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分離

  謝容英剛剛請命,謝含英就反應了過來,知曉四相這一舉,其實就是想讓謝容英自己開口,代替他這個兄長前往南方。


  謝含英神色登時一變,正要發作,卻見謝相猛地咳嗽了起來,一張面容顯得越發蒼老。


  周圍人都立刻去照顧謝相。


  謝含英頓了頓,那些指責的話,立刻就說不出來了。


  他自己其實也清楚,這種情形下,如果他膝下的皇子已經長成,哪怕只有十歲,他也能放心讓自己的兒子代替他往南方去安撫百姓。


  可是,他膝下僅僅有一個一歲多的皇子而已,就連幾個公主,也只三四歲大而已。


  這種情形下,他身為聖人,的確不該以身犯險,而他身邊能代替他去南方安撫百姓的合適人選,也的確只有謝容英一個而已。


  謝含英初時便想到了,只是他身為兄長,照顧謝容英成了習慣,便覺此事太過危險,與其讓謝容英去,倒不如他自己去。


  但是謝含英已經不是皇太孫了,而是聖人。


  既做了這個皇位,謝含英就有了諸多的不得已,因此就算心中有了打算,卻也不能直接這樣開口。


  只是他沒有料到的是,他不開口,他的四位宰相卻已經幫他拿了主意——讓謝容英親自請纓。


  謝含英看著年邁蒼老,卻仍舊前來上朝的謝相一眼,頓了頓,終是沒有說出什麼指責的話,只是重重拍了拍謝容英的肩膀,道:「此行必然有諸多危險,容英,你便在長安為為兄看家,為兄自己去便是。」


  謝含英的話一落,謝相咳嗽聲更加沉重,其餘三相也跪了下來,懇請聖人收回成命。


  謝含英不說話,只看向謝容英。


  於四相來說,謝含英身為聖人,自不能做出這等危險之舉。而謝容英身為謝含英的弟弟,且還是被謝含英諸多照拂的弟弟,自然該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為謝含英分憂。甚至說,他們心中還會覺得,謝容英根本就該在孟相說出那番話后,就立刻主動請纓,而不是到了最後,讓年邁的謝相都開口了,才這樣不情不願的開口。


  而對謝含英來說,他向來照顧謝容英,因此此事自然也沒有想過真的讓謝容英去。四相的算計,他看懂后,便也想要補救,因此才有了後面的那番話。


  只可惜,這些對謝容英來說,卻已然成了謝含英聯合四相來算計他,逼迫他不得不冒險南行。


  他最最信任和依賴的阿兄,一不肯將藩王之位給他,二不肯讓他和謝遠一同往昭地去,順便監視謝遠,也為阿兄收攏兵權,三……竟是又逼得他往那瘟疫猶在的南方去……


  謝容英心中很是難過和難堪。


  他想,他的王妃和阿娘說的是對的,既然阿兄不喜歡他,那他就想法子,為自己也掙出一個藩地來,也好讓自己的子孫後代,能在一方土地上自己做主才是。


  至於其他……那是屬於阿兄的。縱然心動,謝容英心中卻知道,那是阿兄的。


  因此謝容英只垂下頭,跪地道:「幾位相公所言甚是,阿兄乃是聖人之軀,如何能明知危險而行之?做此等危險之事?臣弟不才,徒有一身武藝,旁的做不得,但往南方一行,卻是無礙。還請聖人,許臣弟代聖人南行,安撫百姓。」


  謝含英嘴唇微動,半晌才道:「好阿弟。」親自扶起了謝容英,爾後就伸手,重重拍了拍謝容英的肩膀,嘆道,「你我兄弟,自出手便是手足。如今天下之間,除卻我,這身份最貴重之人便是阿弟。因此這一行,才不得不由阿弟出面。只是此行終究有諸多危險……是為兄對不住阿弟了。」


  謝相等四位宰相皆擰起眉頭,卻不便在聖人和容王兄弟情深的時候開口。


  謝容英眼圈一紅,卻是道:「自古以來,君臣有別。臣弟的身份,如何能在皇子公主之上?臣弟自幼受聖人愛護頗多,如今聖人需要,臣弟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番話說的極其的大義凜然,可是謝含英的心卻越發的沉了下去。


  「好阿弟。」謝含英最終也沒有再說甚麼,只又拍了拍謝容英的肩膀,道,「阿弟安心,朕自會派人跟著你,定不讓你有任何的不妥。」


  爾後又封賞謝容英諸多物事,末了道:「容王嫡長女□□郡主機敏賢淑,又為容王第一女,當為公主,今賜公主封號,食邑兩千戶。」


  謝容英現下膝下其實也只有一個孩子而已,聞言心中倒也有些喜意,立刻謝恩。


  謝含英又囑咐了他幾句,才將他打發走。


  孟相三人被謝含英拿了旁的事情訓斥了一番后,也打發走了。


  謝含英只留下了謝相一人。


  謝相年歲大了,謝含英本就極其敬重這位曾叔祖,便也不曾為難他,令他坐在胡床上,自己也在胡床另一側坐下。


  謝相咳嗽了幾聲,才嘆道:「可惜文睿帝去的太早,令容王小小年紀,長於婦人之手,縱然有聖人照拂,到底是行事作風,太過小家子氣。其眼界,竟是連朝中一些寒門出身的臣子都不如。」


  文睿帝便是謝含英繼位后,為其父先太子追封的封號。


  而這番話若是旁人,自是說不得的。偏偏謝相既是朝廷宰相,又是謝家皇室一族的族長,還是如今輩分最高的人,因此莫說是罵太后高氏和容王謝容英,就是罵永和帝謝含英,謝含英都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因此謝含英聽了這番罵他阿娘和阿弟的話,張了張嘴,末了也只能苦笑道:「曾叔祖,阿弟他年紀還小。待朕將他放在朝廷上,再過上幾年,他也就能知曉朕的苦衷,必不會再如此了。」


  謝相還是重重的將自己的茶盞放下,道:「這話若是在容王未成親之前,聖人與我說,我必是信的。可是現在……聖人之母為高家女,聖人之妻為高家女,如何容王之妻,依舊是高家女?那高家若當真教女有方,也便罷了。可是,聖人之母、之妻都是高家女。高家家教究竟如何,聖人心中豈會不知?如何能令容王娶高家女?若是心志堅定清明之輩,無論是娶惡妻潑婦,抑或是娶賢良淑女,其必能掌一家之權,令其妻賢良的繼續賢良,惡妻潑婦,也自會聽話順從。可是,容王絕非此等人,他所需要的,必該是一良妻。聖人如何能允他再娶高家女?就算太后堅持,也只能許高家一個側妃之位,如何能給之正妻之位?豈非糊塗、荒唐?」


  謝含英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朕為容英擇妻時,曾叔祖那時恰好病了,大約不知,那時,是容英親自來朕這裡求的高家女。朕自己不曾求得心上人為嫡妻,容英彼時誠心求娶,朕……到底是心軟了。」


  謝相長嘆一聲,終是道:「到底你比他只大了五歲,我這副老骨頭也還活著,便都看著他一些,倒也惱不出大事來。若是你這阿弟能和昭王……」換上一換,大約謝含英就能兄弟相佐,也就不會像現下這般的為天下事發愁完之後,還要為親弟弟發愁了。


  只是謝相到底沒有把後面的半句話說出來,只搖著頭道:「雖說孝道重要,但為母不慈,不明事理的話,聖人也該用些手段,令太后與容王少見些面了。」想了想,又囑咐一句,「不過,太后許多事情都做得不地道,但有一件事她卻沒有做錯——聖人膝下僅有一位皇子,著實太單薄了些。聖人既挂念心上人,那便不要給旁人機會,讓旁人將此事的責任推給她。」


  謝相說完這些,終是搖頭走了。


  謝含英坐在胡床上,許久不曾開口。


  永和二年,七月。


  容王謝容英代聖人南巡,安撫受災百姓,各個藩王也都送出一定的資源,令南方受災百姓早日恢復正常生活。


  昭地。


  謝遠看著眼前要跟他辭行的二姐和二姐夫,眉心跳了跳,還是嘆道:「阿姐,姐夫,你們可是想好了?當真要去南方,那幾個瘟疫發生地?那裡……很危險的。」


  他低頭看了看三個一個比一個小的小蘿蔔頭,心下一軟,覺得還是要再認真的問一句。


  白七郎看一眼妻子,就見妻子對他溫柔一笑。


  白七郎心下一定,轉頭對謝遠道:「正因危險,咱們才要去。」他拉著謝寒盡的手,對謝遠笑道,「我知道阿弟心中定然是怪我和郡主糊塗,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偏要去那發生瘟疫的地方吃苦受罪,弄不好,還會連命都搭了進去。可是……若這世上的大夫都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那麼,那南方的瘟疫之城裡,那些受難的百姓,又有誰去救?」


  白七郎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三個孩子的腦袋,道:「我只盼今日有百姓受難,我願意與郡主前去相救;來日,若是我的孩兒里有誰糟了這種劫難,也同樣有大夫願意不顧危險,去救他們。」


  謝寒盡溫柔的看了一眼丈夫,轉頭對謝遠道:「是二姐和二姐夫對不住你。原本是想留在這裡,能好好照顧幾年孩子,為阿弟幫些忙,讓阿弟也能輕鬆些。卻不想……到了最後,竟是二姐要將幾個孩子託付給阿弟照顧。」


  白家當然也很好。但是,無論是白七郎,還是謝寒盡,二人都心知肚明,白家好是好,但人口終究太多。讓三個最大才四歲的孩子待在那個各個輩分的人都有、人口眾多的白家,倒不如由著謝遠養上幾年。等幾個孩子年紀再大一些,再送回白家去學醫。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如果他們能夠回來,自然還是要親自來帶孩子。


  夫婦二人心中早就打算好了,如果他們活著回來,那麼,等幾個孩子再大上幾歲,就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去四處遊歷行醫。


  謝遠張了張嘴,想要勸,卻又不知從何勸起。


  末了只能嘆一口氣,道:「阿姐,姐夫,我定會照顧好三個孩子的。」頓了頓,又道,「只是這三個孩子的名字,阿姐和姐夫,還要先留下的好。倒不必現下就說與孩子們聽,先寫在錦囊之中,將來,待你們回來了,再親自說與他們聽便是。」


  白七郎與謝寒盡都是疼愛孩子的人,因此心中擔憂孩子們站不住,一直沒有給三個孩子取名,只大郎、二郎、大娘的叫著,現下聽謝遠這樣一說,夫婦二人倒是抱著三個還不知事的孩子又痛哭了一場,這才將三個孩子的名字寫在錦囊里,然後離開。


  他們走了,殷守,也快走了。


  謝遠神色暗淡,親自送走了謝寒盡夫婦,待回到府中,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謝遠轉過身,就微微仰頭,對著身後人的唇親了上去。


  殷守有些驚喜,也有些無措,登時也回親了過去。


  二人的親吻就像是打仗一般,一直在爭高下。


  親吻之後,殷守還沒有動手去扯謝遠的腰帶,就覺得自己的腰帶被謝遠給扯了下來,身上的衣服,也順勢落下。


  殷守高興道:「阿遠,阿兄,莫急。你若太急,我也會急。我、我怕我待會太急了,會弄傷你。」


  謝遠:「……那還是你主動吧。」


  殷守:「……」他果然是蠢。這樣的福利本就少,他為甚要多說那一句話呢?

  不過說都說了,殷守心裡暗罵自己,手上卻動作不斷,很快就將心上人剝的寸.縷.不.著。


  他原想要壓到謝遠身上,卻不料謝遠一個翻身,壓在了他的身上。


  殷守面色緋紅,道:「阿、阿遠,咱們今日,是要換個姿勢么?」


  謝遠道:「嗯。」頓了頓又道,「你放心,我會盡量溫柔,不會弄疼你的。」


  然後,他今日的確是打算換個「姿勢」的。


  殷守愣了好一會,待到真正發覺謝遠想要做甚麼的時候,才奮起反抗,重新將謝遠壓在了身.下。


  「阿遠,你忘了么?咱們說好的,等你能打過我了,就在上面。可是阿遠,你從前打不過我,現在也打不過我,將來也不會打得過我,所以……還是讓阿守來疼你罷。」殷守低頭親了下去,「阿兄,哥哥,我會很溫柔很溫柔的……」


  謝遠:「……」


  說來,他好好一個人,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打得過一隻狼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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