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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野有蔓草(二十五))

  就如同沒想到柳初年會千里迢迢地追過來一般,南喬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講的兩句話居然會輾轉傳入柳初年耳中,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原本的從容蕩然無存。


  「怎麼,難不成你忘了?」柳初年倚在床頭,挑了挑眉。


  南喬咬了咬唇,而後陪笑道:「記得倒是記得……」


  這些天來南喬幾乎是使出了百般手段來調戲柳初年,如今這副模樣實在是難得,柳初年饒有興趣地欣賞了許久方才放過了她:「你不必緊張,其實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只是那位店家托我給你捎句話,說是等到回程的時候還請你再去她店裡一次,她還有旁的話與你講。」


  南喬聽此反倒鬆了口氣:「這倒不難,終究我們回程之時還是要經過那裡的。」


  待到將要回到京城之時,恰巧又趕上了一場雪。


  南喬看了看眼前的客棧,回手扶著柳初年下了車:「這家店的美酒實在是好得很,先前為了趕路沒能多飲,這次非要一醉方休。」


  柳初年拂去了衣襟上落的雪花,隨著南喬走進了店中。


  那位青衣婦人仍在櫃檯之後看著案上的賬本,聽到動靜之後方才抬起頭來,微微一愣后笑道:「原來是貴師徒。」


  「我帶著她來赴約了。」柳初年走到櫃檯之前,含笑道,「夫人有什麼要說的,盡可以告訴她了。」


  青衣店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幾轉,回身將溫著的哪壺酒拿了出來:「看樣子兩位已經締結百年約,我哪裡還有什麼要多嘴的呢?」


  說完,她倒了三杯酒,一杯推給南喬:「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此酒算是恭賀了。」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杯算是賀姑娘惜福。」她將另一杯酒推給柳初年,而後拿起了最後一杯酒,「成全一對有情人,這杯酒我便厚顏領了。」


  這店家實在是個有趣的人,柳初年與南喬相視一笑,而後舉杯飲盡了杯中酒。


  兩人並不需要急著回京,故而便請店家溫了幾壺酒,準備好好品上一品。


  店家倒也沒打擾兩人,令人將酒送了上去便不再多言語。只是中途南喬下樓之時,她卻開口叫住了南喬。


  「夫人有何事?」南喬心情頗好,故而對人也是很有耐心,更何況這店家也算是陰差陽錯幫了她一些。


  店家意味深長地看著南喬,緩緩地撥弄著指下的珠算:「姑娘可是有什麼不放心的?」


  南喬一愣:「我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不知曉貴師徒之間究竟如何,但看著那位姑娘再沒有先前的自欺欺人,反倒你眉間籠著愁色。」店家低頭看了眼賬本,搖了搖頭,「此非長久之兆。」


  南喬被她戳中了心事,斟酌著開口:「我的確有些不大安心……有些患得患失。」


  「姑娘應當知道何謂物極必反,過猶不及。」店家嘆了口氣,撥弄著指尖的珠子,「何況我看著她對你算是頗為看重,以她那樣薄情的性子已是實為不易,你莫要將她逼得太狠才是。」


  「你所說的我也知道,只是我總是忍不住。」


  店家聽了此言,抬眼認真看了看南喬的眼,片刻後方才嘆道:「你這是生了心魔,最初的求而不得到現下的患得患失,以致於心魔蔓生。」


  還沒等南喬再問,她便主動開口講道:「心魔無可解,只能你自己來度。只是我倒有一句話,指不定幫你幾分。」


  南喬皺眉看著她,只見她略微揚了揚下巴:「姑娘發上那支梅花簪,為什麼不去問問貴師從何而來呢?」


  南喬又愣了愣,方才領悟到她話中的意思,有些結巴地問道:「不,不會吧……難道是我師傅親手雕的?你又從何而知?」


  「我是息國之人。」店家用這一句話輕描淡寫地解釋了緣由,而後略一挑眉笑道,「我在這裡等一個跟我有約的人,順手幫一些痴男怨女解惑,也算積德,只求上神能看在我實為不易的份上讓那人早點到來了。這世上有太多有情人難以在一起,兩位既然有此契機,還是多多惜福吧。」


  南喬知道息國是個獨立於八荒之外的神秘國度,其中許多事情都不是旁人能夠輕易理解的,故而也不再多問,何況她的心思早就不在這上面。


  她摘下了發上的梅花簪,徑直回身上了樓。


  柳初年原本都準備歇下了,卻沒想到南喬居然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本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卻沒想到南喬拿著那支梅花簪問道:「師傅,這是你親手雕的嗎?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


  柳初年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那簪子,而後反問道:「你是方才才知道這是我的手筆嗎?那你先前為什麼挑了它出來帶著?」


  南喬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於釋然一笑,心中的那點不安突然就被撫平了。


  「你笑什麼呢?」柳初年的話還未問完,便直接被南喬拉著要出門,匆忙間她只來得及摘下掛在一旁的狐裘,跌跌撞撞地隨著南喬出了門。


  南喬此舉實在是任性的很,徑直拋下一眾官員,牽了一匹馬便帶著柳初年向著遠處狂奔而去。


  柳初年將身子往狐裘里縮了縮,眯著眼問道:「你這是想幹什麼呢?」


  「你可知道在這不遠處有我南梁皇室的溫泉行宮?」南喬貼在柳初年耳旁笑道,「這一路奔波,想來師傅也勞累了,不若就去泡一泡溫泉吧。」


  柳初年實在是沒法理解她這突如其來的興緻,但又不忍掃了她的興,只能由著她來安排。


  便如南喬所說,那溫泉行宮離得的確不遠,行宮的總管太監沒成想南喬帝姬居然三更半夜驟然駕到,險些嚇得失了魂魄。等到回過神來,連忙吩咐人安排下去,將時常備著的東西都準備出來。


  柳初年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但事已至此,索性任由南喬折騰了。


  她換上了侍女捧來的輕薄浴衣,步履輕盈地走向溫泉水池,而南喬早就等候在了那裡。溫泉的水汽將整個大殿都熏得熱騰騰的,穿著這樣輕薄的衣服倒是正好,柳初年最初倒沒覺得有何不妥,但看到南喬的神情之時便下意識地抬手略微遮了遮。


  「師傅莫不是害羞了?」南喬游到她旁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柳初年原本的確是有些不大放得開,但看到南橋這副模樣反倒想開了,她本就是風流人物,又怎麼會膽怯這種情景?想通之後,她便將身子舒展開來,含笑對上了南喬的眼神:「這有什麼?」


  南喬看著她這麼一副任君采頡的模樣,當即便有些把持不住,抬手將她困在池壁旁湊了上去,卻在離著唇邊一寸處停了下來:「師傅……」


  柳初年卻沒讓她將接下來的話說完,直接貼了上去,含著南喬的唇笑道:「都這時候了,哪還有那麼多話。」


  南喬只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在上涌,隨即按著她吻了回去,看著她在自己身下醉眼朦朧千嬌百媚。柳初年算是徹底放開了,她抬手覆上南喬的背,彷彿指下的是七弦古琴一般,悠閑地游移輕撫,將南喬撩的愈發上火。


  等到許久之後,兩人方才分開。南喬看著柳初年側過頭輕喘,直覺的她這喘息聲都勾人的很,她的聲音原本就略帶些沙啞,現下染滿了□□,愈發嬌媚勾人。


  她本想下手做些什麼,但卻透過了那沾濕的衣衫看到了柳初年背上那一道的狹長的刀疤——那是當初在護國寺之時,柳初年為了救她挨得一刀。那一刀雖算不上十分嚴重,但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膚之上卻顯得十分猙獰,這讓南喬的心不由得揪了揪。


  「怎麼了?」柳初年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視,愣了片刻後方才反應過來她在看什麼,調笑道,「怎麼了,莫不是覺得丑了?」


  南喬知曉她是想讓自己寬慰一些才開這玩笑,但心中仍是有些不樂,她又盯著那傷疤看了片刻,突然起身出了浴池向著殿外的侍女吩咐了幾句。


  柳初年伏在池邊,撐著下巴看著她:「你這又是要做什麼?」


  「我想了一個法子,只是還得請師傅配合了。」南喬半跪池邊,低頭看著柳初年,「不知道師傅敢不敢?」


  柳初年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應了她的激將法:「有何不敢?」


  南喬得了她的縱容,臉上的那點郁色一掃而光,再次進入溫泉池中與她纏綿了許久。


  等到侍女將東西送來之時,柳初年仍是沒能反應過來南喬想要做什麼:「你巴巴地讓人找了顏料畫筆來,是要幹什麼?」


  南喬低頭吻了吻她背上的疤痕,眼中有狡黠之色:「自然是繪一副畫了,徒弟畫技不大好,還請師傅多多包容了。」


  說著,她一邊順著那疤痕吻了下去,一邊脫下了柳初年的輕薄的浴衣。


  柳初年終於後知後覺地領悟了南喬的意思,愈發哭笑不得:「也虧得你怎麼想出這麼促狹的法子的。」


  「師傅雕了梅花簪送給我,我少不得也要回贈師傅一支梅花,這才算有來有往啊。」南喬牽著她走到溫泉池旁的榻上,又將顏料放在一旁,執著畫筆笑道,「師傅可別忘了方才是怎麼答應我的。」


  柳初年算是對自己這小徒弟徹底無奈了,又不好公然違背自己方才說的話,只能伏在榻上任由她處置。


  大殿之中水汽繚繞,隔得遠了連人都看不真切,這讓柳初年不至於太過不自在,可她很快便發現自己低估了南喬。


  南喬蘸了鮮紅的顏料,緩緩地落筆,將那道疤痕當作枝幹,繪出一朵朵嬌艷的紅梅,在她白皙的肌膚之上顯得分外顯眼。


  「師傅,你真該自己來看上一眼……」南喬近乎促狹地一笑,手下的畫筆卻沒停下來。


  柳初年緊咬著唇,連瞪她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竭力忍著不讓自己的聲音溢出來。


  畫筆在身上猶疑的感覺實在太過奇妙,輕柔的羊毫掃過她的肌膚,成功帶起一陣酥|癢,幾乎讓她的骨頭都浸出纏綿之意。


  「不成了……」柳初年的手緊緊握著榻上鋪著的狐裘,終於有些忍無可忍地開口道,「你住手……」


  她一張口,南喬便刻意在畫筆之上使了壞,讓她連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來,只餘下破碎的喘息。


  「這可不行,師傅別忘了方才是怎麼答應我的。」南喬埋下頭吻了吻她的背,成功激起了一陣顫慄。


  柳初年被她折騰得幾乎脫了力,眼中泛出了淚意:「你快些……」


  南喬被她這聲音刺激得有些把持不住,但仍是不急不緩地繪著紅梅,打定了心思要使壞到底。


  「別鬧了……」柳初年終於受不住她這番折騰,回手奪過了南喬手中的畫筆,停了片刻后磨牙道,「慣得你,都要造反了。」


  「師傅,你方才可是答應了……」


  南喬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柳初年給截了下來:「我答應什麼了,我怎麼都不記得了?你十六歲及笄禮還沒成呢,等到了那時候再說。」


  說著,她披衣而起,緩緩地走了出去。


  背上那道猙獰的傷疤被南喬巧妙地修飾成了一支紅梅,陳年的傷痛盡皆化作傲立枝頭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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