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3.82.1
讓朝中諸臣和三王奇怪的是,永和帝謝含英自說了要御駕親征一事後,雖然也偶爾提及此事,讓人好生準備人選物資,日日練兵,但是……從永和三年的七月,一直到永和三年的年底,謝含英遲遲沒有御駕親征,反倒是再次征糧。
朝中希望謝含英好好的留在長安城的臣子也漸漸放下心來,三王則是藉機將謝含英征糧的事情鬧騰起來,言道謝含英乃是不顧百姓的皇帝,才會這樣不管不顧的四處征糧云云。
實則三王在自己的藩地里,都不知道征糧多少次了,謝含英今次,才是第一次為了戰爭征糧。
而因著前番的瘟疫,大慶朝本就死了不少人,糧食也的確足夠。雖說會讓窮苦人家日子過得再艱難些,但也不至於就讓窮苦百姓困難的直接要賣兒賣女。
然而三王為著自己的利益,還是不斷的將消息放出,企圖抹黑謝含英的名聲。
謝含英卻是不惱,只是在處理政事時,每每都帶著謝容英,見到謝容英處事不行時,亦會嚴厲斥責。
只是,他依舊催促著人練兵,自己也會每隔上幾天十幾天的時間,就帶著謝容英,一起往長安郊外,去督促練兵情形,並嚴查士兵們的伙食、衣物和武器配備等等,對這些將士,非常的關心。
當然,謝含英在征糧之後,還從私庫中取了不少錢,為寧遠侯江白帶著的兵,也每人每隔一日,再多添一頓純肉菜,武器也都重新檢查更換了一遍。
只是,就算如此,一直到永和四年的正月,謝含英依舊沒有兌現他的話,御駕出征。
三王忍不住就將謠言再往嚴重和荒唐里說,言道,是謝含英故意欺騙百姓云云,無故征糧,更是令無數百姓因此而飢餓而死。
朝中諸臣都因此事而在朝堂上商討時,謝含英才終於道:「兩年前,昭王謝遠從海外商船手裡,買下了從海外送來的玉米種和番薯,並經過昭王第一年的親自種植,朕這裡也令人在第二年種植過,並有人日日食用這兩種食物做成的菜品,經過兩年試驗,玉米和番薯,已經確認可食。」
見不少人都呼吸緊張的看了過來,謝含英微微一笑:「不但可食,這兩種食物,皆十分耐寒,尤其是番薯,雖說吃多了會有些燒心,但是,對偏遠窮苦之地的平民百姓來說,若是真的到了大旱時候,能夠度過大旱,已是慶事。更何況,還有玉米,亦是耐旱耐寒之物。」頓了頓,謝含英又道,「除此之外,還有幾種蔬菜種子,現下也已經試驗過兩年,待今日中午,諸位便留在宮中用膳,朕會安排御膳房,做出這些食物來,供諸位品嘗。」
孟相幾個其實早就知曉了這些事情,只是之前種子太少,因此謝含英也好,謝遠也好,都是只自己種著供軍需而已。
直到現在,謝含英卻是等不得了,大笑道:「能得昭王,朕此生之幸。今種子有餘,將發放各州府,令百姓得以有新種得種,天下百姓得以飽食。如此,才不負朕對天下百姓之心,不負昭王仁愛之義!」
諸臣自是跪拜,道:「聖人英明,當為明主!」
謝含英擺手,只道:「此乃好事,當昭告天下。唔,容王,此事由你負責,布告之上,當言明此事昭王有大功。」
謝容英自然應是,頓了頓,又道:「昭王大功,是否當賞?」
謝含英等的便是謝容英這一句,心下終於有些滿意,道:「自然。」想了想,道,「免昭地十年賦稅,令昭王可再次徵兵五萬,為昭王自己的擁兵。但……此例僅昭王謝遠可有,下一任昭王,則無這五萬擁兵的數額。令,賞賜昭王長女公主之位,食邑兩千戶。雖公主還未出生,但是,自今年便開始給食邑。」
謝容英和諸臣皆微微皺眉。
然而謝容英也知道,謝含英是希望他能和謝遠好好的,於是便沒有先開口,而是由臣子出列。
出列的不少旁人,正是御史大夫秦威,也就是謝遠的二師兄。
秦威道:「如今昭王已然擁兵十五萬,數量已經趕超其餘藩王。若是再增五萬,昭王之兵力,豈非可與朝廷相抗衡?臣等知曉聖人與昭王乃是手足兄弟,感情深厚。然而,聖人既愛惜昭王,便不該給昭王過多權力,以免來日,昭王因權力太多太大,而在心中滋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到時,聖人就該捨棄昭王,心痛欲裂。既是如此,聖人何不讓昭王擁有現下的權力而已,無論如何,只能依附聖人,臣私以為,如此,才是真正的對昭王有益之事。」
秦威的話說完,就有人站了出來,道:「臣附議。」
「臣附議。」
……
謝含英只不言,半晌,看向謝容英:「容王以為?」
謝容英想了想,只能硬著頭皮道:「雖則昭王尚未成親生子,但是,聖人不若將昭王的所有嫡女,一併封為公主,再多免昭地賦稅十年甚至十五年。另,還可賞賜黃金萬兩。如此,令昭王再增擁兵一事,便可按下不提。」
謝含英聽罷,立刻就道:「也好。」
眾人連著謝容英都是一怔。
然後他們就聽謝含英道:「那麼,就賞賜昭王謝遠,將來長女與所有嫡女,皆為公主,食邑兩千戶,自今年始給;昭地賦稅,免二十五年;再賞玉如意兩柄,黃金……三萬兩。昭王所做,乃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既如此,賞金自然不能只有一萬兩,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他們還能有甚麼好說的?您老不都已經安排好了么?
謝容英心下微微發苦。他想,他的阿兄,果真是最在乎謝遠了。
哪怕他們已經分離很遠。
謝含英卻是不管眾人的想法,待安排好諸事,這才回了寢殿。
至於午膳一事,也令蘭墨跟著容王,安排此事,並令容王代他宴請諸臣。
梅墨和菊墨緊張的跟著謝含英的身邊,待謝含英一進了寢殿,就立刻把其他人趕走,梅墨立刻上前攙扶起了謝含英。
菊墨則是跑去一旁,將一隻木桶拿了出來,站在一旁,見謝含英果然又開始噁心要吐,立刻將木桶送了上去,謝含英立刻就把早上吃的東西,全都嘔了出來。
菊墨和蘭墨愁的兩張臉都難看了起來。他們是不知道謝含英得了甚麼病。但是,吃了就吐,肚子里沒有東西的話,這樣的人,身子必然會受不住。
可是,謝含英今日身子越發不好,竟是早上吃的東西,上完了早朝,就要嘔出來。二人更是憂慮不已。
昭地。
謝遠現下倒是沒有在雲州,而是在瓊州,和年底時終於回來的謝寒盡夫婦、謝恭然以及謝念夫婦在一起用膳。
幾個孩子都已經用膳完,在隔間自己玩耍,他們卻一面用膳一面說話,現下倒是還沒有用完膳。
謝寒盡和白七郎二人都晒黑了不少,但人也精神了許多。
白七郎神采奕奕,舉杯對謝遠道:「殿下,白某多謝殿下為白某照顧三個孩子,讓孩子們這兩年裡頭,不但功課上沒有落下,也開始學醫,孩子們性子上也頗為開朗,並無任何的不妥。這些,都要謝過殿下。若非殿下真心照拂三個孩子,孩子們卻也不會像如今一樣。」
謝遠正要說些謙辭,就見白七郎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廝,那小廝就跑了出去,和另兩個小廝一起抬了一個箱子過來。
打開箱子,箱子里全是捲軸。
謝遠一怔。
白七郎拿出一隻小的捲軸,遞了過去,笑道:「殿下且先看一看。」
謝遠拿過捲軸,只看了一眼,雙目就驀地睜大,爾後輕輕一掃,就把捲軸驀地收了起來。
他盯著白七郎看了一會,又看向那隻箱子,道:「二姐夫,這些,莫非都是……」
白七郎點頭,嘆道:「這個,一來,算是我們夫婦謝過殿下為咱們照顧三個孩子。二來……大郎已然與我們夫婦說了,他不想做大夫,想要長大之後……做官。」
謝遠何等人也?立刻就明白過來了白七郎的意思。
白家乃是行醫世家,雖名聲威望都極高,家中子弟也都肯勤懇學醫,若是本事不濟或是人品不斷的,家中會為其另擇出路,斷斷不會令其再沾染家中行醫和藥材等事。
但是,即便如此,白家,依舊只是杏林世家而已。朝中卻無人做官。
之前白七郎會喜歡上謝寒盡,是意外,但是,白家想要藉由昭王謝遠,令家中子弟做官,卻是白家思慮許久的事情。
而比起其他人,顯然,白七郎和謝寒盡二人的兒子願意做官,對白家和謝遠來說,卻是最好的。
也正因此,才有了白七郎今日送來的這一廂的捲軸——這些捲軸,乃是白家人四處行醫,閑來無事時,畫的各地的輿圖的抄本。能送出這些抄本,再有白家之前頂住壓力,在昭地開設醫館和學院,教導昭地的大夫醫術之事,顯見白家這些年,因朝中無人,所遭受的欺壓顯然不少。
不過,這幾年自白七郎和謝寒盡成親,白家有了一位郡主,又有昭王對白家的一些照拂,白家這幾年倒是緩解了一些。
只是,白家仍舊希望真正的白家子弟能夠當官。
白七郎除了醫術,也就是在乎自己的家人了。他和謝寒盡很認真的問過了長子,見長子的確想要做官,還想好了,最好能做文官,若是不能,做武官也行。實在做不了……他就回白家再埋頭學醫好了。
也正因此,白七郎才會開這個口。
謝遠看向謝寒盡。
謝寒盡沖著自己的弟弟輕輕點頭。
她也是知道這件事的,更知道白家付出的代價是甚麼。
謝遠這才道:「大郎既喜歡,待長大后,自然可以做官。」爾後沉吟道,「現下朝廷也開始施行考試選官,大郎若是願意,我雖則可以幫他直接做官,但是,若大郎想在朝廷為官,若能親自考上,再有我的幫忙,如此,也能讓聖人高看他一眼。」
他也不糊塗,白家如此重禮,顯然有一部分也是表達歉意,因為他們不打算讓白七郎的長子在昭地做官,而是去朝廷為官。
畢竟,白七郎今年才六歲,待十年後,這個天下也就安穩下來,自然是在朝堂做官更好。
白七郎心下感激,自是謝了又謝。
謝遠道:「二姐夫不必如此,也要大郎自己出息了才行。」
謝寒盡微微笑著,並不說話。
謝念和孟十二郎成親后,感情也是極好。只是孟家覺得孟十二郎年紀還不算大,便讓孟十二郎在昭地一面管著遠山學院的分院,一面繼續讀書,打算再過上幾年,天下安穩了,再讓孟十二郎出仕。
孟十二郎雖比謝念小了兩歲,但卻也認真可愛,對謝念極好,每日除了在書院忙,就是回家跟謝念同處一室,一個看書,一個做旁的。
現下謝念也有了身孕,身邊又有自己的兄弟和阿姐在,倒也算安心。
只是,有時候要擔憂阿弟打仗的事情,就不怎麼美妙了。
於是謝念看了謝遠一會,謝遠察覺到她的視線,也看向她。
謝念便嘆道:「阿遠是不是,又要回去再開戰了?」
孿生姐弟間,倒也難得有這種感覺。
謝遠微微苦笑:「我原本還想著,待過上兩日,再告訴阿姐的。」
謝念也無法,她其實並不能次次猜中謝遠的想法,只是偶爾時候,她能覺察到謝遠的緊張和戰意,那種……頗為神奇的感覺。
「那,你要小心。」謝念卻是說不出阻止的話,只能如此道。
謝寒盡幾個亦是如此開口。
謝恭然卻有些緊張的道:「阿兄,我、我這次想跟阿兄一起去。」
眾人皆是一怔。
謝遠只摸了摸他的腦袋,想了一會,道:「那你先跟著去,每天跟著將士們訓練,訓練完了,就去後勤官那裡給他打下手。待你過了十六歲,再跟著阿兄上戰場,可好?」
謝恭然也是他看著長大的,謝遠自然捨不得謝恭然才十三歲年紀,就要上戰場。
謝恭然卻道:「阿兄,十五歲可以嗎?十五歲時,我和阿兄手下的親衛打上一架,若是阿兄看著還可以,就讓我十五歲上戰場,可好?」
謝遠微微驚訝,認真看了謝恭然一會,想到戰場上也的確有一些十五歲一下的戰士。思索了一會,終於嘆道:「阿兄那時,除卻功夫,還要考你其餘本事,你若都能過關,那便直接參軍。如果不能……那就等著,待過了十七歲,再談這些。」
謝恭然當然高興的答應了下來。
眾人其樂融融,但是,又過了兩日,謝遠便又回了雲州邊境,爾後當日和將士們大吃一頓,當日夜裡子時,帶人突襲突厥。
這一場戰爭謝遠一直打了將近三個月。突厥似是也惱了,將原本在西面的人,也都叫了過來,只是,謝遠抬狠了。
他除了打仗時足夠狠外,還想方設法,偷偷令人潛入突厥的糧倉,燒了突厥的糧食,又趕散了數千隻牛羊。突厥不但戰敗,且損失頗為慘重。
終於在謝遠要再次對其發動攻擊時,言道戰敗,求停戰三年。
與此同時,殷守帶著眾人,將吐蕃也狠狠教訓了一通。
永和三年,四月底,昭地、殷地連連傳來捷報,道吐蕃、突厥主動請求停戰三年。
謝含英看著這些信件,眉心一皺,取出手帕往唇邊一放。
他又嘔出一口血來。
謝含英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又笑了。
無論如何,機會來了,不是么?
他也終於可以最後的御駕親征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