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風禾盡起（一）
第129章 風禾盡起（一）
這夜, 遊湉一夜未眠。
轉天一早，她就接到了齊放的電話。
“剛要去找你！”
遊湉按了免提, 把手機放在洗手台上。
她快速洗漱, 用的水都是涼的。
齊放的聲音聽起來也有點急，還伴隨著呼呼的風聲，“我現在不在學校啊, 新聞看到了？”
“看到了。”遊湉沒多廢話。
“也不知道老霍到底在玩什麽, 這不成心搞人心態麽！”
遊湉想說還好，她心態很穩。
因為相信他, 知道他必定是清白的，所以無論再多指控, 她都不怕，也不會放在眼裏。
裏麵的新聞鏈接，她甚至沒有點進去細看。
齊放大概是在開車, 他抬高語調，“我出去一趟，探探內幕消息！晚點見一麵？”
“好，我請。”遊湉把擦完的洗臉巾一團, 丟進垃圾桶, 她剛要掛電話, 齊放就說了句——“等等！”
“怎麽？”
“把燁子也喊上！”
“行。”遊湉掛了電話。
隨後她給周燁發了條微信。
晚上六點, 周燁準時過來接她。
遊湉穿著件萌黃色的針織衫, 一條緊身的水洗色牛仔褲, 整個人顯得特別有活力。
她紮著馬尾，一進來, 就慣性甩了下頭發, 發尖不小心掃到了周燁的肩膀。
周燁側身看她係好安全帶。
“哢嚓”一聲, 動作幹淨利落，“其實我可以自己打車的，還麻煩你來接。”
“不礙事兒，也是順路。”
遊湉見他半天沒發動車子，以為他不知道去哪兒，又把昨晚給他微信發過的那個小吃街的定位打開，弄好導航，擴大音量，遞到他麵前。
周燁還是沒動。
他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看，好像她的臉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遊湉：“怎麽啦夜大？”
周燁稍稍回神兒，輕聲道：“你好像胖了點。”
“是麽。”遊湉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是最近吃的太好了吧。”
其實她也有點感覺，身上的這條牛仔褲還是去年的，今早竟然提了半天才提上。
肯定是這倆月在校食堂掃樓的成果。
不過都讓夜大看出來了，這也太顯著了吧！
周燁倒是沒再說什麽，他轉過身，沒用她的手機，自己導航好，“給我講講都吃什麽好吃的了。”
“不用講，一會你就知道啦。”
車子到了地方，是一條滿是煙火氣的小吃街。
車子開不進去，隻能另找地方停車，周圍也沒有空餘的停車位，周燁便讓遊湉先下車，他自己去把車停到馬路對麵購物中心的地下車庫。
遊湉說行。
她今天請客吃飯的地方是個網紅燒烤店，人超級多，這點過來還都是長長的排號隊伍。
屋裏肯定是坐不下的，沿街的小桌子也都坐滿了人。
看起來非常的熱鬧，烤串的香味也是相當誘人。
遊湉提前有預約，所有沒有排多久的隊。
她等了一會兒，就有一桌空出來的桌位，是在樹下麵，小矮桌，周圍有四隻小板凳。
正好，多出來的一隻放她的包包。
遊湉坐下來，夜大和齊放都還沒有過來，她給齊放發了個微信問他到哪兒了，放下手機就開始先點餐。
燒烤需要時間，所以她先把那些必吃的羊肉串牛肉串什麽的統統先點上。
考慮到他們兩個應該都是開車來的，所以就沒有要啤酒，要了三瓶橘子汽水。
後來想了想，他們不能喝，自己是可以喝的，又給自己要了一杯紮啤。
畢竟吃燒烤不喝啤酒太虧了。
點完沒多會兒，周燁和齊放就都到了，遊湉抬手朝他倆招呼了一下。
齊放也是開車來的，開的是輛純黑色的邁凱輪，開到小吃街的時候，整張臉都黑了。
最後也是把車繞了一大圈停到了對麵商場的地下車庫，還得從商場上麵走上來，出來時正好碰見同樣來停車的周燁。
他給遊湉發語音咆哮，“你請客能不能稍微動點腦子！老霍是沒把銀行卡留給你嗎！”
遊湉很快回他，“我們家就這條件。”
這群公子哥，一個比一個毛病多。
反正齊放在她眼裏的濾鏡早就碎了，還是稀爛那種。
不過等他到了，遊湉就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會咆哮了。
也別說，讓他穿成這樣蹲在街邊吃燒烤，屬實難為人了。
齊放今天穿的賊正式，比在講台上的時候還正式。
畢竟白天是出去見舊友的——那些都是什麽人啊，那可是塔尖上的人精，不到逼不得已齊放是真的懶得跟他們打交道。
這也就是為了他們家老霍。
結果他家媳婦兒就是這麽打發他的？
齊放氣吼吼地坐下，板凳太小隻，坐下的時候不太穩，還差點摔倒。
“這凳子能坐人嗎！”
“不然呢？你看夜大不是坐的好好的？是人都能坐的好好的，你坐不好，反思一下你自己吧！”
遊湉把餐具給夜大擺好，齊放的那套嫌棄地推了一把，正好滑到他麵前。
周燁笑了笑。
挺好。
好久沒從她身上感受過這種感覺了。
就像初遇時的那個她。
坐在他懷裏，明明懷揣著一肚子的“壞心眼兒”，卻仍舊不卑不亢地向他亮起了爪子。
現在，她也要為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再次亮起爪子了。
周燁稍稍解開休閑襯衫的兩顆扣子，袖子挽好。
動作不疾不徐，坐在樹下，映著長街的夜色。
整個人看起來清風朗月的。
遊湉微微別過頭，也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
實際剛剛的夜大也給了她同樣的感覺。
像是當初在畫展上“重新認識”他時的那個模樣。
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
烤串上來，誰也沒有再說話。
先吃。
遊湉叫老板打開啤酒，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
齊放和周燁對視一眼，也沒人開口攔她。
這一杯確實也不至於醉。
遊湉吃了幾串後就飽了，主要是喝飽了。
她最近胃口好像也不是很好，有點泛惡心，想想就覺得大晚上的還是不能吃的這麽油。
她放下杯子，先開口問，“新聞我看了，霍文東也被調查了，文匯資本是他的，據說是牽扯了一個大案子，但對他的指控我覺得有點無足輕重了，還有一點，李瀟瀟還在國內，而且還這麽高調，這不科學啊，你們覺得呢？”
其實在昨晚的公告出來之前，就先有了霍文東被接受調查的新聞，隻是國內媒體沒有推送。
集體啞聲，不過是想在國內市場最大限度地降低輿論帶來的負麵影響，誰能有這麽大的權利操盤？遊湉可想而知。
“其實我能猜到霍文肖不會那麽順利，他動了別人的奶酪，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們想以更嚴重的七項指控拉他一起下水，對嗎？”
“那些指控都是不成立的。”她又說，而且語氣很堅定。
齊放看了周燁一眼，把吃剩半隻的簽子扔回鐵盤裏，他擦了擦嘴。
“在他那個位置，經手的事情太多了，想潑髒水還不容易？不成立？有什麽要緊，讓它成立不就好了。你霍總可是霍氏的接班人，盯著他的人太多了，你以為他為什麽願意‘屈尊降貴’回到國內，甘願當個小小的中層幹部？”
齊放用手比劃了一個盤子，他道：“NG是這隻盤子裏最大的口子。”
“可是想撕開，卻比登天還難。”周燁補充。
齊放點了下頭，表示讚同。
遊湉抱著肩膀，“你們真的夠了吧，哪有這樣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
齊放：“我們隻是想告訴你，別那麽天真，也別不把對方的指控當回事，這是很嚴重的事情。我知道你相信他是清白的，但是什麽是白？什麽是黑？你以為你看到的白就是白了？”
“我告訴你呀湉湉，這白跟黑呢，不是我們說了算，有的時候也不是法律說了算，而是權利說了算。”
“胡扯！”遊湉一手拍在桌子上，差點把汽水拍灑了。
其實她不是不明白，隻是不想承認。
齊放無奈地搖了下頭。
周燁有心安慰她，便委婉道，“這次是兩國警方共同協作，想操作，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再大的能量，在法字麵前也得掂量掂量，你也不要聽齊放嚇唬你，一個人隻要是清白的，哪怕被蒙冤，也總會有昭雪的一天。”
周燁這話簡直是反效果。
遊湉聽到“蒙冤昭雪”幾個字，臉都黑了。
周燁微微一頓，又告訴她，“要相信世界上有光。”
齊放一聽，立刻就來了一句，“信奧特曼？”
成功把遊湉逗笑了。
她看見杯子裏剩的半杯啤酒，一口氣仰頭喝了。
周燁不知不覺地把她手邊的酒瓶子放到自己這邊的地上。
裏麵還有小半瓶沒喝完。
齊放悠悠道：“現在就看他們雙方的較量了，今天我打聽了一下，兩邊都很難受，現在的情況是，他們背後都有高人，你霍總背後的人其實我一直也不知道是誰，但能和他大哥較勁兒的，還真猜不出幾個，燁子，你說呢？他背後那位得是什麽神仙，才能和那三位對著剛？”
遊湉知道齊放說的“那三位”是誰。
霍文東、蔣湛和李瀟瀟。
蔣家和李家背後的關係都是霍文東的資本。
李瀟瀟為什麽這個時候大張旗鼓地在三亞舉辦宴會，估計也是有目的的。
何況蔣家能量之大，半個華國無人能及。
“就看最後一口氣兒，誰能壓過誰了。”
齊放其實也有個不太理解的地方，“據說我知，老霍手裏的料可不止他放出來的這一點，就這點指控，霍文東緩口氣就上來了，你說老霍還在等什麽呢？等等真把自己賠進去了，要我說就該一鼓作氣直接按死，別讓對方有喘氣兒的機會。”
“我覺得他可能是想把水攪渾。”周燁看了遊湉一眼，此刻她不知道在想什麽，有點出神的樣子。
“越渾越好，他那新聞大概是他自己搞大的輿論，他大哥想壓，他便不讓他得逞，他們兄弟再怎麽鬥，外人也隻是看個熱鬧，虧損的總歸是他們霍家自己的產業。”
兩兄弟相繼出事，霍氏股價暴跌，旗下上市公司一夜之間全部停牌！實際時間線比國內新聞報道的還要早。
遊湉回過神兒來，正好聽了夜大最後一句，她覺得不可思議，“他瘋啦？自己搞垮自己家？”
“置之死地而後生嘛，也就隻有你老公有這個魄力了。”齊放接道。
遊湉被飲料嗆了一下，咳了半天，臉都咳紅了。
周燁趕緊遞給她紙。
齊放偷偷樂了兩下，又說，“何況霍氏內部早就已經爛透了，現在也就外表看著光鮮，實際就剩了一隻空架子，都不用來次經濟危機，遲早也會被動退出曆史舞台，‘泯然眾人矣’，老霍是個有抱負的人呐，不像我……”
遊湉不想再聽他廢話了，“所以他還在等什麽？”
周燁和齊放都沉默了。
說實話，等什麽，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要是知道，霍文肖還叫霍文肖嗎？
齊放隻能猜測，“也許再等一個時機？”
“也許是他覺得手裏的砝碼還不夠。”周燁立刻和齊放對視一眼。
遊湉坐直身子。
齊放也突然坐直了什麽。
他像是想到什麽，眯了眯眼，“我們都把老霍想的太強悍太萬能了，也許他根本沒有我們想的這麽複雜，他不出手，不是在等，而是突然遇到了他之前沒有料到的巨大阻力，這個阻力讓他猶豫了，他是個做事變態嚴謹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會輕易出手，就好比打牌吧，別人上來直接給他丟個炸彈，一通操作猛如虎，不等他發難，先用七項指控把他送進去再說，誰知道這七項指控他們謀劃多久了？”
“而這才隻是開局，對方手裏還有什麽？老霍不知道，也許他下張打出的牌，就成了對方捅向他的刀子，所以他才會一張一張地探，在衡量，在抉擇，在試探……”
“除非他手裏的底牌是張王炸，否則……”齊放歎了口氣，後麵的話沒說，要是王炸早就炸了，不必拖到現在，可見形勢變了，之前以為的王炸也不夠分量。
“老霍好難，真的太難了。”
“因為沒有把握，也因為隻有一次機會，所以才會走的這麽小心翼翼，哎。”
齊放自言自語一通，最後露出點愧疚之色，“我真是個廢物，也幫不上他什麽忙。”
遊湉卻突然抬起頭，眼神發出火炬般的光亮，她沉聲問，“什麽樣的牌算作王炸？”
周燁本來正在倒水，手一抖，猛地抬頭看向她。
齊放不明所以，未開口，遊湉便兀自繼續，“為國際恐——”
“遊湉！”隻說了幾個字，就被周燁迅速按住手腕，眼神製止她，“不要說出來。”
齊放慢慢放下手裏的杯子，五官逐漸收緊。
他們四周是語笑喧闐的人間煙火。
遊湉這會兒倒在放鬆下來，她不緊張了，一點也不緊張了。
看了一眼周燁腳下的酒瓶子，她彎腰又拾了起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慢慢悠悠地喝了兩口，喝完，放下杯子，神情是坦然，是愉悅。
“下麵，你們隻管告訴我，如果現在我手裏有這張王牌，該怎麽送到他手裏？”
周燁沉默幾秒，拿起一隻空杯子，把剩下的半瓶酒給自己倒滿。
他抬頭飲下。
齊放沒有多問，他隻說：“首先解除你認知上的一個誤區，王牌不重要，誰拿才重要，明白？”
遊湉搖了搖頭：“不明白。”
“你既要確保王牌能送到他身邊，也要確保他身邊都是‘可靠’的人，最後，還要確保這張王牌確實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把效果擴大到極致。”
“說人話吧。”遊湉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冷風一吹，竟然有了一點頭暈的感覺了。
“人話就是——我們不知道老霍身邊現在都是什麽人，有時候一身衣服也不能代表什麽，如果真有一張這樣的王牌，最穩妥的辦法，就是送到一個能量足夠大、且願意站在我們這邊的人手中。”
遊湉點了點頭，承認他的觀點，她問齊放，“你們行麽？”
“說實話吧，我們倆都是這個圈子裏的邊緣人物，加起來還沒你老公一半的本事大。”齊放腦袋向前湊了湊，偷偷告訴遊湉，“燁子家世雖然顯赫，但也是個可憐人，你大概還不知道，他……”
被周燁咳嗽一聲打斷。
齊放朝遊湉挑眉聳肩，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表示沒辦法告訴你。
好在遊湉並不怎麽關心。
周燁等齊放小動作搞完，才開口說，“我倒知道一個人。”
“誰？”遊湉抬頭問。
齊放突然看向周燁，眼睛瞪大，他和周燁幾乎異口同聲：“Marko！”
“誰？”
周燁：“戴蒙科。”
遊湉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想了辦法，才記起點印象。
周燁知道她想到了，不等她開口，就點了下頭，“是他。”
齊放：“對啊，我應該早點想到，他是霍文祁的人，霍文祁已經被老霍策反了，雖然他二哥一直是個草包吧，不過隻要不是站在對麵，就都好說。”
“我隻考慮到一點。”周燁道，“此人神通廣大，如果他肯出手，再好不過。”
齊放：“可這人性格也很怪，外麵人都是怎麽稱呼他的——小佛爺？這麽大一尊佛，咱們能請動？老霍準備結盟的時候，不是沒考慮過他吧？他這人，說是霍文祁的人，其實也隻能算是跟他私交還行，讓他替別人辦事，估計難，他要是願意結盟早就同意了，何至於等到今天？”
遊湉突然開口：“我去試試。”
齊放：“你怎麽試？”
“這你就不用管了。”遊湉抬了抬手，招呼老板，“買單！”
說著就開始收拾包包準備走人。
遊湉站起來的時候還有點暈，稍微晃了一下，齊放趕緊過去扶她，“你行不行？半瓶就暈了？”
“坐久了腿麻。”
“你可給我好好的，老霍把你交給我們，你要是出點什麽意外我們可擔待不起。”
遊湉聽出他話裏的“別有深意”，“放心，我會好好的。”
她推開他，正好老板拿著pos機過來，她掃碼付錢。
齊放還在她身後嘮叨，“今天的話跟別人不許再說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險，還有，要是手裏真有什麽，你給我，我去想辦法，你一個女孩，不要胡來。”
遊湉對他露出一個假笑：“我不相信你。”
“——你！”他又痞笑了一下，抱著肩膀故意道，“你相信戴蒙科啊？你都沒見過他，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麽？別怪哥哥沒提醒你——”
“走了走了。”遊湉付好帳，準備打車，不想再聽齊放說話。
這過程周燁一直站在後麵，雙手抄在口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齊放有事先走了，臨走時又嘰裏呱啦地囑咐她一通，遊湉把孟晴搬出來才算把他趕走。
她回頭看夜大，“你喝酒了，我幫你叫個代駕吧？”
“不了，車先放那吧。”周燁抬腳上前，和她並肩，“走吧。”
“嗯？”
“想和你散散步。”周燁兀自向前，慢慢走著，邊走邊說，“不多走，就十分鍾，走到前麵紅綠燈那裏，我打車送你回家。”
遊湉很快抬腳跟上。
她知道夜大是有話想對她說。
可是到了紅綠燈那，周燁還是沒有開口。
遊湉看了看手表，已經十點了，她道：“我自己打車回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我送你。”
“真不用。”
“送你，順便拿東西。”
遊湉疑惑。
周燁微微笑了一下，“把u盤給我，我去找Marko，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遊湉：“他交代的？”
周燁：“不交代我也會這麽做，你不相信齊放，也不相信我嗎？”
遊湉聳了下肩，“我不是不相信他，相反，我很相信，很相信你們，但是我不能讓你們去受這個累，夜大，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你能理解我嗎？”
“我之前好自私，想把一切壓力都交給他，我不停地對他說著相信他，其實就是在逼他，在暗示他，暗示他不能失敗，不許失敗，我給了他太大壓力，如今他被指控，已經到了步履維艱的地步，我卻還覺得他可以，他能行，我把想象成了一個機器人，覺得他就應該不知疲憊地戰鬥。”
遊湉此刻眼含淚光，她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語氣裏是自責也是痛，“其實我錯了，是我太自私、太懦弱，始終不願邁出那一步，所以才會讓他這麽累。我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也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麽凶險，那個u盤，我早就應該給他的……是我不想讓自己陷入兩難，是我不願背負壓力，所以才選擇眼瞎似地逃避，把一切壓力都推到他頭上……”
“夜大，你聽過一句話嗎？——感情是兩個人的雙向奔赴，不是一個人的毫無保留。所謂雙向奔赴，不是我站在原地，他朝我奔跑就可以，我也應該跑起來，跑向他，迎接他！他在為我戰鬥，我不該再這麽等下去，我會彌補我曾經腦殼壞掉犯下的錯，所以，不管再困難，我也會去試一試。”
周燁聽了，隻說了三個字，“很浪漫。”
遊湉朝他笑了，“所以你同意了？”
“我會考慮。”
遊湉抱肩，“夜大，你不用再考慮，我知道你根本沒有把握說服他，但我有，你也別讓自己為難，隻管相信我就可以。”
她看得出周燁在擔心什麽——
“哎呀我知道，你怕他會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比如想睡我這種？然後呢我一上頭就答應啦，對吧？夜大，你認識我的時間也不久了，真的覺得我會是那種人嗎？”
周燁：“你當然不是。”
“對啊，我肯定不是，你放心吧，你大概不知道，霍文肖和源野昏死過去的時候，都是被我念叨醒的，我這張嘴可厲害了，而且我其實覺得他也不會提這種要求。”
她對戴蒙科其實一直有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但她卻始終堅信自己的直覺。
覺得他會答應的。
周燁最後妥協，“那好，不過你不許一個人單獨行動，我和你一起。”
遊湉很感動，“夜大，你對朋友真好，我替霍文肖謝謝你。”
“不必，他不是我朋友，我也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你。”
遊湉星星眼，“那我替我自己謝謝你！”
她好開心，甚至轉過身去，抬起頭來閉上眼睛，張開胳膊，吹了吹風，嘴裏還在說，“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粉絲了！夜大，等一切完事了，我一定要去競選你後援會的會長，超話的主持人，貼吧的吧主……”
被周燁拉住包包拽了回來，“小心車。”
他們聊天的這會兒功夫，齊放也沒有閑著。
他已經把戴蒙科近一周的行程單查了出來。
這些都是在媒體上可公開的schedule，一些中規中矩的交際，沒什麽特別的，都在港城和深城。
不過齊放是個電腦高手，黑客級別的，他要查戴蒙科，肯定就會把他所有行程查的一清二楚。
結果就有了一個重大發現——
三日後，戴蒙科會飛來榕城參加一個私人酒會。
這個酒會齊放也略有耳聞，是屬於某一個圈子每年一度的固定聯誼，逼格其實一般，但是因為是人家固定的圈子，忌諱很多，所以外人幾乎沒有接觸到的機會。
別說入場券，就連入會成為會員的資格都沒有。
酒會在泰源山莊旗下的溫泉酒店舉辦——這個地方齊放倒是熟的，當年泰源投資這個項目的時候，從土拍競標時就沒少往他爺爺的小樓跑。
自然都被拒之門外。
……
遊湉回到家後，收到了一個快遞。
拆開包裹，發現裏麵是她姐姐的那本筆記。
這本筆記，曾經是她的“投名狀”，她把它像命一樣交給了蔣湛，同樣也把她的所有信任給了他。
後來他說筆記被他不小心弄丟了，丟到哪了，他不知道，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是雲淡風輕的。
嗬。
遊湉翻開筆記看了看，發現裏麵有幾頁已經被撕掉了。
她知道這幾頁是誰撕的，也知道他撕掉了什麽。
……
她找了一個新的文件袋，把這本筆記和u盤都放了進去。
放進去的時候，腦海裏不知不覺間浮現起了一個畫麵。
淅淅瀝瀝的雨中墓園，她抱著姐姐的骨灰盒，彎腰放進了墓中。
輕輕地。
那枚u盤同樣也輕輕地滑進了檔案袋。
兩個畫麵在她的腦海裏同時進行。
“姐姐，對不起。”她把檔案袋的扣子扣好。
“但這是我必須要做的。”
然後把檔案袋塞進了包裏。
這天夜裏，齊放就拉了一個三個人的微信小群。
群名改了好幾遍。
一開始叫“拯救老霍計劃”
後來又叫“老霍我們來啦”
遊湉上線以後，看著群名就眼暈。
她把群名改成了“三人作戰小組”
後來覺得不夠霸氣，也不想帶他倆玩，又改成了“女戰士雷霆出擊！”
周燁上線以後，直接把名字刪了，於是又變回了最原始的那種光禿禿的群。
晝夜：「不許再改了。」
B大第一男神：「誰帥誰說了算！」
湉：「聽夜大的。」
B大第一男神：「討厭你們！」
晝夜：「把孟晴也拉進來？」
B大第一男神：「別別別別別」
湉：「那就快點說正事！」
B大第一男神：「好嘛，凶什麽！」
齊放把戴蒙科的行程表發了上來。
包括他下飛機的時間，以及入住的酒店。
他要在榕城呆上一周，除了酒會外，還有另外兩個私人行程。
不過這兩個聚會地點都是在個人家中，唯一對外開放的隻有泰源山莊。
他這幾日不住在山莊裏，他住在v店。
B大第一男神：「山莊好進，酒會可能不太容易，周二公子，是時候亮亮你的身份了吧？」
晝夜：「邀請函我來搞定。」
B大第一男神：「別忘了給我也搞一張！」
周燁沒有理他，他想到一件事。
晝夜：「湉湉，我給你準備禮服。」
湉：「不用，我自己有。」
B大第一男神：「你確定你那些破爛能出席酒會？」
湉：「老娘就算什麽也不穿也會是全場最靚的崽！」
而且她本來就沒打算穿什麽禮服，剛剛，她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一個計劃。
齊放給她發了個超級大拇指的表情。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鬥圖。
周燁頭疼地放下手機。
過了一會兒，又拿了起來，默默退出了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