬱青累得差點倒頭睡著,趕在神誌消失前的最後一秒給陸西陵發了條微信。
沒得到回複,她撐不住了,捏著手機睡了過去。
是被振動吵醒。
被壓在臂下的手機像個炸彈,她驟然睜眼,心跳還未平複,撈起手機一看,點亮的屏幕上是陸西陵的來電。
旁邊那張床上薑穎發出細微的鼾聲,夏鬱青怕吵醒她,拿著手機下床,循微弱光芒走進了浴室裏,接通電話。
這賓館裏信號很不好,陸西陵的聲音聽起來一卡一卡,她勉強聽出來,他是在問她,這麽晚了,到賓館沒有。
“我給你發微信說了的……”
“發了嗎?我沒收到。”
夏鬱青拿下手機,點開微信界麵看了一眼,對話框前一個紅底的感歎號。
她解釋道:“這邊網絡信號太差了,我消息沒發出去。”
陸西陵的聲音又卡起來:“明天……還是……”
“喂?我剛剛沒聽清,你說什麽?我這裏信號不太好。”
“我說……”
“喂?”
電話掛斷了。兩秒鍾後,回撥了過來。
然而沒讓他們說上三句話,又開始卡。
這回夏鬱青掛斷,給陸西陵發了條手機短信。所幸轉了半天,發出去了。
她說這裏信號不好,她去樓下跟他講。
陸西陵回複:不用。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快去睡吧。
夏鬱青:嗯嗯。那我先去睡了,實在太困了。晚安。
陸西陵:晚安。
第二天早上,夏鬱青和薑穎繼續昨天沒做完的采訪任務。
晚上到賓館,她勉強連上了wifi,給陸西陵打視頻報平安。
視頻接通一瞬,夏鬱青剛說了一句“晚上好”,畫麵便卡住了。
好在陸西陵這張臉就是經得起細看,卡成PPT,一樣好看得叫她猶豫了一秒鍾才掛斷,然後再次打過去。
這回也沒撐過五秒鍾,聲音卡成斷續的字節。
夏鬱青放棄了,仍舊發手機短信,發過去一個“QAQ”的表情。
陸西陵:你還住的昨天那家賓館?
夏鬱青:是的。明天會去另外一個鎮上。
陸西陵:采訪還順利?
夏鬱青:方言聽起來有點費力。等下還要跟學姐一起整理錄音素材。
陸西陵:快去吧。時間也不早了,弄完了早點休息。
夏鬱青:好的。那你也早點休息哦。
陸西陵:嗯。睡之前跟我說一聲。
夏鬱青:好。
然而,當夏鬱青好不容易把那些方言口音濃重的錄音素材全部整理完,已經困得頭昏腦漲,蓋上筆記本往旁邊一扔,三秒鍾睡著。
第二天早上看手機,多了兩條短信。
一條是「睡了?」,一條是「晚安」。
夏鬱青趕緊給陸西陵發了條短信,解釋自己昨晚真是太困了。
陸西陵回複沒事,讓她今天工作加油。
今天去的鄉鎮便更偏僻,幾乎是省內最貧困縣裏最貧困的地方。
她們深入村裏,采訪了當地村官,和最後一戶摘帽的貧困戶。那村支書是大學生,也是個女生,行事特別雷厲風行,給夏鬱青留下深刻印象。
得知夏鬱青是從山裏讀出來的貧困生,村支書一定要她去村裏的初中做個“講座”,分享一些學習和生活經驗。
因額外耽誤了一些時間,采訪結束後天已經黑了,村支書個人名義請她們去家裏吃了頓便飯。
夏鬱青自覺日常生活也是一種素材,征得同意之後,拍攝了村支書的生活環境。
晚飯時,三位處於不同人生階段的女生相談甚歡,互相加了微信。
吃完飯,村支書找了位老鄉,和老鄉一人騎一輛電動車,將夏鬱青和薑穎送回了鎮上的賓館。
洗完澡,夏鬱青一邊跟薑穎討論明天的安排,一邊整理采訪素材。
手頭事情告一段落,她拿過手機一看,才發現通話記錄裏有半小時前的未接來電。
回撥過去,又是斷續卡頓的聲音。
陸西陵都要氣笑了,“你們那裏就沒有4G基站?”
夏鬱青:“……什麽雞?”
“……”
電話撂了,他們繼續用原始但有效的手機短信聊天。
陸西陵問她接下來兩天的安排。
夏鬱青回複說,明天會去采訪鎮上的一個扶貧示範企業,後天再去鄰鎮拍攝那邊去年出了兩個清北學生的高中,之後就回南城了。
擬定的這專題報道的思路,基本覆蓋了農業、工業、教育、醫療和政策等幾個方麵。
陸西陵:挺全麵。
夏鬱青:那當然。
陸西陵:我可沒在誇你。
夏鬱青還在打字,右邊又跳出來一條新的短信:想我嗎?
如果說,有什麽文字,是單單看到便覺得心裏打翻了甜味汽水,那一定就是這三個字。
夏鬱青笑著,轉頭看了旁邊床上的薑穎一眼,她戴著耳機在看手機裏提前下載好的電影。
不得不說薑穎這方麵就是比她有經驗,知道這種偏僻鎮上提供不了什麽娛樂活動。
夏鬱青放心繼續聊天。
「有一點吧。」
她這樣回複。
陸西陵:哼。
「真的,如果你現在就在我身邊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抱著你睡覺。」
她點擊發送之前,到底不好意思,又刪掉了後麵那句。
陸西陵:那你早點睡覺。睡了就能見到我。
夏鬱青:你困了嗎?
陸西陵:你不困?
夏鬱青:……有點。
陸西陵:那快睡吧。
他們以晚安結束了今天的話題。
夏鬱青再度被手機振動吵醒。
隻振了三下便停止。
她被手機屏幕的亮光刺激得眯起眼睛,看見通知欄裏跳出新的短信。
陸西陵:醒了嗎?
夏鬱青看了眼時間,是淩晨四點半。
她眯著眼睛,打著嗬欠回複:怎麽了?你是醒了,還是失眠?
陸西陵:你猜?
陸西陵沒有給她留出“猜”的時間,很快發來第二條:你是不是住景逸商務酒店?
夏鬱青:對。
陸西陵:那下來吧。
夏鬱青幾乎瞬間清醒,隻打了一個“你”字,就誤觸了發送鍵。
而陸西陵肯定了她甚至都沒說完的猜測:嗯。
夏鬱青坐起來,雙腳在黑暗裏摸索著拖鞋,想到還沒回複陸西陵,又把手機拿起來,回複道:等我一下!
她點亮了手機的手電筒,急匆匆脫下睡衣,一一穿上內衣、T恤和牛仔長褲,靸上帆布鞋,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打開門,又輕緩地闔上。
飛跑穿過走廊,爬樓梯下了樓——是的,這所謂的“商務酒店”,是個連電梯都沒有的小賓館。
穿過大堂,推開玻璃門。
沿街店鋪黑燈瞎火,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舊黃路燈光下,停著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車窗落了下來,她定步看了一眼,兩步邁下台階。
走到路邊拉開車門,看見駕駛座上白衣黑褲,帶三分倦色的清雋麵容時,仍然覺得不可思議,“……真的是你?”
陸西陵看著她,似笑非笑,語氣涼涼,“不是說希望我在?我真來了你又這麽驚訝。我看你就是不想我。”
夏鬱青鑽進車裏,一下摔上門。
還沒坐穩,陸西陵已撐著排檔,傾身而來,手掌往她頸後一按,昏暗裏,靠近她的臉,頓一瞬,聲音低下去,“想我沒?”
“想……”
“是嗎。”
仿佛口頭說的不做數,他徑直吻上去,絞住她的舌尖探入,要確定她是真的想他。
一息未曾呼出,在心口堵出悶痛,她伸手,情不自禁抓緊他的衣領,呼吸間嗅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心髒滿漲,而後聽見一聲沉沉的喟歎,“青青。”
陸西陵的索求不限於此,黑暗是最好隱蔽,溫潮的線索,從耳廓延伸至嶙峋鎖骨,至衣領下的更隱秘處。她腦海裏煙花轟鳴,手指抓他的頭發,嗚泣似的聲音懇求,不可以在這裏。
陸西陵退開時在她唇邊落下一個吻。
“……你就這麽開車過來的麽?”夏鬱青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雙臂伸到背後去扣排扣,實則耳朵已經通紅。
“嗯。”
“開了多久?”
“發完短信就過來了。”陸西陵瞥見她扣好扣子,那一霎勒出微微起伏的線條,一時間喉結微滾,別過了目光。
開了五個多小時。
夏鬱青算了一下,暗自驚訝,“大半夜開車好不安全,你至少應該帶個人一起的。”
“那你說怎麽辦?我看叫人把你綁回去最好。”他聲音不鹹不淡的。
臨時起意的瘋狂,或許不適合他這樣的人。
方才在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深覺自己的荒唐。
可在沉沉夜色中,獨身一人奔赴他愛的人,同時懷揣著秘密、期待與冒險精神,又有一種別樣的浪漫。
夏鬱青笑出聲,“累嗎?要不要先去休息。”
陸西陵在附近找了個空位將車停下,拎出後備箱裏的小號行李箱。
前台沒人,夏鬱青喊了幾次“有人嗎”,才終於從旁邊一道木門裏走出來一個睡得頭發蓬亂的女人,打著嗬欠,不甚耐煩地開了一間空房。
或許因為之前去過夏鬱青老家的鎮上,陸西陵對此處的條件倒沒覺得那樣難以接受。
夏鬱青出門著急,沒拿自己房間的卡,順理成章宿在陸西陵這兒。
她倒在床上聽水聲,看著門縫漏出的淺白色燈光,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做夢。
門打開了,陸西陵帶一身水汽,在床沿上坐下,偏頭看她,“睡著了?”
她睜著眼睛說,“嗯。”
不再說話,她手肘一撐,支起身體,湊近親了他一下。
退開的後路被阻斷,陸西陵托住她的後頸。像有山的陰影落下,卻在她心裏蕩起水的潮聲。
“明天幾點起?”陸西陵虔誠叩服山脈的起伏。
“……八點。”
陸西陵伸臂拿過手表看一眼,已是五點鍾,再過半個多小時,天都要亮了。
一旦知道時間,便像是進入某種催促的倒計時。
想讓她再多睡會兒的體貼,但更多是一種隻為滿足自己癮的迫切。
夏鬱青不知缺氧的感覺是因為吻,還是因為熱,讓他們都差一點昏頭。她推開他,以氣聲提醒,“那個……”
陸西陵動作一頓。
緊跟著腦袋頹喪地往她肩頭一靠。
對不起,沒帶。根本沒想到這回事。
他撐起身,不抱希望地拉了拉一旁床頭櫃的抽屜,果然那空空蕩蕩的抽屜沒回報以希望。
陸西陵歎聲氣,親吻她薄汗的額頭,“……算了,睡覺。”
夏鬱青擁抱他,臉往肩窩裏一埋,安靜了片刻,小聲說,我幫你好不好。
陸西陵沒有出聲,但是捉住了她的手。
然而,她卻一把掙開了。
陸西陵有些兩分困惑。
隨即,那呼吸遠離了他耳畔。
窸窣往下的聲響,黑暗裏引人警覺,叫人聯想到某種溫順的動物,蜷縮進被窩築成的巢。
陸西陵花了一秒鍾反應過來,立即伸手去摟她,阻止,“青青……”
“沒關係。”她笑說,“沒關係。”
是真的沒關係,他為她做過那麽多次,她為什麽不可以。
她想讓他知道。
“……我真的很想你。”
沒全然合攏的窗簾,天色泛出一點魚肚白。
將明而未明,製造一種夢境與現實無法區分的恍惚。
陸西陵第一時間將夏鬱青摟了起來,即便“餘震”尚未散去。
夏鬱青偏頭躲,他卻將她腦袋扳過來,很是固執而疼惜地吻她,抓緊了她抗拒的手指。
她太青澀,可他最難抵擋的就是這份青澀,想堅持多一秒鍾都覺得困難。
陸西陵緊緊抱住她,好長時間,才叫心跳平息下去。
他拿了旁邊的櫃子上的一瓶純淨水,擰開遞到她手裏,自己則起身,去往浴室。
再回來時,卻見黯淡的天光裏,夏鬱青擁著被子,困意惺忪的眼睛,費力睜開,又闔上,又睜開,長睫毛落下灰淡陰影,人是白海棠將眠。
陸西陵走過去,拉攏了窗簾,遮住一分亮過一分的天色。
他在床上躺了下來,將她擁入懷裏,輕聲說,“睡吧,我幫你定鬧鍾。”
夏鬱青甚至都沒精力再點頭,隻眼睛半眨了一下。
陸西陵抓過她的手,親吻手指,放回去,掖好了被子。
不知晚安還是早安更貼切。
他想了一秒鍾,還是道晚安。
早安留給她醒來後的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