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8.117.116.115.114.1
先帝遺詔廢掉永平帝謝容英,令立新皇謝遠的消息,很快也傳遍了這個大慶朝。
定王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恨不能將周遭的所有東西都砸個乾乾淨淨!
他一心與敬王相爭,與那個前朝的小朝廷相爭,可是,結果呢?
最後得利的,竟是那個從前一直對謝玉斐的兒子們忠心耿耿的謝遠!
何其可笑?
何其可笑?
可憐他們這些老骨頭,竟然統統被謝含英與謝遠兩個小輩給耍了!
還有敬王……哈,老三不是一向覺得自己能忍,覺得自己本事過人,孤高出塵嗎?現下好了,那謝遠攛掇著敬王一起將突厥分成兩半,暫時自己內鬥都來不及,根本無暇顧及大慶朝如何,可是之後呢?那謝遠根本就沒打算敬著老三,把老三推上那個位置,而是人家打算自己干!
呵,原本就是么,那謝遠小兒,原本就已經被過繼到文睿帝名下,本就已經不算是老三的親兒子了,就算老三登基,那謝遠小兒莫說是太子之位,他連嫡子都算不得,又和老三根本不親近,這等情形下,那謝遠小兒除非是傻子,才會放著自己做皇帝的機會不要,轉而去費勁力氣把老三推上那個位置,然後自己一無所有,反倒淪落了一個文睿帝僅剩的兒子的尷尬身份!
定王思及敬王只會比他更苦更憋屈,突然心中就舒爽了一些,只是也只是相對而已,他依舊怒火極盛,周遭謀士良將俱不敢相勸。
只定王最寵愛的庶長子謝悠然站出來道:「阿爹,既事已至此,敬王那邊暫且不提,畢竟三叔乃是奸人謝遠的親生父親,無論三叔將來如何與其為敵,想來那謝遠,最終都會保下三叔一命。更何況,三叔向來心狠手辣,而那謝遠如今年紀畢竟輕,愛惜家人,阿爹當知,那謝遠的親生母親與唯一的親弟弟都在北地,在三叔手中。想來三叔也知道,他有這兩樣底牌在,又有其身份在,拚命一搏,就算是輸了,至多也就是自己做個閑散的老藩王,藩地由謝遠的親弟弟謝秋然繼承而已,因此之後行動,必然更加決絕。可是……咱們呢?」
定王怒火稍稍收斂,意味不明的看向謝悠然,沉聲道:「你接著說。」
謝悠然如今已過而立之年,聞言應了一聲,便接著道:「可是,咱們北面就是安陽王的地盤,周遭還有朝廷將士包圍著。就算咱們如今能將這藩地保住,可是,將來呢?北面情形,顯見已經被奸人謝遠給安定了下來,且那謝遠本身就是一位強勢有能為的良將,只要有他在,北面必然是謝遠的天下,三叔也就是能勉強支撐一段時日而已。但是……咱們這裡呢?
寧遠侯江白本就是謝遠的親舅舅,謝遠的一身帶兵打仗的本事,也是江白手把手教出來的。以寧遠侯的本事,還有那謝遠對寧遠侯的支持,寧遠侯將那前朝小朝廷擊潰是遲早之事。然而一旦那前朝小朝廷被擊潰,下一個……阿爹,下一個要被擊潰的,既是咱們!」
謝悠然說到此處,驀地單膝跪下,面含悲戚,沉痛道:「阿爹,如今局勢看著還未明了,天下還不定是誰說了算。但是,事實上,阿爹且看,北面邊境的突厥已然被分裂,那隔海相望的高麗也已經是那謝遠的地盤,高麗從此不復存在,那謝遠的本事,可見一斑。敬王如今之所以還能苟延殘喘,不過是那謝遠為著名聲著想,敬王不出兵,他也不好對敬王如何而已。
可是,咱們卻不一樣。
那謝遠本就極其擅長帶兵打仗,手下又有不少良將。江白更是其親舅舅,自會甘心為謝遠打仗。而昭地自不必多說,兒聽聞如今昭地乃是謝遠的一個自幼跟他親近的庶弟謝恭然和謝遠留下的親近屬臣一同照看,那裡自是無論如何都要支持謝遠;
安陽王趙容那裡,雖平素不顯山不露水,但之前謝遠打仗,安陽王那裡卻不止一次送出了大批的良駒,就連謝遠現下起得那匹好馬,聽說都是安陽王親自為其挑選的。且安陽王妃乃是謝遠的嫡長姐,安陽王的老母與兩個女兒如今又還在長安為質,這等情形下,安陽王必然會支持謝遠;
還有那殷王殷守,謝遠稱帝,他第一個叫好——不過,這也不足為奇,畢竟,那殷守從前不過是個任事不知的愚蠢的狼孩,聽說是被那謝遠一手教導好的。想來那殷守從前就是支持謝遠的,只是謝遠彼時沒有稱帝,又和他有所謀划,這才沒有捅破,不過現下有了那道先帝傳位遺旨,謝遠光明正大的做了皇帝,二人這才重新交好起來。
只是不論原因如何,阿爹您且看,天下如今還剩下昭地、北地、殷地、安陽封地、前朝小朝廷與咱們的封地這六處勢力,昭地、殷地與安陽封地明顯是要支持奸人謝遠,而剩下的三處勢力,北地自有謝遠一人能收拾,而南方這邊,唇亡齒寒,一旦前朝小朝廷毀了,阿爹!下一個,就是咱們!」
謝悠然痛心疾首,只恨不能將自己的真心剖開給定王看。
可是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謝悠然想要攛掇定王和前朝皇室聯手。
而謝家與前朝皇室……根本就是仇家。
定王世子謝鈺然也立刻跪了下來,道:「阿爹,此事萬萬不可!彼時前朝皇室荒淫無度,魚肉百姓,令天下百姓沉浸痛苦之中,阿翁為救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才會揭竿而起,反了那前朝皇室!前朝皇室與我謝家之仇絕無更改!我等謝家人自己爭奪皇位,各靠各的本事也就罷了,如何能與那前朝皇室聯手?若是如此,阿翁只怕在棺材里都會被氣醒!」
然而謝鈺然的話並不管用,定王原本就不在意這個世子,從前將其送去長安為質時,就很是無所謂,現下其雖回來了,卻是一直占著世子的位置,令他最喜歡的庶長子謝悠然屈居其下,現下又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定王自然知曉謝鈺然的話是有道理的,更知曉謝悠然所提的法子,會令他陷入名聲慘烈之中……可是,悠然說的的確如此,唇亡齒寒,一旦那寧遠侯收拾完了前朝皇室,下一個,可不就是他們了么?
與其被名聲所困,倒不如……再搏上一搏,至多,待他贏了,就道是利用那前朝皇室而已。若是輸了……卻也不算是白活一場。
定王又思及敬王從前不也偷偷摸摸的和那突厥聯合過,一起給他的親兒子謝遠搗亂,而那前朝皇室無論如何還是漢人,那突厥人……又算甚麼?他總是要比敬王好上一些的。
定王如何暫且不提,敬王那裡聞得謝遠登基,只恨謝遠竟不在他眼前,不能一刀砍了這個兒子!更恨為何當初他不曾在這個兒子要變「野」的時候,揮鞭將其馴服!若是如此,這個兒子如今,就該捧著皇位,讓他這個阿爹做皇帝了。
敬王一時間怒火攻心,竟是氣得直接病了過去。
謝瑾然自是在一旁悉心侍疾。
謝秋然年紀小,又有謝瑾然的排擠之故,便不怎麼上前,只是每日照著飯食去看一看敬王,看完就回。
然而謝瑾然的一心侍奉,敬王卻沒有看到,他看到的是謝秋然。
當年那個妖孽謝若錦所寫的口供之中,許多事情都已然成真。唯獨謝遠……並沒有死,謝含英也沒有留下那樣一道廢帝和傳位詔書。而他也沒能藉機登上皇位。更沒有和嫡幼子謝秋然父子相親,將來登基之後,更將太子之位直接給了謝秋然。
所以……謝秋然,謝秋然,果然是因著他沒有看中謝秋然這個兒子,只一心想要讓謝秋然做個靶子,暗地裡只想著培養謝瑾然的緣故,才會弄得如今的諸事都與謝若錦所說的不同了么?
那謝若錦不是還說,前世孤鴻子曾言謝秋然乃是天命之子,幾百年難得一見的明君,將來是必然要做皇帝的人么?且謝秋然如今年紀還小,若是,他令謝秋然與謝遠相爭,那是不是,他還有希望能得到那個位置?
敬王想到此處,不禁令謝瑾然離開,將謝秋然喚了過來,對其慈愛的說了好一番話。
謝秋然不明就裡,只能乖乖聽著。
敬王卻是覺得,若是他以謝秋然身上的龍氣為借口,引天下英才,最好是能將孤鴻子再騙回來,再有那本謝若錦曾經寫下的將來的天下大事做引導,縱然如今大半個天下都是謝遠的了,他依舊能將皇位從其手中奪下來?
雖然謝秋然如今年紀還小,但敬王覺得,或許,只有謝秋然也看到了那份謝若錦曾經說過的「未來」之事,才能與他同仇敵愾,一起去爭那個位置。
且那謝遠不是與他這個生父沒有感情么?那麼,他倒是想要知曉,他以謝秋然身攜龍氣的名義與謝遠爭天下,謝遠到時,是否還會如此平靜。
敬王到底病的有些重,他的臣子和謀士不得不將他送回敬王府,由敬王府內的大夫和王妃照料。
江氏見到敬王就開始哭,口中只道秋然可憐。
旁人聽不懂這其中含義,敬王卻是安慰道:「無妨,秋然將來是有大福氣的人,他不會可憐的。」
一句話說的旁人心中疑惑不已,江氏心中卻是一陣的驚濤駭浪。
當夜江氏則直接侍奉在了敬王房中。
敬王看著江氏一片憐惜,低聲道:「你的心思,本王都懂。你,大約是疑心過若錦的事罷?若錦的事情太過稀奇,本王到底是不敢與旁人多說,只是,你畢竟是秋然的阿娘,本王的髮妻,本王也就只告訴你一人。」於是就將當年謝若錦似是被仙人附體的是事情說了出來,並道謝若錦彼時說了不少未來之事後,就渾身著火而死,因此他才不得不送給江氏一具假屍體。
江氏聽得心頭一顫,將頭垂地低低的,只低聲道:「那、那秋然……」
敬王微微眯著眼睛,道:「秋然……是真的有大福氣的。有他和他身上的龍氣在,本王也就有了底氣能將皇位從謝遠手中奪回來,讓娘子最疼愛的小兒子做上太子之上,娘子覺得,此事可妥當?」
江氏只將腦袋埋入敬王懷著,低聲道了一聲「好」。
敬王以為江氏軟弱而只知寵溺幼子,因此不曾有任何懷疑,更以自己利用謝秋然身上的「龍氣」為妙計,因此雖是病著,卻也安心的睡了過去。
江氏是在聽到敬王鼾聲有規律的響起時,才從敬王懷中起身。
於夜色中,她幽幽的看向那床上的男人。
她的確是軟弱無能而偏心之人,只是,敬王已經殺了她的一個女兒,現下又想讓她的兩個兒子互相為敵,不死不休,江氏如何還能再讓自己軟弱下去?
至於偏心……她的確是偏心的。可是,她偏心的,從來都是她的長子謝遠,而不是幼子謝秋然。
江氏一直坐在床頭,直到二更時候,她才幽幽的站起了身。
她原本覺得,只要敬王沒了就好,現下看來,敬王的那間不許人進的書房,也必須要毀掉。
她的長子已經坐穩了皇位,幼子就不需要那麼出息了。她不能讓幼子知道他身上有什麼龍氣這等荒唐的事情,更不能讓若錦所寫的那些話,被外人所知。
謝遠登基為帝的消息,殷王殷守五天之後才真正知道的。
他高興地險些在來使面前跳起來。
他的阿遠坐到那個位置了!
他們終於成功了!
而成功之後……他們能在一起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殷守心中的高興不能自已,但是對身邊人尤其是他的三個庶出但忠於他的兄長尤其嚴厲起來。
三人苦不堪言,於是就讓與殷守算是關係最好的殷三郎去苦勸殷守。
「五弟出息,我等懶惰一些也不算甚麼,何必如此苛求?」殷三郎含蓄道,「你幾個嫂嫂侄兒,都已經好幾日不曾見到咱們啦。」
殷守聽罷,臉上微微帶出些笑意,道:「可是,我也要成親,要和我的心上人在一起了。成親后,我雖還會管殷地的事務,但到時候山高水遠,大部分事務,還是要幾個阿兄照看著。」所以,這些要求,半點都不嚴苛。
殷三郎愣了愣,隨即喜道:「五弟要成親了?要娶哪家小娘子?」
殷守忍不住悄悄撓了下自己的手心,板著臉道:「不是小娘子。」想了想,又道,「且他身份不同,不便嫁我。所以,我與他說好了,這一世,他娶我,下一世,我娶他。」
殷三郎:「……」他忍不住想要摳耳朵,他難道並沒有來找五弟,仍舊還在夢中?
堂堂一位藩王,竟然要出嫁?還是嫁給一個……男人?
殷守說罷,想了想,還重重拍了拍殷三郎的肩膀,肅容道:「我知曉三位阿兄擔憂我。放心,他對我很好,我嫁過去后,會過得很好的。」
嗯,他的阿遠可是答應他了,作為他嫁過去的代價,他們可以在空閑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山裡住上幾日,到時候……他想怎樣,他的阿遠都會由著他。
想到此處,殷守不禁飄飄然的走開了,心中蕩漾非常。
殷三郎:「……」
所以,他果然還在夢中,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