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千鈞一髮
麗妃向來直言快語,但是說的不乏道理。
宮中高位妃嬪就那麼幾位,無一有孩子。若是抱養了低階妃嬪生下的孩子,也是無可爭議,朝臣也不會說什麼。
只是麗妃沒想到,向來不爭不鬥的德妃,有一日也會想到這樣的主意。
德妃手指一動,眼眸微垂:「妹妹說笑了,照料有孕妃嬪是本宮的本份,皇恩浩蕩,皆是天恩,本宮也只是為陛下和皇後娘娘分擔罷了。」
「起駕。」德妃一行人很快離去,麗妃眼望著她離開,這是頭一次,德妃這般伶牙俐齒地和她爭鋒相對,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麗妃眉眼一挑,頓時戒備起來——德妃恐怕是得了什麼依仗。
青煙拿著匕首,臉上如木偶一般毫無表情。
楊璽站在她身後,目光無神地落在某一處,語氣冷漠而迷茫:「我原本,打算放過你們。」
「放心,你死後,我會和父皇請罪。」
楊璽低頭,望向自己的手掌心,喃喃道:「還是要死,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青煙高高抬起手,唐美人尖叫了起來。「我說,我說,是安慶王府……」
「砰——」門突然被撞進來,一室的昏暗被照亮。
「安寧!」
「楊璽!」
兩個衝進來的人同時喊她的名字,也打斷了唐美人的聲音。
青煙深深鬆了一口氣,終於等來了。楊璽卻有些獃獃地站在那裡,下一秒,她奪過青煙手中的匕首,撲上床榻,利刃扣上唐美人的脖頸,語氣陰沉:「你剛說是誰?!」
楊鈺和元烈瞬間色變,兩人同時沖了上去,一人拉住楊璽,一人扣住了她的手腕去搶刀。
「放開我!」楊璽掙扎著,眼見著自己被一點一點拖遠。
她就要知道那個名字了!
元烈緊緊抓住她手腕,刀鋒在掙扎中割破他的手心,瞬間血如泉涌,染紅了白色的衣衫。
血色讓安寧的動作遲疑了一下。
太子緊緊從背後抱住安寧,在她掙扎的時候沉聲說道:「安寧,德妃已經請旨,奉父皇口諭將唐美人接往長春宮將養,馬上就要到了,你動她不得。」
唐美人離得極近,聽得一清二楚,眼底蹦射出亮光來。
元烈擋在兩人之間,忍住痛扣住安寧的肩膀,「聽話,安寧。」
安寧越見他們護著唐美人,已經激發的情緒越加癲狂:「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太子無法,一個手起刀落,將她劈暈了。
望著懷裡癱軟下來的女子,太子又是心痛,又是悔恨,他抬頭看了唐美人一眼,又朝元烈點了點頭,抱起安寧朝外走去。
元烈想追上去,不想唐美人卻痛呼:「元公子,救我。」
元烈止住腳步,朝青煙看去:「放了她吧。」青煙從善如流,上來收針,解開繃帶,唐美人被解了綁,就朝元烈落下淚來:「我肚子里的孩子……」
青煙輕巧的將針收進隨身的皮囊里,才轉身在元烈耳邊道:「殿下未曾有殺心,也是逼不得已。請元公子不要見怪。」
元烈望向她,嘆了一口氣,轉而問:「唐美人的身孕可有礙?」青煙嘲諷一笑:「無礙,我們本家針法從未失過手,我不過是嚇唬嚇唬她,讓她好好回答殿下的話。」話落,青煙看了看唐美人,嘀咕了一句:「算她命大。」話落,也出了門去。
元烈不知作何感想的搖了搖頭,隨手扯了什麼東西繞在手掌上止血,語氣誠懇:「唐美人,德妃娘娘就要來了,怎麼說,你可知道?」
元烈心下擔憂,德妃可不是一個任意揉搓的角色,也不知是得了什麼消息,闖進乾清宮討要了旨意,好巧不巧就在今天。
陛下竟然也答應了。
唐美人居心叵測,幕後之人還沒有找出來,一旦被德妃接走,他們再想接觸就難上加難。
而安寧今日的舉止要是讓人知曉,足以釀成大禍。
安寧,已經不是當初的安寧
唐美人望著元烈的神色,抓住元烈的衣袖:「元公子,我可以什麼都不說,不會有人知道安寧公主做了什麼。」她眼角尚有淚,將落未落,如盛開海棠上凝結的露珠
元烈低頭望向她,目露疑惑:「你想要什麼?」
唐美人在這樣深邃靜謐的目光下,止不住心神顫抖,卻也鼓起了勇氣:「只要元公子答應,在宮中助我一臂之力,保護我成功生下孩子。」
——是個聰明的女人。
元烈靜靜望著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神色俊美如天人:「我答應你。」
似乎許下了極重的諾言,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憐惜。
楊璽走在又黑又冷的路上,她一步一步走著,好像前面有什麼東西指引著她。
這裡是地獄嗎?
「姐姐,姐姐……」有小孩的哭聲。
她停住了腳步,回頭望過去。
黑漆漆一片,什麼都沒有。
楊璽繼續朝前走去,沒走出五步,衣服就被拉住。
她回過頭,一個小小的男孩子坐在地上,身上穿著一件灰濛濛的小衣服,一邊哭一邊拉著她的衣服:「姐姐……」
這個孩子身上籠罩著光亮,那種柔和的,純粹的光芒,從他身體里散發出來,與她身上籠罩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男孩長得十分得漂亮,有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眸,額頭上有一個紅印般的流光溢彩的胎記。
楊璽撥開他的額發,辨認了好半天,才認出「受命於天」四個字。
誰會在一個孩子頭上敲一個印?
楊璽撫了撫他的頭:「你是誰啊,我不是你姐姐。」
小男孩哭得哽咽了一下,哭著說:「姐姐,這裡黑,我們回去吧。」
楊璽有點頭疼,她望著黑暗的前路,和小孩子使勁拉著她回去的後路。
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在等著她。
「好吧,我送你回去。」她無奈地笑著說道,彎腰抱起他,那小男孩咯吱一聲笑了,抬起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先送他回去吧——楊璽這般想著,往回走去。
她沒發現她每走一步,小男孩身上的光芒便亮一分,似劈開眼前無盡的黑暗。
而她身後的黑暗愈加濃稠,越加濃烈,似翻滾著,想要破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