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我選你
洛天祁揮手，做法事的高僧上來，盤腿坐下。念經。
鳳蓮華哭笑不得。
這是提前給他超度麽？
洛天祁啊洛天祁……
念了大約半個時辰，昆侖殿主不耐煩了：“這麽久，完了麽？”
所有百姓也不耐煩了。
洛天祁喉嚨幹澀：“完了。”
火把扔下去。大火瞬間燃了一圈，濃煙滾滾冒起。鳳蓮華被嗆得咳了咳。雙眼眼淚直流。
媽的，不能砍頭麽？
一刀下去幹淨利落。
百姓們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翹首觀看著裏麵的鳳蓮華。歡喜至極。
洛天祁將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鳳眸猩紅，極力隱忍。常公公不忍看。隻能勸：“皇上，咱們回去吧！”
“不，朕再看她幾眼。”
常公公心中一歎：留著是煎熬。這是何苦呢？
鳳蓮華又咳又哭。不知被熏了多久。熏得昏迷過去。
那火焰爬上她的衣裳，就要燒破她的肌膚。倏地漫天大水而降，一道影子如旋風般衝進了柴堆。
昆侖殿主勃然大怒：“蔚白！”
他怎麽逃出來了？
“娘子。娘子，你醒醒。”
鳳蓮華從昏迷中驚醒，虛弱的微微抬眸。笑了一聲：“夫君……”
軟軟的呢喃，好似在夢囈。
“夫君，我又見到你了……”
蔚白嘴巴一吐，一道冰棱覆上鎖鏈，鎖鏈斷開，鳳蓮華軟軟的倒在了他的懷中。
蔚白單手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鬢角，低低道：“娘子別怕，我帶你走，娘子，不要睡……”
“蔚白，你的手……”
昆侖殿主驚駭的發現，蔚白一手完好如初，上麵懸著玄鐵鐐銬，一手卻是……卻是被斬斷了。
那斷手隱藏在寬袖之下，衣袖以及一側的衣擺被血染紅，每走一步，就會有血珠滴落。
這銀蠶衣質地特殊，水火不侵，血也不侵。
他……
他竟然為鳳蓮華砍斷了自己的一隻手。
他怎麽可以為鳳蓮華做到這個份上？
蔚白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緊緊摟著鳳蓮華，不停的呼喚著：“娘子，別睡，我來了，我帶你走。”
他單手抱著她，旁若無人的穿過擁擠的人群，周圍百姓不由自主的讓開一條路。
而後，如夢初醒，紛紛叫囔：
“將妖星放下。”
“聖子蔚白，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居然救妖星，趕緊放下她。”
“不準走。”
蔚白抬眸，眸光濃濃的肅殺和死氣，如鬼如魔，駭人至極，視線所過之處無不噤聲。
“攔我者，死！”
“蔚白，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破了神殿殺戒，要遭天譴的。”
昆侖殿主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教他的一心向善他忘了嗎？他教他的大愛眾生他忘了嗎？他教他的天下重於一切他都忘了嗎！！
蔚白瞥他一眼，眼神寡淡，冷漠無情。
“我，蔚白，告以天地，告以天下，告以眾生，叛出玄天神殿，此生再不做玄天神殿之人，以血，起誓！”
天地間降下一道光束，籠罩住蔚白的全身，將他身上的力量一點一點剝離。
他悶哼一聲，麵色卻沒有任何變化，待得光束消失，他雙腿發軟，踉蹌了一下，又很快站直。
鳳蓮華在他懷中從頭到尾沒有動過半分。
昆侖殿主瞪大了眼睛。
蔚白竟如此絕情，這麽幹脆利落的叛出神殿……
他知不知道他修煉了十幾二十年的武功都會被收回去？
他知不知道他從此以後沒了尊崇的地位，沒了強大的身份，淪為凡夫俗子？
就為一個鳳蓮華，值得？
蔚白抱著鳳蓮華繼續行進，腳步緩慢，看上去不堪重負。
鳳蓮華轉醒：“蔚白……”
蔚白溫柔的哄：“乖，馬上到家了。”
“蔚白！”昆侖殿主忍受不住的飛到他跟前，陰鷙的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執迷不悟！”
蔚白充耳未聞，愛憐的看著鳳蓮華，心中一片柔軟。
“很好，很好，真是太好了！”昆侖殿主怒不可竭：“你現在不是神殿的人，我也用不著對你留手，你以為你今天能帶著她走？你休想！”
沒有武功的他，他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他。
蔚白冷冷的看著他，而後，又徐徐笑了，淡雅的溫和的笑：“不過是……一起死！”
他鐵了心要跟她一起死，他偏不讓！
他就是要讓他們陰陽兩隔。
讓他們永生永世再見不著。
“你不是想救她麽？你的命和她的命你選一個，你死她活還是你活她死？”
蔚白目光瞬間冷若冰棱，似要將他釘在牆上。
那樣憎恨的恐怖的眼神，昆侖殿主第一次看見，心狠狠一痛，又硬了起來。
“選！”
他不想選，可他……不得不選。
打不過。
逃不掉。
隻能活一個。
蔚白的目光倏又轉向平靜，他將鳳蓮華放到地上，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鳳蓮華揪住他的衣襟。
“不，不要……”
鳳蓮華激動了起來，重重的咳嗽著。
她知道蔚白想幹什麽。
“不要，不要選……”
蔚白又吻住她的眼睛。
他覆蓋住她眼中的哀傷。
淡淡的溫情的告白從薄唇溢出：“娘子，今早你說的，我沒來得及回應。”
“娘子，我也愛你。”
天下與你，隻能一個；我選你。
身份與你，隻能一個；我選你。
權勢與你，隻能一個；我選你。
我與你，隻能一個；我，選你。
我選你。
我宣你。
我喜歡你。
再不留戀，站在昆侖殿主的對立麵，看昆侖殿主神色冷厲，上前兩步，撩開衣擺，跪下。
磕了一個頭。
“感謝多年來殿主教導之恩，還望我死後，殿主言而有信，說話算話。”
昆侖殿主氣得渾身顫抖。
孽障！
他真敢為一個女人連性命都不要了！
他還留著他幹什麽？
運了內力，一掌擊下，蔚白閉上了眼睛，一聲悶響響起，身上卻沒有任何痛楚，蔚白睜眼一看，驚天咆哮：
“娘子！！”
鳳蓮華軟軟倒在他的懷中。
而昆侖殿主被鳳蓮華身上的金光震得倒退三步，手掌發麻。
同生術……
破了，同生術被破了。
可見方才那一掌，昆侖殿主用了多大力氣，生生摧毀了這神術。
而蔚白則是顫顫的伸手，滿懷希冀的探鳳蓮華的鼻息，接著狂喜。
活的。
還有救！
他瘋了一般抖著袖子，抖出一堆瓶瓶罐罐，拿了其中一瓶藥丸給鳳蓮華服下。
一隻手，不方便，他的姿勢笨拙而可笑，然所有百姓不禁紅了眼眶，不忍再看。
若非鳳蓮華是妖星，這段愛情該是多麽纏綿悱惻，千古動人。
這兩個人個個愛得義無反顧，濃烈決絕。
太傻，太癡，太癲狂……
瘋了！都瘋了！
“洛皇……”蔚白叫喊了一聲。
洛天祁走上前去，蔚白將懷中的鳳蓮華交給他：“求求你，照顧好她。”
洛天祁無聲的將鳳蓮華接過。
蔚白跪著的雙膝直立起來，踉蹌著，身體發顫。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好似隨時會羽化登仙似的。
若非牽念鳳蓮華，他早就倒下了，現在還能站著說話全憑一股意念。
“你們是錯的！”
蔚白目光掃遍全場，堅定冷銳。
他聲音沙啞卻足以讓人聽個清楚。
昆侖殿主心中瞬間湧起不好的預感。
蔚白一字一句的說道：“她不是妖星，我——才是妖星！”
“她是名門鳳家的後裔，是洛皇的左膀右臂，對晝國忠心耿耿，是他鏟除了晝國的貪官汙吏，大至丞相將軍，小至九品縣官，洛皇可以作證！”
“我才是妖星，我與魂刹為伍，明麵是聖子，暗地裏為魂刹做盡壞事。”
“我才是最大最大的禍害，她是無辜的。”
“蔚白！”
昆侖殿主沒想到，為了鳳蓮華他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
蔚白解開銀蠶衣，裏麵黑衣緊身，披風飛舞，隨風烈烈。
披風尾端刺繡著金色的曼陀羅花，妖嬈美麗，那繁複的花紋正是魂刹所有的印記。
當初蔚白來晝與洛天祁商議鏟除魂刹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為了讓魂刹藏無可藏，魂刹的一些事情對百姓們都有所普及。
這曼陀花自然也在普及的內容之中。
蔚白從袖中拿出一片獠牙麵具扣在臉上，那聖潔的高貴的氣質驟然變了，變得神秘、邪佞、陰冷、深不可測。
活脫脫像是見了另外一個人。
然而，這氣質在他身上並不違和。
“我才是妖星，我才是你們該鏟除之人。”
蔚白的視線掃了目瞪口呆的百姓一圈，定格在鳳蓮華的身上。
他來時就想過若是不能順利救出鳳蓮華，他就替鳳蓮華扛下一切。
陰謀也好，詭計也罷，罪孽也好，邪惡也罷，都讓他來承擔。
他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不擇一切手段！
不惜一切代價！
“讓她走，我任由你們發落！”
蔚白袖手一揮。
洛天祁明白他的意思，抱著鳳蓮華離開。
這一次，沒有任何阻攔，沒有任何謾罵。
“洛天祁。”鳳蓮華抓緊了他的袖子。
洛天祁知道她想說什麽，聲線沙啞：“蓮華，成全他吧！”
成全他的為你之心。
成全他款款深情，轟轟烈烈。
“我不。”鳳蓮華激動得喊著，扭動著身體要跳下來。
可是她太虛弱，洛天祁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按住她，將她抱得死死的。
“蓮華，這一次朕聽他的。”
洛天祁的腳步堅定不移。
鳳蓮華努力的朝後看去，眼簾中的蔚白越縮越小，直到被黑壓壓的人群湮沒。
蔚白……
鳳蓮華在心中無聲的喊。
淚流，滿麵。
蔚白目送鳳蓮華離去，放下了心，眾目睽睽，昆侖殿主還要監行懲戒妖星之責，再不會追過去殺鳳蓮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