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嫉妒
「阿守,我此生,不娶她,更不負你。」
殷守聽到這句話時,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然後,驀地就鬆開了謝遠,他想要去看謝遠的眼睛,想要知道,這是不是謝遠的真心之語。
謝遠也由得他看,一雙桃花目里泛著些微的情意,定定的任由殷守瞧。
殷守借著月色看了好一會,忽然就低下頭,對著謝遠柔.軟的雙唇親了上去。
輾轉反側,許久才停下。
他將謝遠抱得緊緊的,口中忍不住喃喃道:「我原以為,我原以為,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得到阿遠的承諾和回應。我原以為,阿遠會和山下的其他人那樣,就算將來真的喜歡我了,願意和我在一起了,也依舊會成親生子,只在私下裡才和我在一起。我原以為……」阿遠當真會成親,當真會將他當做可有可無的一個男寵而已。
謝遠聞言失笑。
「怎麼會?我的阿守,值得最好的。」謝遠回抱住殷守,緩緩道,「阿守,我既認定了你,那麼這輩子,便只有你。雖然成親甚麼的,現下說為時尚早。但是,阿守,就算你我現下不能成親,我卻也絕對不會將未婚妻或妻子的位置,給任何不是阿守的人。」
雖然沒有聽到謝遠說喜歡他,但是,能聽到謝遠這樣的承諾,卻也足以讓殷守歡喜無比,他緊緊抱住了謝遠,忍不住喃喃道:「阿遠,我好歡喜,我好歡喜!」
謝遠和殷守抱得很緊很緊,他能清楚的感覺到殷守的心跳,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他臉上微微發熱,「嗯」了一聲,道:「我亦是如此。」
二人就這麼傻傻的在狹窄閉塞的假山縫隙裡頭,抱了不知多久,直到有宮人出來尋。
「昭王殿下是不是已經出宮了?方才聖人道,若殿下不曾出宮,今日便留在宮中歇息。」
一名宮人低聲詢問旁邊的宮人。
那宮人答道:「只瞧見昭王殿下方才與敬王殿下說了會子話,可是,敬王已經出宮了,至於昭王……咱們也沒瞧見呢?不若去宮門侍衛那裡詢問,看昭王是不是已經走了?」
兩名宮人便有些著急的往宮門處去。
謝遠和殷守這才鬆開了彼此。
殷守低頭親了謝遠一下,忍不住道:「阿遠,咱們走。不在這裡,不留宮中。謝含英有美人相伴,我也要阿遠陪我。」
謝遠無奈,摸了摸殷守的臉頰,道:「那咱們走小路,快些出宮門,不與他們遇上,我今日、今日便不留宿宮中了。」頓了頓,又道,「聖人是聖人,阿守以後,可莫要再直呼聖人姓名了。」
殷守「唔」了一聲,就拉著謝遠道:「那阿遠,咱們私奔?」
謝遠眨了眨眼,拉著殷守,就走了小路,一路躲著其他宮人,像是做賊似的,趕在那宮人去宮門口前,提前出了宮門,看到了等在宮門外的王府的人,頓了頓,謝遠看了一眼在那裡打發殷王府的人,心念轉了轉,便將僕從也打發走了,只留下一輛牛車。
謝遠自己親自駕駛著牛車,並不回王府,而是不緊不慢的朝著偏僻的小衚衕跑。
沒過多久,他果然就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殷守追來了。
謝遠微微一笑,停下牛車,就見殷守直直朝他奔來,四肢著地,滿臉警惕,就像是最初時,他碰上的那個狼崽子。
「嗷嗚——」
殷守輕叫了一聲,就一躍上了牛車,朝著謝遠就撲了過去。
「阿遠,阿遠——」殷守忍不住小聲道,「我就知道,阿遠會等著我,和我一起私奔的。」
謝遠耳朵尖微微發紅,心中暗想,幸好如今是夜晚,並不能讓殷守發現這個。聞言清咳一聲,也小聲回到:「那我們私奔去哪裡?」
殷守道:「私奔……去山上好不好?我在長安郊外的一座後山上,發現了一處好地方,還在那裡蓋了房子。阿遠,咱們私奔去那裡,然後我日日打獵,阿遠就隨便喜歡做什麼,就做甚麼,好不好?」
謝遠一怔,這才發現,他口中的「私奔」,不過是玩笑之語。可是,殷守口中的「私奔」,卻是他認認真真在考慮做的事情。
他愣了一會,正想著要如何開口,才能不太傷害殷守的心,就聽殷守忽然就笑了。
「不過可惜,山中太苦,我的廚藝也還沒有學太好,不能給阿遠錦衣玉食。不如,等有一日,我能在山中也讓阿遠錦衣玉食,處處順心的時候,咱們在私奔去深山裡頭,好不好?」
謝遠心下一頓。
他從前就知曉殷守的心思,知曉對於殷守來說,其實功名利祿,都不過是虛的。殷守更願意將自己當做狼,依舊生活在深山之中,快活自在,不必經受任何的陰謀算計。
只是他卻不行。
謝遠有阿娘,有兄弟姐妹,有元朔帝曾經的囑託,有謝含英的信任和依靠,還有自己的責任。
他願意接受殷守,願意和殷守在一起,但是,卻沒有辦法因為這一點,就當真拋下了所有事情,就跟殷守跑去深山之中住著。
他頓了頓,摸了摸殷守的臉,和殷守額頭抵著額頭,輕聲道:「會有這麼一日的。」至於什麼時候,饒是謝遠,卻也不能給出承諾。
二人今夜,先是在假山縫隙之中,互訴了衷腸,後來又在漆黑的小衚衕里,互相依偎著待了一宿,直到天色將明時,殷守忍不住去親吻了謝遠,這才依依不捨的道:「天快亮了,阿遠,我送你回府。」
謝遠想了想,拉過殷守,正想要教一教殷守更有趣的「接吻」,猶豫了片刻,就道:「那好。」
於是等到殷守真的把他送到了昭王府的後門處,謝遠才將殷守拉到了牛車車廂裡面,親自示範,教給殷守何為舌吻……那種更加親密無間的接吻。
殷守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很快的,他就沉迷在這個熱烈的吻之中,無法自拔。
直到謝遠忍不住用力推開了他,殷守還意猶未盡,纏著謝遠就道:「阿兄,哥哥,再來一次!」
謝遠:「……你只有在有事要求我的時候,才肯喚我哥哥!」
殷守低笑一聲,忍不住又纏了上去。
他心中想,年紀甚麼的,並不算甚麼,喚比他小的謝遠阿兄,這於殷守來說,也是一種情.趣。
甚至殷守還在心中默默的想,遲早有一日,他會讓阿遠將他叫過的「哥哥」全都還回來的。
他們,有一輩子的時日。
二人終究不是不理智的人。
尤其謝遠心中記掛良多,因此最終還是在天亮之前,和殷守分開。
他並沒有立刻就進府門,而是親眼看著殷守走得看不到影子了,這才敲響了昭王府的後門。
好在謝遠也好,殷守也罷,二人都是年紀最好的時候,因此就算是熬了一.夜,精神卻都還好。
謝遠回到府中,略略用了一些早膳,又沐浴一番,便就睡下。
待到中午時候,謝遠便就醒了過來。——雖然只睡了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但是,謝遠還不想把自己的生物鐘弄得太混亂,導致晚上睡不著,因此雖還有些困意,卻還是堅持著醒了過來。
等醒了過來,正在擦臉時,現下來侍奉他的通草就道:「郎君,聖人身邊的徐公公,正在外頭等著您。說是聖人召您進宮一趟。」
謝遠一怔,隨即皺眉道:「他來了多久?怎的不喚我起來?」
另一旁捧著茶水等謝遠漱口的桑葉立刻就道:「回郎君,原本徐公公辰時來了,咱們就想著要喚您起床。但徐公公聽到您還睡著,立刻就道,聖人昨夜瞧見您有些醉了,便讓他來了之後,先問您是否醒著,若是醒著,便即刻往宮裡去,若是還睡著,便讓您一直睡著便是。」
謝遠眉心還是緊緊皺著,聲音微微有些發寒:「沒有下次!」
通草、桑葉立刻跪了下來,口中認錯不迭。
他們原先也是跟著郎君的,只是那個時候,他們二人雖說是跟著郎君,實際上卻是一直在給清酒和玉壺打下手,現下清酒被郎君派去了藩地,玉壺被郎君打發去了敬王世子身邊照看世子,二人這才被提了上來。只是沒想到,剛剛被提拔上來,就出了這麼一次差錯。
二人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輕狂便罷了,怎能害得旁人誤會郎君也輕狂了?俱都磕頭認罪。
謝遠這才道:「去領罰。」
通草、桑葉這才鬆了口氣——還好,郎君沒有趕他們走。
謝遠洗臉更衣后,又有侍從送上一碗燕窩粥,謝遠瞧了,便快快的喝下,又漱了口,這才往外頭去。
劉公公卻是在謝含英沒做太孫的時候就跟著謝含英的,心中自然知曉在這位聖人心中,昭王殿下有多重要,更知曉聖人之前的那句莫要打擾昭王好眠的話,也是真心之語,因此即便是等得有些無趣,卻也不敢有絲毫埋怨。
謝遠瞧見了他,便微微笑著與他寒暄了幾句,末了又道:「聽聞劉公公的侄兒過繼到了公公名下,還不曾向公公道一聲恭喜。」
劉公公聞言臉上立刻笑得更加燦爛:「當不得,當不得。奴原本也沒想著這一件事,只盼著,若是再過上二十年,或許才能求得聖人,過繼個孩子過來。誰曾想容王仁慈,在聖人面前提了一句,聖人便允了這件事,奴這才能在這般年紀,就過繼了個孩子過來。」
謝遠聽罷,面色絲毫未變,只笑道:「這是好事。」爾後對身後管事微微一點頭,昭王府的管事便送上了一套筆墨紙硯和一套光滑的認字木塊,一面是字,一面是畫,很是精緻。
劉公公瞧見了,面上更是高興——這套認字木塊他是識得的,原是昭王殿下做了給敬王府的四郎謝恭然識字用的,後來又令人做了給敬王府世子,待到聖人有了小娘子時,又特特做了一套玉制一套木製的送了過去。現下他卻也能得到一套,雖說看品相比不得前頭那些貴人們用的,但是話又說回來,若當真是和貴人們用的一般無二,他卻反而是完全不敢收了。
二人只寒暄了三兩句話而已,便一同策馬進宮。
這一廂,謝含英因知曉了敬王心思,擔憂謝遠的婚事,昨夜便尋人想要留下謝遠,卻不料被謝遠見色忘義直接溜了,這才有今日又召見這件事。其本意不過是擔憂謝遠的婚事,想要和謝遠商量一番。
而另一廂,太后高氏宮中,高氏正拉著謝容英在說話,待聽得謝容英已經向謝含英「諫言」,給謝含英身邊的用的最順手的太監送了個順水人情后,高氏滿意道:「這便對了。你瞧著那謝遠多精明?先帝猶在的時候,就把先帝身邊的人照顧的多好?臨到最後,先帝走了,聖人想要接那郝善去榮養,那郝善卻是道想要去昭王府住著!」
高氏說著,將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緊,冷哼道:「這卻也怪不得,先帝就是走了,最後還惦記著那個山溝溝里出來的孩子!寧肯將藩地給他,卻也不給你!要知道,容英你才是你阿兄的親弟弟。那個謝遠,又算得上甚麼?」
高氏從來都一味的貶低謝遠,謝容英一開始聽到這些的時候,還會為謝遠反駁幾句。可是,等到謝遠拿到了藩王位后,謝容英忽然就發現,他反駁不了了。
縱然他和謝遠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縱然謝遠待他也如親弟,可是,他仍舊反駁不了高氏的那些話了。
謝容英想,他當真是沒有辦法不去嫉妒謝遠了。
不是他不知道謝遠的天資出眾與素來對他的好,只是,謝遠得到的太多太多,謝容英自認沒有謝含英的度量,當真,忍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