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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誰更有得償所願之感,無法比較。


    這樣微冷的秋夜,她身上仍有一陣夏日清晨的氣息。


    他想擁抱她,想了好久了,是以貼在她後背的手掌按得很緊,低頭貼近她耳畔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深嗅。


    而她在他懷裏,克製不住微微顫抖,像瑟瑟的枯葉蝴蝶。


    陸西陵覺察到了,“冷嗎?”


    “不是……”她發出近於嗚咽的聲音,“我好害怕。”


    陸西陵腦袋退開,低頭去看她,看見一臉真切的驚惶,啞然失笑,“怕我?”


    夏鬱青搖頭。她像是被巨大的美夢砸中,此刻心髒竟是微微泛疼。


    “那就是怕爺爺?”


    夏鬱青也搖頭。


    陸西陵還在思索,而她忽地抬手,遞到他嘴邊,“……你咬我一口,咬重點。”


    “……”陸西陵攥住她的手指,拉到自己身後,覺得她實在可愛,“你要是在做夢,敢不敢夢個更大的。”


    “……已經很大了。”


    此處背風,倒不怎麽冷,陸西陵卻將風衣掩得更緊,將她牢牢圈在自己的領地,“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在為湯希月不高興。”


    陸西陵今天一整天的會,案牘勞形,分神的間隙全用來分析夏鬱青的事了。


    她其實非常單純,像山間透明的風,隻要弄清那風的來處,一切都是可解的。


    夏鬱青點頭,有些恥於承認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嫉妒,“因為她好漂亮。奶奶還說,她是你的青梅竹馬。”


    “她初中以前都隨翻譯官父親生活在國外,我跟她初二才認識,算哪門子青梅竹馬。”


    “……那你的外套怎麽會落在她家。你還跟她住一個小區。”


    陸西陵低笑,她吃醋起來過分可愛,而他希望多多益善,“她在附近上班,出國多年對南城情況不了解,托我幫忙找房。外套是她搬家辦派對,我去玩落下的。”


    他工作中一貫橫眉冷眼,有時候下發的指示,手下的人不甚明白,他有心情就解釋,沒心情就叫人自己去揣摩。可以說,隻有研發部那些心氣高的精英骨幹,他才稍稍耐心以待。


    而此刻他哄著女朋友,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還怕她不相信,額外多說了一句:“我跟湯希月真要是一路人,高中那會兒就已經在一起了。”


    夏鬱青點點頭,“對不起,我那時候亂發脾氣。”


    “別跟我道歉,是我在亂發脾氣。”


    “那你是為什麽生氣?”夏鬱青揚起臉看他,“說那麽傷我自尊心的話。”語氣其實毫無半分怨懟。她不記仇的,情緒過去了就過去了。


    “……”


    陸西陵沉默。


    他總不能說,我誤會你跟蘇懷渠是一對兒,還誤會了大半年吧。


    他早舍下莫名的自尊心,多問一句,也不至於耽誤到現在。


    夏鬱青還定定的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她五官生得非常舒適,有種書卷氣的漂亮。


    而陸西陵一貫覺得,她的一雙眼睛最為漂亮。要論苦難,他們圈子裏多半都是錦衣玉食,通身無病呻吟的富貴病,有誰真有她吃的苦多,可他們偏偏就沒有這樣一雙,不見半分陰翳的眼睛。


    陸西陵望著她的眼睛,微微失神,直到她又追問一句,他才低頭,“……真想知道?”


    夏鬱青點頭。


    他湊到她耳邊說:“我以為你要跟蘇懷渠出去過夜。”


    夏鬱青頓覺窘然,“我早就不喜歡他……不,不是,我沒有真正喜歡他。”


    “我知道。”他微挑眉,“你喜歡我。”


    “……”


    夏鬱青直接伸手去推他。


    “別動。”他將她手腕攥在手裏。


    她仍然掙紮。


    他歎氣,“別動!”


    她終於停了下來。


    陸西陵鬆了手,往後退了半步,不想叫她感覺到自己的異常。


    而夏鬱青死死低著頭,根本不敢再看他。


    一聲低笑自頭頂落下。


    他指尖溫熱,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這兩天玩得開心嗎?”


    她點點頭,“我學會了自助燒烤和劇本殺!”


    “開心就好。”陸西陵輕笑。


    他抬起手臂看一眼腕表,離她們宿舍關門不到二十分鍾了。


    “明天上午幾點鍾上課?”他又問。


    “早課。八點。”


    “真有隨堂測試?”


    “是真的啦。不過我早就複習好了。”


    “我就知道,小騙子。”


    還有很多話想說,又覺得不必急於這一時。


    陸西陵伸臂,再將她緊緊一摟,“你送我的禮物,怎麽是個U盤。”


    “你還沒看嗎?”


    “還沒來得及。”


    “那你可以看一下。”


    “嗯。”


    陸西陵不再說話了,隻抱著她,於靜默中聆聽她的呼吸與心跳。


    從沒這麽滿足和平靜過。


    不管是新品獲批上市,業績逐年增長,或是市占率節節攀升……他看著那些報表與數字,始終有種汲汲營營之感,仿佛自己是滾輪上的倉鼠,是責任推動他一刻也不得停。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找到了一種內生的動力。


    夏鬱青微微眩暈,如在雲端,此刻倒比方才更像是一場夢。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小心翼翼嗅聞他身上的氣息。


    過去十分鍾,陸西陵再度看了一眼手表,“送你回宿舍。”


    “嗯。”


    這樣說著,他卻一時沒有鬆開她,又抱了一會兒,才退開,指節碰碰她的臉,手垂下去,將她的手一牽。


    自教學樓背後走出去,回到路上。


    迎麵碰上陌生人,夏鬱青頓時麵紅耳赤。


    怎麽會這樣,在亮處的牽手,比在暗處的擁抱更要讓她害羞。


    一直走到了8棟門口,陸西陵剛要開口說幾句道別的話,他的手,被夏鬱青一把甩開了,她自己則飛快地彈開了兩步。


    陸西陵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旁邊走來了一個推著行李箱的女生。


    女生招手打招呼:“青青!”


    夏鬱青同樣打聲招呼。


    她說:“謝謝你幫我拿快遞。”


    夏鬱青說:“沒事沒事!不過我看那個快遞是發的順豐冷鏈,你回去最好看一下東西有沒有壞。”


    “好的好的!謝謝——你還不進去嗎,要關門了哦。”


    “我馬上進去。”


    “那我先進去了。”


    “嗯嗯!”


    夏鬱青看著女生進了門口閘機,方才回頭,看向陸西陵。


    他微微挑眉看著她,也不說話。


    “……對不起!”


    陸西陵沒生氣,但有意想逗她,“是嫌我見不得光?”


    “沒有!我隻是條件反射……”


    “哦,條件反射。”


    夏鬱青最怕他重複她的話,完全捉摸不透。


    “要我原諒你可以。”陸西陵說。


    “你說!”


    “過來抱我一下。”


    她耳朵又開始發燙,不說話,也不動。


    陸西陵說:“那我生氣了。”


    話音剛落,她像陣風似的湧了過來,張臂飛快地抱了他一下,又以更快的速度後退。


    他伸手,還來不及捉住,她已經退得遠遠的,“我,我進去了!陸叔叔晚安!”


    “叫我什麽?”陸西陵失笑。


    她掏出校園卡刷了一下閘機,進去之後,轉身朝他揮手,“晚安!”


    “晚安。”陸西陵單手抄袋,一直目送她逃跑似地拐進了走廊。


    夏鬱青沒帶鑰匙,敲了敲門,方漓過來開了門。


    方漓臉上掛著迷之微笑。


    程秋荻也探出頭來,看著她。


    夏鬱青隻好坦誠宣布:“我脫單了!”


    說罷,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程秋荻和方漓雖有好奇心,但也懂得界限,並未過分窮根問底,就像夏鬱青和方漓,也不會追問程秋荻和她男朋友的戀愛細節。


    應付完了兩人的“盤問”之後,夏鬱青換回睡衣爬上床,躲進床簾裏,給陸西陵發了條微信:路上注意安全哦。


    陸西陵秒回:好。


    夏鬱青:你不是自己開車嗎?


    陸西陵:司機在開。


    夏鬱青:那叫他遵守交規,開慢點。


    陸西陵:他是專業的。


    夏鬱青:你今天回得好快,我有點不適應。


    這條微信過後,大約過了三分鍾,陸西陵才回複:這樣適應了嗎?


    夏鬱青看著手機屏幕笑出聲。


    黑暗裏傳來程秋荻的揶揄的“嘖”聲。


    夏鬱青笑說:“你跟你男朋友剛在一起的時候不也是這樣!”


    陸西陵又發來一條,不過這回變成了語音。


    她想他可能是真的不愛打字。


    她點按語音條,湊到耳邊,那微沉的聲調說:“你睡吧,我要一會兒才能到家。”


    夏鬱青打字回複:好。那晚安。


    陸西陵:晚安。


    夏鬱青:你到家以後,可不可以給我發一條留言,這樣我早上起來就可以看到。


    陸西陵:好。


    夏鬱青按鎖手機,平躺下來,醞釀睡意。


    但是很難,喜悅和興奮衝擊大腦皮層,無法平息。


    她從枕頭下摸出耳機,插上耳機孔,點開音樂軟件白噪音的歌單,聽了二十來分鍾,還是輾轉反側。


    她索性不再做徒勞嚐試。


    將耳機和手機放到枕邊,輕手輕腳地爬下了床。


    在睡衣外麵披上一件厚外套,又套了雙棉襪,靸著棉拖鞋,揣上鑰匙,放輕動作地打開門。


    程秋荻和方漓同時發出笑聲。


    方漓說:“我們睡得晚,你可以就在宿舍打。


    “……還是不要了。”


    走出宿舍,夏鬱青輕聲穿過走廊,到了盡頭的晾曬陽台。


    她將耳機戴上,徑直給陸西陵撥去電話。


    一瞬便接通了。


    陸西陵聲音帶笑,“還沒睡?”


    “睡不著……”夏鬱青兩臂搭在陽台上。


    “不是有早課嗎?”


    “嗯。”


    “早知道你睡不著……”陸西陵話隻說了一半。


    “嗯?”


    頓了一瞬,他才說:“……我就把你帶走了。”


    這一句的聲音更沉。


    涼風拂麵而來,也帶不走她臉頰上沸燙的熱度。


    她害羞得不知道如何作聲。


    而陸西陵那邊也不再說話。


    沉默了好久。


    “陸……”她還不習慣直呼其名,方才是被他逼的;也無法繼續叫他“叔叔”,太有悖逆之感了,於是暫且直接省略了稱呼,“……你在想什麽?”


    “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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