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09.108.1
謝容英說荒唐,四相和諸臣聽了,其實也覺荒唐。
畢竟,無論是誰家,若是沒有親生子的話,自然萬事以過繼子為先;但是,若是家中既有過繼子又有親生子的話,若是厚道和要名聲的人家,自然是會把家中錢財平分,可是爵位之類東西,那家中人自然還是會擇親生子傳承。
這也是世俗眾所周知的不成文的規矩。
只是,既是不成為的規矩,那麼,這樣的規矩,就是不能深究的。
尤其是皇位傳承之上。
若是乍一看去,只覺先帝無過,畢竟,皇位么,自然是比爵位更加重要的東西,傳給自己的親弟弟,何錯之有?更何況,昭寧王還有那樣一位親爹在,因此,無論是四相還是諸臣,都不覺此事有異。
就算是朝中古板的老夫子,得知此事後,亦不覺此事有太大妨礙。——妨礙自然是有的,畢竟,若是按照嚴苛的規矩,過繼子那也是該當做親生子來看待的,畢竟,之所以會有過繼,就是希望過繼子來繼承傳承。然而昭寧王的情形特殊,乃是先帝詔書所留,留下這詔書時,文睿帝膝下已經有兩個兒子了。這就不太好分辨到底誰該真正的繼承皇位。
只是,無論是誰最應該,現下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卻是謝容英。
因此朝中雖有些人心思浮動,但大部分人還是不曾多想,只是在心中感到可惜——若是當初先帝的傳位詔書,傳給的昭寧王的話,縱然昭寧王是敬王之子,可是,只瞧昭寧王的本事和能耐,再看一看這一位新帝繼位之後所犯下的種種糊塗事情,還有最近才發生的後宮妃嬪生下妖孽的事情,不少人就覺得,若是換了那位昭寧王,又哪裡會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但是朝中有些人覺得可惜,那些朝堂外的人,也覺可惜。
昭寧王的本事和福氣是人人皆知的——連上蒼都託夢給這位昭寧王,讓昭寧王將三樣更出色的農具模樣告訴給昭寧王,還讓昭寧王想出了冊書和曬鹽之法,可見老天也是疼惜這位昭寧王的。若是昭寧王繼位,如今又豈會戰亂再生?
說不得,依照昭寧王的威望,這些事情,就完全不會發生。
謝容英也好,定、敬二王也罷,在聽到這些傳言和可惜之語后,心中既惱怒又難堪,卻也無可奈何。
誰讓這些傳言中,說的種種都是確確實實發生的事情?誰讓那些功勞,都是昭寧王謝遠真真正正所做到的事情?
他們就是想抹黑謝遠,又該從何處抹黑?
三人只能壓著性子,不讓自己被這件事情氣壞了身子。
而謝遠原本想要的也就只是這樣一個結果,這樣一個眾人會覺得——唔,原來昭寧王才是原本最該選做帝王的人,說起來也是,若是昭寧王繼位,是不是現下就不會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不是以昭寧王的赫赫戰功,就不會有人敢諸多挑釁,弄得大慶朝不但邊境戰亂不止,兩個藩王同時反了,就連前朝皇室都冒出頭來搗亂了?是不是以昭寧王的孝道,就不會像如今這位新帝一樣,在百日孝期之內,弄出一個孩子來,而那個孩子出生之後,竟還是一個妖孽?哎,總之,為何當初繼位的不是昭寧王?明明昭寧王也是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且論序齒,也該昭寧王這位兄長在先才是。
有了這樣的認知,謝遠將來在「清君側」后,再使謝容英退位甚而「病逝」,爾後再繼位,也就沒有那麼艱難了。
至少,群眾基礎已經有了,不是么?
孤鴻子這一段時日除了為謝遠出謀劃策之外,就是幫謝遠培養新考試選官出來的一批文人,再聞得這樣的消息后,神色微微複雜。
他原本以為,謝遠是需要他的謀略進而登頂,可是,現下看來,謝遠身邊,並不缺少謀臣,就是謝遠自己,本就是心有七竅,聰明透頂之人,很多時候,根本不需他們這些謀士的提示,這位昭寧王就自己想出了種種應對之法,並且,還是走一步想百步,如今還沒有真正去反,就已然開始為將來的登基造勢;如今還沒有登基,就已經將登基后要做的一二三件事情也都訂好了計劃。
至於昭地……昭寧王仁善有才重文人的名聲早已傳出,不少流民心知昭寧王的好,一旦到了昭地,只要肯幹活,就能有田耕有地種,生了小郎君和小娘子昭王府還有補貼,尤其是小娘子的補貼更多,如此一來,昭地的人口這幾年一直再增加,最近更是暴增,其中將近一半的青壯年,都被收編,成了昭王府的私兵;而自從謝容英一再做出挑戰文人底線的事情后,不少文人尤其是寒門文人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去現下唯一考試選官的昭地,想要尋求出路,昭地的人才更是越來越多。
至於糧食方面,昭地一部分土地乾旱苦寒,原本極其難以有收穫,現下也因這位昭寧王幾次三番的從海外弄來的玉米、紅薯、土豆等的種子,讓這些土地也得以種糧。除此之位,永和帝在位時,昭寧王為了永和帝一路南奔,為永和帝收拾了北川王,那個時候,北川藩地的不少糧食和金銀武器等,也被昭寧王帶出了不少,更在那裡安插了人手,設置了商鋪等等……
有了這些,即便將來要征戰幾年,他們卻也不會怕了。
孤鴻子心中正想著,就聽昭寧王敲了敲桌面,道:「高麗如今幾次慘白,只怕再也撐不住了。他們倒是聰明,知曉向咱們投降,企圖稱臣。只可惜……」
謝遠如今志在整個大慶朝。只是,他的藩地位置太過尷尬,為了將來往長安打的時候,不被周圍的那些小國和蠻夷拖累,謝遠必然是要先收拾後面的這些很有可能拖他後腿的人。
首當其衝的就是高麗。
突厥太過強大,謝遠暗自盤算過,就算他將來得到了那個位置,他也必須要休養生息個幾年,才能和突厥正面對上——而且,草原上的民族,沒了突厥,還會有其他民族繼續強盛起來,謝遠想要真正收服草原,除了武力強大之外,還需要其他的一些思想上的同化。
而那些,必然是需要更長的時間。
因此謝遠的打算,顯然就是先將高麗徹底捏在他自己的手中,將扶桑收拾得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再想方設法的將如今的突厥分化,令其自顧不暇,如此,謝遠才真正敢舉起清君側的旗子,朝長安攻去。
否則,一旦他帶人出兵,身後就有人給他搗亂,他到時候,又該如何?
倒不如再忍上一忍,也好練練兵,讓昭地的人口、經濟等都翻上一番,也能多選出一些能幹的文臣武將出來。
當然,他還能將恭然也培養起來,幫他看家。
孤鴻子聽了謝遠的打算好,心中嘆了口氣,苦笑道:「主公既有了主意,還是這樣好的主意,仆又有何話可說?只盼能為主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謝遠微微一笑:「鞠躬盡瘁便好,只盼先生能與本王走到最後。」
孤鴻子眸色一亮,頓時明白,無論如何,謝遠如今,是相信了他的本事,也是相信他的忠心了。
「仆定殫精竭慮,不敢有半分懈怠!」
謝遠這廂有了打算,因不日就要再次出海去往高麗,打算將高麗徹底收復,因此想了又想,便回了一趟瓊州,穩定好了瓊州諸人,見了被自己的兩位阿姐輪番養著的「兒子」,看著小孩兒已經會爬了,還會對著他「咯咯」的笑,心中也柔.軟了幾分。
謝寒盡如今婦唱夫隨,除了處理自己公主府中的事務和隔一日就來照看一日的謝逸,就是幫著夫君白五郎將昭地開得善堂和藥鋪照看起來,忙得不可開交。
而謝念和謝遠乃是孿生姐弟,謝念比其他人都了解謝遠,謝遠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有謝念,因此謝遠便將自己要做的事情告訴了謝念,並將昭地的女兵交給了謝念。
謝念雖不上戰場,但監督訓練這些女兵,並讓這些女兵在戰場上發揮最大的用處,令人不苛待這些人,謝念還是做得到的。
更何況,昭地人人皆知謝念與謝遠的關係,謝遠如今將女兵交給了公主,豈非是看重女兵,也是避嫌之禮?孤兒昭地一些原本有些顧忌的人家,倒也願意為了銀錢和家中小娘子的前程,願意將小娘子送去做幾年兵了。況且,他們可是聽說了,公主可是會讓人教女兵識字的,其他的不論,自家小娘子在公主麾下當幾年兵,多識些字,將來出嫁豈不是也要比別人更好?
謝念本就不喜被關在四四方方的宅院中,有了這些事情做,她心下也是高興的。
只是今日,她瞧見謝遠看著謝逸的眼神,像是再想些別的,就不免開口問了一句。
「阿遠是在想……宮中的大郎和二郎?」
謝遠心道,果然是孿生么?他的這個阿姐,比阿守都還要了解他,因此便點了頭。
謝念嘆道:「那也是命,阿遠不必為他們傷心。」
謝遠一怔,搖頭道:「哪裡是命?那小高氏日日為高氏調那種可以讓高氏性情大變的香,自己又時常服侍高氏左右,聞著那種香,身子如何會沒被影響?她為一次便能懷上容英的孩子,自己也用了些偏方……且她和容英,始終是嫡親的表兄妹……孩子出事,倒是不奇怪。至於大郎,皇后離宮,高氏與小高氏掌權,大郎身邊侍候的人都換成了她們的人,當然,她們大約也沒有想讓大郎立刻就出事,只是那些宮人大約對孩子不上心,才會……」謝遠說罷,沉默了一會,道,「所以,我打算,不讓謝容英再有孩子了。」
謝念一怔,隨即嘆道:「也好。」
她知道阿遠是對因他的縱容而死的兩個無辜的孩子有所愧疚,可是,有些事情,阿遠既有了那個打算,就不得不去做,那兩個孩子的死,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比起再讓新的小孩子遭殃,倒不如讓他們乾脆不要再來到這個世間的好。
兩年時間轉眼即過。
謝容英在早朝上沉默的聽著朝臣爭吵著要將寧遠侯江白調到南面,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前朝皇室猖狂擴張后,沒有發一眼,彷彿任由朝臣們爭吵,他們誰吵贏了,他就聽誰的。
早朝過後,他就被太后高氏宮中的人叫了過去。
高氏也是沒有辦法了,兩年時間了,她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暴躁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而她的兒子,則是越來越沉默,每隔一段時日,還會被噩夢驚醒。
而最讓高氏無奈的是,兩年了,謝容英的宮妃里,竟沒有一人有孕。
饒是高氏不想多想,現下也只能去尋了宮外的大夫來給謝容英瞧一瞧——宮中的太醫只會說緣分未到。
緣分未到?這還需要甚麼緣分?
高氏這才不得不從宮外弄了大夫來,甚至還讓人將那幾個大夫繞暈,沒有告知其來的是宮中,為的就是求一個真相。
只是,這個真相,是否是她和謝容英能承擔得起的,高氏卻從未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