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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78.77.1

  謝遠心中一嘆,想了想,接過殷守寫給他的信,沒有立刻看,而是看著來人,面上露了點笑影,溫和道:「你先去歇一歇罷。通草,好生照顧他,讓他去吃些好克化的東西,沐浴一番,就安置妥當,讓他好生睡上一覺,待再起來,再給他吃些補身體的食物。」


  來人忙道不敢。


  謝遠卻擺了擺手。


  通草已經上前,笑眯眯的招呼人跟他走。因知來人是策馬狂奔而來的,因此主動伸出手去,扶著這人往軍營後面走去。


  謝遠這才打開了殷守的信,來回看了三遍,才終於將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臉上還帶著笑。


  他的阿守還是那個阿守,就算在信里,也要先和他一訴衷腸,再論其他。


  好在,殷地那邊,老殷王本就打下了紮實的基礎,殷守又是能幹之人,他身邊除了自己訓練出來的親衛,還有殷二郎、殷三郎、殷四郎,這三人也都是允文允武之人,做文臣還是武將,俱都是能幹之人,只是,因老殷王的故意調.教,這三人卻都不是能做藩王位的人。他們三人心中也明白,但也知曉殷守的脾氣,覺得與其給那個根本沒有見過幾面的侄子幹活,倒不如就跟著這個阿弟幹活好了。——故去的老殷王原配,本就對他們三個庶齣子有恩,他們回報在殷守身上,然後再適當照看一下那位在長安為質的侄子就是了。


  於是殷守雖然看著脾氣冷硬,不會做人,但身邊確實圍繞了一群願意忠心於他,心甘情願跟著他打仗幹活的人。


  謝遠看著遠處的夕陽,忍不住想,這些,或許就是阿守的好,換句話說,就是個人魅力。


  想到此處,謝遠忍不住唇角再次上揚。


  通草在一旁瞧了,這才開口,勸道:「郎君,到飯食了,您也該回去用膳了。若是打仗時候,誤了飯食,便也誤了。現下無事,郎君還是要好生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


  謝遠「嗯」了一聲,果然就跟著通草去用膳了。


  如今已經是永和三年的四月,雖今歲春天也是大旱。但是,謝遠自去年得了那商船上的玉米種和番薯等物,便心下大喜,自己留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令人送去了朝廷。


  只是那時阿舅江白剛剛離開,他既要處置昭地政務,又要招兵練兵養兵,連著要跟

  還要想法子將這些糧食都種下去——他倒沒有分給百姓,而是令他之前多收的一部分兵開始半日練兵、半日務農,好生種這些糧食,另外,謝遠還有其他的瑣事要處置,更要照顧白七郎和謝寒盡的三個孩子等等,謝遠就一時沒有顧上,沒能親自寫信給謝含英,說明這件事情。


  於是,就有了後來的孟相拒絕玉米種和番薯。


  謝遠彼時派去送糧的正是桑葉。桑葉比起通草和清酒玉壺幾個,更有幾分脾氣,登時就惱了起來,帶著那些種子,就馬不停蹄的又趕了回來。


  謝遠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又見桑葉把東西都帶回來了,謝含英的信里也絲毫沒有提及此事,只是謝含英信上的字虛浮無力,亦很簡短,謝遠便知道,孟相併未曾將此事說與謝含英聽,而謝含英也是帶著病體給他寫的那封信。


  因此謝遠便只令人將那些帶回來的玉米種和番薯也都及時種了下去。


  又有謝遠之前令人修建的蓄水池和各種防止乾旱的措施等,今年的乾旱,對昭地的影響倒不是十分大。且有玉米和番薯的大量種植,以及蓄養了一部分的牲畜和魚,謝遠軍需的糧食,愣是除了自給自足外,另外還多存了一些。


  只是這些東西大部分都要留種,謝遠便讓桑葉帶著人,幻化了容貌,去南方不受旱災影響的地方採買糧食,這才讓爵昭地在今年三月份的時候,愣是存夠了未來三年的軍中糧食。


  至於其他,謝遠因花了高價錢請了人來,倒是在昭地要找到了幾座金礦和鐵礦,謝遠並未聲張,只悄無聲息的令人開始開採。前者自不必多說,金子么,存在手裡也只是存著而已,謝遠都用來換成了各種軍需,後者則是被開採出來后,打造成了軍隊的武器。


  謝遠既是為自己打仗,當然是不肯虧待著自己人。


  有了這些準備,謝遠如今,倒也不十分害怕打仗,只是,他還是很擔憂謝含英的身體。


  謝遠想了想,決定等到明日,再去勸一勸那一位軍中的老軍醫,請他去為謝含英看上一看。


  畢竟,那位老軍醫是真正的醫術高超,連謝秋然胎裡帶來的弱症,老軍醫都能為謝秋然調理個差不多,雖然謝秋然現在仍舊身子不比旁人,稍顯文弱了些,但只要對身體謹慎些,每日也鍛煉上半個時辰,多走動走動,倒也不會太過輕易的生病。譬如之前長安城的瘟疫肆意時,謝秋然就在謝念和謝恭然的保護下,一直都沒有生病,甚至那個時候,謝秋然連風寒都不曾得過。


  謝遠因此就希望老軍醫能去給謝含英也去瞧瞧病。


  只是……老軍醫,現下是軍醫,從前的從前,他和他的祖輩,都是侍奉前朝皇室的。


  前朝不在了之後,老軍醫因家中唯一的小孫兒都生病沒了,又自知受前朝恩惠頗多,便不肯為大慶朝的皇室做太醫。


  但他又有一身的醫術和仁者之心,便來了邊境,為軍中將士治病,也算是不枉費這一身的醫術。


  只是,謝遠之前,一直都沒能勸動老軍醫去給謝含英治病。


  謝遠想到此處,微微凝眉,也只能令人去備下好酒,明日再去勸。


  當然,軍中將士更要嚴加操練,伙食也要更好上兩分。


  大戰,在即。


  長安城。


  張老太醫聽到了蘭墨的話,果然立刻就換好了衣裳,帶著兒子趕來了宮裡。


  謝含英瞧見張老太醫父子這樣急匆匆的趕來,倒是先笑了,道:「可是蘭墨又說了甚麼重話?才令老太醫有所誤會,竟是這般匆忙的趕了過來。」


  張老太醫很是慎重的行了大禮后,才沉吟道:「聖人,老臣問過犬子當時的脈案,也問過他和其他幾位太醫開得方子了。脈案若無措,那開得方子,定然也是有用的。除非……」他頓了頓,才再次頓首,道,「請聖人令宮人退下,老臣想細細為聖人再診一次脈,也望聖人,莫要對老臣有所隱瞞。」


  謝含英一怔,隨即才將宮人揮退,只留了一個蘭墨在身邊。


  張老太醫也把自己兒子給趕走了,只留下了他自己的一個藥箱。


  張太醫怔了怔,這才退下。


  謝含英眉心微微一蹙。


  張老太醫卻是也坐在了胡床的另一側,細細為謝含英把脈。


  張老太醫一身本事,都在望聞問切與開方子之上,因此把脈、觀其色、聽聲息上,花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來來回回,一共折騰了三四次,才終於開口,開始詢問病情。


  謝含英並不答,而是一旁的蘭墨將謝含英的與平日不同的癥狀說了一通,末了道:「自郎君登基后,郎君便很是繁忙,每日三餐不定,雖有奴等催促,郎君很多時候,也都是匆匆用上一些便罷。睡眠……郎君每日,至多睡兩個半時辰而已,偶爾中午有閑,才能午休兩刻。論起不適,郎君自去歲那場重病後,便時常咳嗽,偶有咳血;每日用膳時吃的越發少,有時吃的多了,便會腹痛,更有甚時,會直接將吃下的東西嘔出來……如此幾次三番,聖人便更吃不下去甚麼東西了。」


  蘭墨也是愁的不行。


  張老太醫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頓了頓,好一會,才低頭斂目,開口道:「敢問聖人,出恭如何?」


  謝含英一怔,蘭墨也忙看向謝含英。


  謝含英沉默了良久,才微微頷首。


  蘭墨便湊到張老太醫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張老太醫面色更加難看起來。


  嘔吐,進食不下,咳血,黑便……再有謝含英的脈象,一看便是長期憂思郁怒,睡眠不足,氣血兩虧,還有……


  也難怪太醫院的那些太醫診不出來。


  想來,就算當真有人診出來了,卻也只敢當做自己甚麼都沒有診出來。


  張老太醫想到此處,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謝含英面上的溫和也漸漸收了起來,盯著張老太醫,不語。


  卻是張老太醫受不住這等目光,驀地從胡床上下來,跪在冰冷的地上。


  張老太醫正要開口,卻又聽謝含英聲音冷漠的道:「蘭墨,出去。」


  蘭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謝含英。


  自竹墨去世后,他便是郎君最貼心的人,卻不想現下張老太醫終於肯說郎君的病症了,郎君卻要趕他出去。


  蘭墨也跪了下來,張嘴想要說些甚麼,就聽謝含英冷著臉,再次道:「出去。」


  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蘭墨卻知道,他必須要離開了。


  郎君,不願意讓他聽接下來的事情。


  蘭墨眼圈一紅,並非是委屈,而是擔憂,然而終究還是聽話的離開了。


  謝含英的目光再次看向張老太醫。


  張老太醫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末了,還是開口,細細將他的診斷結果,一一說給謝含英聽。


  謝含英聽罷,許久不語。


  張老太醫做了一輩子的大夫,心懷慈悲,瞧見這位年輕的帝王如此,心下既不忍又無奈,只能又低聲道:「老臣畢竟已經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紀,若是聖人接下來,病情好轉的話,說不得,就是老臣糊塗,診錯了脈,又或者,民間多奇人,聖人在民間尋上一尋,或許能在民間找到高手,能為聖人治癒此病。或者,就算不能治癒,卻也能讓聖人多活上幾年。」


  謝含英這次緩緩開口,他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嘶啞:「朕自會另行尋人。只是……這件事情,張老太醫當知曉輕重,無論任何人向你逼問,都不得開口!」


  張老太醫心中鬆了口氣,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又是一陣沉默。


  謝含英道:「朕還有多少日子?」


  張老太醫道:「若是聖人的病情能好轉或是穩定下來,那或許便是老臣診斷錯了。聖人的咳血症,乃是肺腑有傷,此傷應能治好。但是,聖人進食則嘔的癥狀若是繼續惡化下去……」張老太醫將頭埋得低低的,「老臣終究學藝不精,於此症之上並無研究。」


  張老太醫說到此處,忽而又道:「不過,老臣曾聽說,前朝有太醫世家,醫術高明,無人能敵,家傳醫書和脈案無數。現下其家中雖只留下一人,其人卻本事極高,尤其一手針灸術,更是無人能出其右。聖人若是能尋到此人,令此人為聖人針灸,再配合老臣的方子,或許,聖人的病,能治!」


  謝含英看他:「何人?」


  張老太醫道:「此人姓寇,如今正在昭地做軍醫。差不多三年前,老臣還看到過他難得回了一趟長安,卻是昭王對他有恩,請他來為敬王世子看胎裡帶來的弱症。寇大夫果真妙手回春,敬王世子的病,老臣卻也去瞧過,並無太好的法子。寇大夫卻是用一手金針,三張方子,還有一套五禽戲,便令敬王世子如今已經甚少生病。雖仍舊比旁人瘦弱了些,將來長大也上不得戰場,但只要敬王世子好生保養,卻也再無早夭之相,與常人無異。」


  謝含英如今才二十許,如何願意早死?聞言雙目一亮,然而他終究理智猶在,又問:「若是他來,朕的病,有幾分把握?」


  張老太醫頓了好一會,才道:「若聖人能放下國事,好生靜養,心中鬱結解開,那麼,當有五分希望。」


  謝含英終是閉上雙目,心中苦笑。


  放下國事?這如何可能?

  他一旦放下了國事,那麼,他的命,容英的命,還有朝中那些堅定的支持他的人命,還有阿爹的墳墓,都將不得安寧。


  這整個天下,也會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


  謝含英,不想死。


  然而他終究是揮了揮手,令張老太醫退下。


  待到蘭墨幾個再次回來的時候,謝含英卻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正常,只是繼續處理政事。


  蘭墨想要問,卻也知曉自己並不能問,只能憋在心裡,繼續釋放謝含英。


  謝含英卻是在處理今日事務后,便寫了一封信給謝遠,問他是否能將那位軍醫寇大夫請來宮中,為婉貴妃診脈,若是方便,便請他來,若是寇大夫不願,倒也不必勉強云云。


  一封信,寫的甚是雲淡風輕。


  因此謝遠收到信的時候,也沒有察覺出任何的不妥,只是,謝含英難得請他幫忙,加之謝遠也是想要請這位老軍醫去瞧一瞧謝含英的身體——畢竟,謝含英之前那一病,當真是病得不輕。就連現在,秋然和恭然寫信給他,也會提到謝含英的臉色不好云云。


  謝遠想到如此,便請了老軍醫來他的軍帳詳談。


  老軍醫板著臉拒絕了謝遠三次,正要開口提第四次,就聽外頭有人來報,是謝遠留在長安的探子。


  那探子湊在謝遠身邊低聲了說了幾句,謝遠愣了好一會,才喃喃道:「你是說,聖人,令三王世子,各回藩地?」


  那探子正待答話,就聽老軍醫大聲嘲笑道:「就這樣一個皇帝,就要把你那個親弟弟給送回狼窩裡去內鬥了,你還想著讓我回去給他診脈,調理身體?哈!你那個親弟弟,今年才剛剛八歲罷?身子剛剛被我調理好,就要被送回狼窩!這樣的皇帝,你為著天下百姓效忠他,我一階布衣,無話可說。可是,這樣的人,哪裡值得你這般低聲下氣求我去為他調理身體?」


  老軍醫拿起腰間的酒壺,痛飲一壺,就仰天笑著朝外走去。


  謝遠卻忽然又叫住了他。


  「若本王當真低聲下氣求寇大夫,為著天下百姓安危,為著天下大亂早日停歇,百姓早日能平安度日,請寇大夫去長安為聖人診脈,寇大夫,可願意?」


  說罷,謝遠起身,對著老軍醫的方向,就是長揖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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