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金蟬脫殼
楊鈺回到了東宮,把宮人們都趕了出去,見元烈依然坐在棋盤前下棋,就有些心急火燎地生氣:「孤急匆匆趕回來,你卻一點都不著急。」
元烈正思索著落棋之處,有些心不在焉:「赦免李家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殿下做的很好。」他將白子落下:「救不了劉家,不是殿下的過錯,此事不必再議了。」
楊鈺原本也覺得自己已經盡心儘力了,終究有些心中不安,如今看元烈這般風淡雲輕的模樣,慢慢冷靜下來:「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元烈搖了搖頭:「不怎麼辦,劉家難救,你我無力回天。」楊鈺恨恨地坐在棋盤前,打亂了元烈的棋子:「當初求孤救人的是你,現在無所謂的依然是你,有時孤真看不懂你。」
元烈將亂掉的棋子重新擺了回去,他的記憶力超群,過目不忘,竟然沒有絲毫錯誤:「劉家的一步棋,即便被對方吃了,也已經扭轉了大局,讓殿下能夠洗刷陛下心中的懷疑,已經發揮了他應有的作用。」元烈抬起頭,整襟危坐,對太子說道:「殿下,元烈十分感激您,不敢再要求更多,是元烈失察,沒想到劉家死局已定,所幸殿下沒有引起陛下懷疑,已是萬幸。」
楊鈺頭一次認認真真想救人卻失敗了,望著不把這件事放心上的元烈惱怒道:「如果有一天,孤放棄你呢?」
元烈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殿下放棄了元烈,必定遇上了極大的危機。」他神色平靜,姿態從容:「若元烈能夠為殿下鋪平腳下的路,讓殿下走得更加平穩,元烈也算得償所願,死而無憾了。」
太子有些後悔,斥道:「不要這麼說,什麼死啊死的。」
元烈抓住楊鈺的手,將一顆棋子放在他手心,眸色認真:「殿下,您要記得,旁人於你,皆是兵卒棋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該斷則斷,切忌拖泥帶水,與兒女情長糾纏不休。」
太子神色嚴肅地望著元烈,最後道:「孤知道了。」他頓了頓:「劉家……」就這樣放棄嗎。
元烈長長嘆了一口氣:「咱們還是不要忤逆陛下的意思,走一步算一步吧。」
喬府別院。
喬陌白從院子外走進來,神色嚴肅,手裡拿著一封信,他眼見陸紀從花廳走出來,急忙迎上前:「陸公子要走了嗎?」
陸紀點了點頭:「剛剛殿下似乎收到了什麼消息,匆匆離開了,在下也不好久留。」
喬陌白握緊手中的信封,今天剛下朝,金都已經傳遍了消息——太子殿下在殿上為李家求情,陛下竟然也同意赦免了李家的女眷,在朝臣眼裡,太子殿下的地位進一步穩固。
太子的所有動向他們喬府都要掌控,加之太子即將選太子妃一事,也得儘快回府讓喬崢知曉。喬陌白算了算時間,他的祖父喬樓風,也快到金都了,如今金都局勢越加複雜,倒不知祖父回來是好是壞。
安寧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動,神色略帶焦急,一個小廝跪在地上,神色有些不安,楓痕站在一邊,欲言又止。
劉家馬上要被賜死了。
雖說劉家事先被李家誣陷,家破人亡,實在是冤極了,但事後參與到璽王謀害一事中,就成了忤逆之事,眾人連求情都變得十分謹慎。
安寧停住了腳步,似要再確認一遍:「宮中已經明旨,要將劉氏一族賜死?」
那小廝點了點頭:「鄭大人是這麼說的,而且要奴婢轉告公主殿下——宮中明旨,到宮中內侍出宮行刑,也就今天申時左右的事了,而且這件事,鄭大人也無法插手。」
皇帝金口玉言,下邊的人誰敢拖延,立馬著內宮尚方司內侍備好毒酒,見血封喉,不能出絲毫差錯。
宮中內侍會將準備好的鴆酒和聖旨帶到牢中來,親眼見人喝下毒酒,驗明已死才反轉回稟。到時候,眾目睽睽之下,連換酒都不可能。
安寧沒想到一件事緊接著一件事這般緊湊,不過見到劉段城一面,他就要被父皇賜死了。
賜死一個平明百姓,和賜死一個曾經的四品朝官,性質完全不同。劉段城為了逃脫李家殺人滅口掩蓋身份,到現在還只能裝做是自己的老僕,沒有表明自己曾是戶部侍郎身份。
所以皇帝也沒有想過要見他一面,詳問當年的案情。
這也是暗處那人的高明之處,一旦皇帝詳問,賬本上的痕迹就會掩蓋不住了。
她原本想救劉段城,也得等回到宮中,和父皇周旋,可如今給她的時間也太緊迫了。
安寧突然站住,慢慢問道:「如果……我只救一個呢?」想要救劉家一家太難了,她只能棄卒保帥,救下劉段城為上策。那小廝是鄭大人貼身心腹,常年跟在鄭大人身邊,見多了牢獄中的隱私計謀,不然也不會被派來回話,他緊緊低著頭,沒敢抬頭看公主一眼,只聽到安寧公主再問了一遍。
「如果我,只救一個人,有什麼法子?」
那小廝以頭扣地,沉默了片刻,聲音顫抖:「換不了酒,只能換人,用其他死囚代替。」他停頓片刻:「內侍沒有見過那些囚犯,只需要換個人進去,但是……」
他咬了咬牙:「這件事沒有餘大人,辦不成。」
刑部尚書余大人會在當場見證賜死的過程,之後還要簽署文書,他見過劉段城,要想繞過他作假,絕無可能。
還有獄中掌管關押的獄卒,仵作,都熟知犯人,都需要余大人從中調配,才能把人給換一個。
安寧沉默,細細思索片刻,最後垂眸——鄭松君在前世就是個圓滑投機的人,所以她易於掌控,而余清房,卻是個中規中矩,耿直卻不失仁愛的清官。
她原本,並不想拉他下水。
「那我就去見余大人吧。」
楓痕上前一步,一臉的不贊同,涉險救一個謀害璽王殿下、即將被賜死的罪臣,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對安寧公主沒有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