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野豬
第20章 野豬
隨玉從來沒有見到過林牧青那麽難看的臉色,那陰鷙的眼神讓隨玉有些害怕,不由得抓緊了他的手。
“阿青,不認我這個姐姐了嗎?”林牧茵扶著一個小丫頭的手,緩步走到林牧青的旁邊,她高挑的眼尾審視著林牧青身旁的隨玉,“這個哥兒是誰?”
隨玉的腳還是沒有好得太全,先前都是跟著林牧青慢慢地往前走,這會兒他看出了林牧青的急躁,直接朝林牧青伸出了手要抱。
林牧青隨即彎腰抱起隨玉,卻被林牧茵身邊的小丫頭攔住了去路:“我們夫人問你話呢。”
“林牧茵,當了這麽多年富家太太,就真的已經忘了自己是山雞了?就算是過了再久,你也依然是山雞變不了鳳凰。”林牧青很輕巧地抱著隨玉,看向林牧茵,他們兩個人長得一點也不像,林牧青像他們的父親,而林牧茵像春娘,一樣的是姐弟倆身量都很高。
“怎麽跟姐姐說話的,我知道你還怨我,但我也是不得已,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林牧茵寸步不動,隻是落在隨玉身上的眼神實在不怎麽好,“你還沒告訴我這個哥兒是誰?”
“晚夏來見過我,我還送了他兩匹很好的紅布,就當是給你和晚夏婚禮的賀禮,你現在怎麽又跟別的哥兒不清不楚了?我很喜歡晚夏,你們以後如果願意搬來縣城住,也可以來找我幫忙。”
“林牧茵,你這個自說自話的毛病,在夫家沒有人教訓過你嗎?”林牧青抱著隨玉的手緊了緊,他看不見隨玉的表情,但他知道任誰聽到這些話心裏都會不舒服,又何況是隨玉這麽嬌氣又有些文人的傲骨。
林牧茵的臉色一變,果然親人最知道往哪裏捅刀子最痛:“我知道你在氣頭上,不過我還是要說你一句,要成親的人了,還是要管好自己,玩一玩可以,可別傷了晚夏的心。”
“看來那位秦公子沒少玩啊。”林牧青不願意再跟她說一句話,邁著步子經過經過她的時候又說了一句,“拿自己的嫁妝讓自己丈夫青樓小倌館嫖,你可真是大方。”
隨玉就沉默地聽著他們的交談,隔著帷帽他也看不清林牧青的表情,隻是他抱著自己的手很用力,隨玉甚至能感覺到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
回到客棧之後,林牧青的臉依舊是陰沉的,隨玉平時敢跟他皮,今天的林牧青卻實在有些嚇人,隨玉輕聲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馬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那個建在叢山裏,迎著每天落日的地方,也慢慢地變成了隨玉認為的家。
回到山上,隨玉才鬆了一口氣,跟春娘和林華一起整理他們買回來的東西,春娘讓林華一邊去吃糕點,才拉著隨玉的手:“小玉兒,你們去縣城,是遇到什麽人了嗎?”
隨玉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開口:“是遇到一個人,好像是林牧青的姐姐。”
春娘的麵上有片刻的哀傷,最後一滴淚從她有些渾濁的眼裏落下:“我就知道,隻要遇到她,阿青就會不高興。”
隨玉從袖子裏拿出手帕,輕輕地擦掉了春娘臉上的眼淚,他也好奇到底是什麽事能讓一向大大咧咧的林牧青氣到這個份上,但看春娘這麽難過的神情,他又不想再問了。
“等以後阿青告訴你吧。”春娘歎了口氣,“他這兩天脾氣不太好,你多包容包容他。”
隨玉點了點頭,回頭看林牧青已經不見了蹤影。
暮色漸漸降臨,林牧青還是沒有回來,林華一會兒出去看一趟,最後自己去廚房裏煮飯,隨玉跟在他的身後,打算幫他的忙,他雖然不會做飯,但現在已經會燒火了。
突然外麵就熱鬧了起來,林華趕緊扶著隨玉跑出去,就看見躺在院子裏一頭巨大的野豬,還有站在野豬旁邊麵無表情的林牧青和張著嘴哈氣的大黑,寨子裏的人這會兒也都圍在了一起。
隨玉的目光落在了林牧青的手臂上,手臂上靛藍色的衣裳已經被暈染成了黑色,可林牧青本人就像是一點事都沒有,就那麽站著,他的身後是無邊的夜色,隨玉看得眼睛一酸。
這幾年他們已經很少能夠獵到這麽大的野豬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激動,因為近年來日子過得也好些了,除了一些住在深山裏以打獵為生的獵戶,他們都已經很少去打獵了,平時也隻是獵獵兔子什麽的打打牙祭。
“青哥,這野豬咱們是抬到山下賣了還是怎麽?”林華探出頭,這麽大的野豬,年份應該已經很大了,肉估計也是柴,他們也不愛吃,抬到山下又太費力氣。
“分了吧,快入冬了,做成肉幹,當零嘴吃吧。”林牧青說完之後就想轉身回房,想了想又說,“四隻蹄子給我留著。”
林平點了點頭,四周的人也都了然,林牧青的夫郎腿還沒好,向阿麽曾經說以形補形,四隻蹄應該還是要給他的夫郎留著。站在人群裏的林晚夏咬著嘴唇,看著林牧青高大的背影。
林牧青回了房間之後,隨玉也跟著他的步子進了屋裏,剛好看到林牧青脫了一半的衣裳,因為動作實在是太大,衣裳又在那道傷口上上下磨蹭了幾下,血越流越多,林牧青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隨玉按住林牧青的手,輕輕地把他纏在手上的衣裳剝了下來,林華也送了水進來,隨玉垂著眸子用帕子沾了水輕輕地擦掉他手臂上的血跡,才發現那是被野豬的獠牙撕扯出來的傷口。
隨玉不太明白為什麽有些人一心氣不順就去做些暴力又傷害自己的事,虞哥是這樣,林牧青也是這樣,他找到放在床頭格子裏的傷藥,給他的傷口上撒上藥粉之後又用幹淨的布條給他把傷口包紮好。
林牧青垂下頭看著隨玉熟練的包紮手勢,看他低垂的眉眼,卷翹的睫毛,還有豐潤嫣紅的唇,林牧青聲音很啞:“怎麽這麽熟練?”
隨玉像是聽到了初來這裏時林牧青的那種聲音,他的肩聳了聳:“我家裏的嫂子,平時就喜歡舞刀弄槍,也經常受傷。”
林牧青也算是從字裏行間大致知道了隨玉的家人們,有一個當夫子的父親,有一個不太像哥兒的嫂子,所以,他為什麽會被流放呢?真的像林安說的,謀逆?
他用自己沒受傷的那隻手抬起了隨玉的下巴,看著他懵懂又無辜的眼睛,想也沒想,就直接覆上隨玉的唇,沒有深吻,隻是輕輕地貼了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