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婚夜
第8章 新婚夜
行完禮之後已經月上山頭,今日的月亮格外地圓,隨玉還記得以前父親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可今天十五,月亮正正是圓如玉盤。
屋裏紅燭搖曳,紅燭上還粗劣地勾畫著一對交頸的鴛鴦,隻是那技術太差,看起來像是兩隻禿了毛的鴨子。
他盯著那一對蠟燭,搖曳著細碎的光,和從窗欞邊透進來的月光交相輝映,難舍難分。床上鋪著厚厚的龍鳳被,褥子下麵應該撒的是花生桂圓紅棗,隔著床褥,隨玉也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屋子裏靜悄悄的,隨玉好像聽見了紅燭燈芯爆裂的聲音,他想起虞哥對他說的,燈花爆,喜事到,今天他成親,姑且能算是一樁喜事吧,隻是遺憾,父親不能為他唱賀詞,兄長不能背他出門,虞哥和長姐沒能為他挽發。
林華又偷偷地溜了進來,端著一個托盤,裏麵放著一碗白米飯,飯上麵放著一個雞腿,旁邊放了些隨玉平日裏愛吃的蘿卜醃菜,還有一碗甜湯:“嫂子,吃點兒東西。哥叫我送來的。”
隨玉一點胃口都沒有,但還是硬著頭皮吃了點東西下去,林華的臉上也是喜氣洋洋的,想著他一個人吃飯,便在旁邊跟他說笑:“嫂子你知道嗎?寨子裏得有一年多沒辦過喜事了,今天好熱鬧。”
“桌上還有烤乳豬,我一片肉都沒吃著。”
隨玉笑了笑:“你怎麽不叫嬸子給你留點兒?”
“他們太忙了。”林華想了想,“嫂子你還想吃什麽嗎?我去外麵給你夾點兒。”
“不用了。”隨玉沒能吃完林華給他帶來的飯,倒是那碗甜湯他都喝了,應該是用紅棗銀耳熬的,很香很甜。
林華看他喜歡,又忙著給自己的兄長刷好感度:“這是青哥煮的甜湯,是隻給你一個人煮的。”
隨玉嘴裏的一口湯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他並不想要這樣的偏愛。
陪著他吃完東西後,林華才端著東西離開。
又是一陣寂靜,隱隱約約能聽見前麵宴席上的喧鬧聲,隨玉的胸口一陣酸脹,已經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
像是有了安穩的生活,又覺得一切還是在原地踏步。
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明白,就聽見了房門外的腳步聲。
是林牧青過來了。
門剛一打開,隨玉就聞見了衝天的酒氣,他皺起眉頭,去推開了原本半掩著,隻能透進一絲月光的窗。
頓時月華盈滿整個屋子,沁涼的山風吹散了一點林牧青的酒意。
“隨玉。”
林牧青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落在隨玉的頭頂。
隨玉站在窗邊,看著麵前那個可以稱作是他夫君的人,下午還穿得整整齊齊的喜服,到現在也已經是亂糟糟的一團,皺皺巴巴地,上麵像是還沾上了什麽油漬,隨玉移開了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林牧青卻拉著他的手,把人拉到凳子上坐著,桌上擺著一壺酒,兩隻土陶做的酒杯,還有一堆紅棗桂圓花生。
他的手很大,還帶著滾燙的熱意,隨玉隻覺得碰到他手的地方都像是要被灼傷:“你鬆開我。”
“先喝酒。”林牧青鬆開他,往那兩個酒杯裏倒了兩杯酒,“成婚的最後一步,合巹酒。”
隨玉看著他飛揚的眉和被胡須遮了一大半的臉,才慢慢伸出手,端起那個酒杯舉到林牧青的跟前:“喝了,禮就成了嗎?”
林牧青又重新抓著他的手:“別的什麽話我也不會說,但我會對你好的。”
戲文裏說,每個男人天生都會說這樣的花言巧語,隨玉並不當真。
“林牧青,沒有官府的婚書,沒有我父親的首肯應允,怎麽就能算是禮成?”
林牧青像是知道隨玉的想法,從袖口裏掏出一封文書,封皮上的大紅的婚書兩個字燙紅了隨玉的眼睛,他拿過來,看著婚書上的隨玉和林牧青兩個名字和官府蓋的大印,他的聲音有些抖:“這裏沒有我的戶籍,婚書你是怎麽拿到的?”
“是費了一點功夫,不過不重要。”林牧青又接過那婚書,“拜高堂的時候,我們朝著廿州的方向拜了的,也算知會了他老人家。”
“你那算是哪門子的知會!”隨玉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點點酒液落在了桌麵上。
林牧青又把那剛剛灑了酒的酒杯斟滿酒:“你別生氣啊,等過一段時間,我帶你回娘家去,你看行嗎?”
隨玉又問:“所以現在,我的戶籍是落在這裏了嗎?”
“是,你現在就是林隨氏了。”
隨玉在他的腳上踩了一腳:“你別胡說。”
“行了,趕緊把酒喝了好休息了。”林牧青固執地要隨玉跟他喝完這杯合巹酒,最後是終於是半哄半強迫地讓隨玉把杯裏的酒喝了下去。
隨玉從前被隨雲昌管得很嚴,滴酒都不許他沾的,今天猛地喝了這一杯下肚,臉上頓時就泛出了紅,林牧青沒有什麽文化,也不知道什麽芙蓉麵仙人姿,隻覺得這個時候的隨玉臉上的紅像是開在三月春日裏的粉櫻,而其他地方的白又像是臘月白雪,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今天是他的新婚夜,麵前的人是他新娶的夫郎。
隨玉暈暈乎乎地,突然想起了現在是什麽情況。
紅燭,龍鳳被,紅棗花生桂圓。
他拽住林牧青想要過來抱他的手:“你別碰我。”
“怎麽我還碰不得你了?”林牧青的手從隨玉的腋下穿過,像拎小孩一樣把隨玉拎到了床上。
被褥下麵的大棗桂圓硌得隨玉的腰一縮,一抬頭撞上了林牧青的下巴。
隨玉捂著頭,不知道是不是撞出包來了,倒是林牧青,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隻是盯著隨玉泛紅的臉頰,看他飽滿彈潤的唇,想也沒想就欺身下去,卻並沒有嚐到他想象中的味道,隨玉在最後一刻偏開了頭。
他可不想被一頭熊拱,至少現在不能,隨玉伸手,在林牧青唇邊擋住:“你現在不能碰我。”
“為什麽?拜了堂,喝了合巹酒,我碰你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林牧青被他的霧蒙蒙的眼睛勾得快要魂飛天外,又彎下腰想要親他。
隨玉很是嫌棄地移開頭,林牧青全身上下都是酒味,身上那皺巴巴還沾著油漬的喜服更是讓隨玉難受得不行:“林牧青,你臭死了。”
林牧青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又往隨玉身上湊了湊:“哪裏有味道了,我聞著挺好的啊。”
“你去打水,不洗漱怎麽睡覺啊。”隨玉踢了林牧青一腳,“快去。”
林牧青無奈穿上鞋子,好在春娘細心,灶裏的火沒有斷過,熱水倒是不缺,他又往盆裏兌了些涼水,才端進屋裏。
隨玉已經把身上的喜服換了下來,穿上了春娘給他做好的裏衣,穿得嚴絲合縫,恨不得連袖口都用線縫上,多一點皮膚都不願意露在外麵,
林牧青看他這個樣子直接黑了臉,這喜服應該由他親自來脫掉才對。
隨玉跳下床,跑到林牧青端來的水邊洗臉,他的唇上還有口脂,膩膩乎乎的一點都不舒服,洗完臉之後才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他洗完之後臉上的水珠還沒擦幹,帶著一身的水汽回到床上,又指了指院子裏:“你快去洗漱啊。”
林牧青被他一指,隻用隨玉洗過的水將就地洗了一遍臉,索性又打了水來讓隨玉洗腳。
隨玉泡完腳之後又坐在床邊,看著林牧青用他用剩的水洗腳:“你一會兒把床上這些勞什子東西都收拾了。”
“然後呢?”
隨玉晃了晃自己的腳丫:“然後你打地鋪。”
林牧青快被他氣笑了,先前的酒氣也在隨玉一趟又一趟的使喚裏早就消退了個幹淨:“隨玉,你膽子不小啊,讓我睡地鋪?”
隨玉揚起頭,眼中的意思很明顯。
林牧青又說:“你不讓我睡你就算了,你還不讓我睡床?隨玉,誰家的夫郎像你這樣的。”
隨玉反唇相譏:“是你自己要娶我的。”
林牧青倒了水,在進了房門之後又吹熄了紅燭,屋裏並沒有暗多少,還有傾瀉而來的月光照亮。
隨玉最終還是沒讓林牧青睡地上,讓出了一半的床給林牧青,自己把被子裹得死緊,生怕林牧青會對他做點什麽的樣子。
“裹那麽厚你不熱嗎?”林牧青倒是怡然自得,側著臉去看隨玉,隻見他眼睛閉得死緊,小扇子似的睫毛一個勁兒地顫動,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裝睡。
“你別管我。”隨玉翻了個身,隻留了個後腦勺給林牧青看。
林牧青那點旖旎的心思早已經隨著身上的酒氣被一趟又一趟的使喚被蒸騰一空,隨玉已經是他的夫郎了,朝夕相對地,還怕睡不到他嗎?
“林牧青。”
在林牧青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隨玉的聲音輕飄飄地傳過來。
“生辰愉快。”
林牧青笑起來,是挺愉快的。
最後還是沒能忍住,翻了個身,把隨玉連人帶被子都摟進了懷裏。
秋夜漸涼,懷裏有夫郎抱著,果然是最最溫暖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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