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改期

  殷守想要給心上人的「驚喜」,是他好不容易找到和訓練的替身。


  有了這個替身,他就能一找到機會,就奔去心上人的藩地,和心上人兩個卿卿我我了。


  而謝遠為殷守準備的驚喜……


  謝遠是知道殷守心底,覺得最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山下到處都是人的城鎮裡頭,而是山上無人知曉的山洞之中。


  於是,謝遠思索了幾日,便決定將「洞房」變成真正的「洞房」,將地點放在了深山的山洞裡頭。


  等到了十二月初四,謝遠難得也拿起龜殼,想著曾經稍稍有些涉獵的卜卦知識,也為自己和殷守今夜的「洞房」卜了一卦,結果,卦象顯示下下。


  謝遠擰眉。


  半晌,卻是直接令人將東西收拾了下去,繼續準備這件事情了。


  謝遠默默的想,或許是因他心意不誠,其實本心裡並不是非常相信這些,才會卜出了這樣一卦呢?而事實上,其實這件事情,並不一定就是下下呢?


  如此,謝遠在心底安撫了自己一番后,就果斷相信了這樣一件事實,繼續安排洞房一事。


  待到了十二月初四的中午時候,謝遠原本等著要和殷守一起用膳——他和殷守這些日子一直都是這般相處的。殷守早上起床,便去殷王府處理諸多事務,待到中午時候,事情處理好了,便來到昭王府和他膩在一起,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因此謝遠等殷守,也是等習慣了的。


  只是沒想到,這一日殷守本人沒有來,而是打發了親隨來告訴他,說是殷守今日事務繁忙,要傍晚時候才能過來。


  謝遠聽了,微微皺眉,想了想,又覺時辰著實太晚,便道:「傍晚?那卻有些遲了。」


  那親隨原本也是當年謝遠帶著殷守一起挑的人,他對謝遠,也是極其感激的。因又知曉一些二人之間的私事,親隨就忍不住緊張道:「遲了?很遲么?」


  謝遠看了他一眼。


  那親隨立刻低頭,單膝下跪,道:「五郎惦念殿下,若是殿下有事,定然會放下諸多事務來尋殿下的。在五郎心中,那諸多事務,顯見是沒有殿下重要的。」


  謝遠心下有些高興,想了想,便遲疑道:「他若忙,那傍晚便傍晚罷。只是傍晚時候,他不必來府中,只需去城門口尋桑葉便是。我令桑葉在那裡等著他。我自己……」頓了頓,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親隨卻是有些眼力勁的,聞言立刻應是。


  謝遠這才有些滿意,打發了那親隨,然後便起身往房間里去,打算換身好看些的衣裳——外頭的衣裳自然是要好看的,當然,裡面的衣裳也要好看一些。雖然,他所謂的裡面的衣裳,也就是他逼著桑葉做出來的一條三.角.內.褲……


  但好歹上頭還綉了一隻白狼,謝遠默默地想,阿守應該……是會很喜歡的。


  等他進了房間,沐浴更衣,換了新衣裳,又詢問了桑葉、通草一些事情,見二人都處理得當,便滿意的點了點頭,就緩緩的騎著馬,出城去往城郊的那座山頭了。


  卻說殷守並非是不想立刻就趕去見謝遠。


  而是他仔仔細細又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替身,覺得若是在白日,他的阿遠一定能立刻分辨出來真假。倒不如等到晚上再去見阿遠,到時候,也能真正給阿遠一個「驚喜」。


  於是殷守一面拿著一副從謝遠那裡搶來的謝遠的自畫像發獃,看得兩隻眼珠子都要粘到畫上去了,一面等著時辰快要過去。


  他身旁的親隨在一旁,也忍不住為自家主子擔心。


  「五郎如此,不會惹怒了殿下吧?」


  「怎會?這個替身是郎君好不容易找來的。有了這個替身,郎君便能跟著殿下往殿下的藩地去,陪在殿下.身邊,而不是令兩人分隔兩地,各自思念。這樣的驚喜,殿下豈會生氣?許是高興還來不及咧。」


  「說的有些道理。但是,我還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啊。要知道,要看著郎君和殿下都要離開長安城。郎君是知曉自己的打算,所以萬事都不著急。可是那一位殿下,他怎的也萬事都不著急?莫非當真沒有將咱們家郎君放在心上?說來,我從來都只能聽到咱們郎君粘著殿下,絮絮叨叨的說些喜歡啊傾慕啊思念啊捨不得啊,可從來不曾聽那位殿下說過這些,至多,也就是那一句話的承諾而已……」


  「好像,是這麼回事來著……唔,郎君!」


  二人俱都單膝跪在了地上,心中寒意頓生。


  殷守原本心裡就有那麼一絲絲的不安,今日之舉,其實,也存了一些試探之意。


  大概是因著如此,是以他雖然在全心全意的看心上人的畫像,可心神還是忍不住的關注了些周圍的事情。


  於是就聽到了自己的兩個親隨的對話。


  殷守默默的看著二人,心中想著,好像,似乎,當真,是這麼回事。


  他默默的又盯了兩個親隨一會,轉身,便走了。


  將阿遠的畫像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回到自己的書房,旋開一處不起眼的擺設,就打開了書房后的房間。


  那個房間裡面並沒有甚麼珍貴的隱秘的東西,而是只有兩張架子,架子上擺放的,都是殷守親自製作的小件的謝遠的木雕或者玉雕。


  最初時,都是簡單粗陋的木雕,到了後面,殷守熟能生巧,便開始將製作玉雕。


  而這木雕也好,玉雕也罷,殷守雕刻的,從來只有謝遠和他。


  當然,絕大部分都只有謝遠一個,只有偶爾時候,會有他自己在角落裡牽著謝遠的手。


  殷守默默地看了一會,面無表情,心底,卻是有一絲惆悵的。


  只是他這一絲的惆悵來得快,去的也快。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喜歡阿遠,他的阿遠給他承諾。


  他相信他的阿遠,只要給了承諾,那麼,將二人必然是會在一起一生一世。


  既是一生一世,那麼,他只要耐心等著,遲早有那麼一日,他的阿遠,也會對他說那些他十分想要聽的話的。


  殷守如此想罷,心情才好了起來,在這狹小的房間里尋摸了一會,才選出一隻雕刻著小小少年和小狼的玉雕,拿了出來,藏在了懷裡。


  到了傍晚時候,殷守便讓替身換了他的衣衫,自己也在臉上塗塗抹抹,變成親隨模樣,跟著替身身後,往城外趕去。


  待出了城,果然瞧見了謝遠身邊的那個叫做桑葉的侍從。


  桑葉並沒有看出任何的不妥,認真給替身殷守行了禮,替身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妥當,學著殷守平日的模樣,讓他起身,接著就問起了謝遠的事情。


  桑葉顯見是甚麼異常都沒有發現,全都乖乖答了。


  那替身問完,就忍不住向著殷守看了一眼。


  殷守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


  那替身才道:「那這便去尋他罷。」


  一行人這就前往了謝遠所在的那座山。


  這座山春秋夏季的時候,倒是時常有人來遊玩。


  但是到了冬日裡,天寒地凍,除了白日里偶爾有踏雪尋梅的文人,其餘時候,卻是鮮少有人前來。


  殷守心中有些奇怪,然後便開始擔憂起了謝遠的身體。


  他的阿遠身子雖然素來好,並不常常生病。可是,再好的身子,也不該在這山洞裡頭凍著了。


  他心裡正擔憂著,一行人就到了謝遠所在的山洞前。


  從山洞外瞧去,裡頭的人倒是點了火堆的,應該是不會太冷。但殷守還是擔心,就想著跟著替身殷守一道進山洞。


  結果……


  「郎君說,只讓殷王殿下一人進去。」桑葉板著臉攔在了殷守面前,道,「你雖是殷王親隨,卻也只能與我一同等在外面。」


  見殷守傻住,站在原地不動,桑葉才緩和了一些語氣,指了指另一處山洞口,道:「郎君說了,讓咱們在這裡先守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便都去山洞裡休息,然後輪番值班盯著便好了。」他還拍了拍殷守的肩膀,擠眉弄眼,小聲道,「我琢磨著,就是你家郎君,今日肯定也是不許你們跟的太近的!」


  殷守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抓住了桑葉就道:「今夜會發生什麼?裡頭……你們還備下了甚麼?」


  桑葉有些莫名其妙,覺得眼前這人……外表看著有些眼熟,應該是殷王身邊的侍衛,可是,這聲音和神態么?

  桑葉神色一凜,立刻退後,就要警戒起來。


  殷守再不多問,立刻就沖向山洞裡頭。


  桑葉等人一愣,立刻就一起跟在後面沖向山洞。


  殷守一進山洞,才覺不對。


  這一處山洞顯見是人工開鑿的。


  外頭入口處短而直,走至二十步,左側邊另有開鑿的山洞,殷守一腳踏進去,才發覺這裡面放著十幾盆各種名品盆栽,盆栽之上,還有蝴蝶與螢火蟲在飛舞。


  殷守腳步一頓,朝著山洞的兩層看去,就見兩側之上,正懸挂著十幾副畫,未有署名,殷守卻一眼看出那些畫,是出自謝遠之手。


  而畫中人……皆是他。


  殷守雙手微微發抖,待從這一處山洞找到另一個入口時,腳步一踏進去,抬眼就瞧見了一雙紅燭,他心中還來不及高興,再往遠處一瞧,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替身,還有正著一襲紅衣,手持長鞭,黑著臉,正眉目森冷的盯著他的謝遠。


  殷守心下立時忽上忽下,只覺今日的自己當真是蠢到家了。


  如果他不是今日把這替身送來,那麼此刻,是否他和他的阿遠,就已經洞房了?

  且看外頭那些布置,顯見他的阿遠是當真對他上了心的。偏偏他自己糊塗,竟是覺得弄了一個替身也是件大喜事,心中又有些琢磨不定,便令這替身來見阿遠……


  謝遠正在心中醞釀著怒火。


  他覺得,今日,他必要給殷守一個大大的教訓才是!


  讓殷守知道,一家之主,究竟是誰!


  孰料殷守在一旁傻獃獃的看了一會,立刻就朝著謝遠撲了上去,口中還不停的道:「阿兄,哥哥,我錯了。是我錯了。」


  然後後腳跟一踹那替身,那個看呆了的替身立刻轉身就跑。


  山洞裡只剩下兩個人了。


  殷守還在跟謝遠磨,小聲道:「我從前不知道,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再不會懷疑。」


  謝遠心頭的怒火正盛,聞言冷哼了一聲,惱道:「知道甚麼?懷疑甚麼?說清楚了!」說罷,手中的皮鞭就驀地往地下重重的一甩,恰是擦著殷守的腳尖而過。


  殷守一步未動,低聲道:「我知道了,哥哥心裡,也是喜歡我的。」爾後就忍不住去親謝遠的臉,極其認真的開口,「這件事情,我從此以後,再不懷疑。」


  謝遠一怔。


  伸手摸了摸殷守的臉,這才發現,殷守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驚喜、意外,和喜不自勝。


  謝遠這才意識到,他之前,似乎是真的沒有說過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話,只是給了殷守一句承諾而已。


  他頓了頓,正想要說些甚麼,就忽而想到今夜意識,臉突然又黑了,手中鞭子又是一甩,惱道:「你知道了便好。不過,今日么……」


  洞房甚麼的,就改期好了!

  殷守:「……」正所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外如是。


  十二月初十,七位藩王向新帝請命離長安,回藩地。


  新帝准。


  昭王謝遠再出,奉上曬鹽之法。


  新帝大喜。


  昭王再道:「聖人正月即將正式改元,不若降天下鹽價,普天同慶?」


  諸臣神色莫測。誰人又不知曉,曬鹽之法一出,鹽價必然大降。而若聖人出面,降天下鹽價,那麼,聖人在百姓中的威望,必然大增。


  包括諸王藩地。


  新帝親自扶起昭王,道:「如阿弟所言。只是,曬鹽之法乃是昭王所出,亦應告知天下百姓,感激昭王玲瓏心思。」


  容王謝容英站在一旁,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心中只覺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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