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醒來
第124章 醒來
這一夜, 遊湉就坐在地板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霍文肖的病床邊。
她握著他的大手, 把下巴抵在他的手背上。
窗外月光灑在她麵前。
她伸手抓了一把, 然後,小心翼翼地塞進男人的手心裏。
這樣,握著月光, 是否就能睡的好一點。
哦不, 睡的好了,肯定就不願意再醒過來了。
遊湉又趕緊攤開他的手, 輕輕吹了吹,把剛剛塞進他手心裏的月光吹跑。
滴答, 滴答——
有什麽落在了他的掌心。
濕淋淋的一片。
遊湉抽了抽鼻子,拿過一旁的手絹,細心給他把手心擦幹淨。
擦著擦著, 她終於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由小心翼翼的啜泣,逐漸變成了天崩地裂的嚎啕。
男人安靜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他輕輕閉著眼睛,麵容如水般沉靜。
遊湉哭夠了, 擦幹淨眼淚, 稍稍起身, 俯在他身上, 把濕漉漉的小臉貼在他的耳邊。
她說你混蛋。
“霍文肖, 你就是個混蛋。”
“醫生說你能聽到我的話, 你別給我裝,我告訴你, 我再給你最後一天時間, 明天, 明天你要是再不給我醒,我馬上就打包走人,而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你,包括源野,誰我都不會再管,你看我敢不敢。”
她說完,把目光轉向他的臉,即使病態也依然英氣十足的一張臉,那麽好看的一張臉,為什麽,卻像是一潭死水一樣,再也泛不起一點生機……
她輕輕碰了碰他的睫毛。
沒有抖動。
還是沒有抖動。
遊湉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歎了口氣,扶著欄杆站起身,一個姿勢趴久了,腿都有點麻了。
她去衛生間倒了一盆熱水,拿了一條新的毛巾。
她拿了刮胡刀和剃須膏。
剛剛蹭他的臉時,他的下巴都是紮的。
他一定不喜歡自己這副樣子。
遊湉坐在他的床邊,小手裹在溫熱的毛巾裏,一下一下地擦拭著他的臉龐。
她喃喃道,“你不是說過要照顧源野一輩子嗎?他還沒有脫離危險呢,你就忍心撒手不管了呀,快點醒過來吧,好不好,不要太貪睡了,你不醒,誰來照顧他呢,想指望我啊?”
她又輕輕哼了一聲,故意變得凶巴巴,“做你的美夢吧,我才不答應呢!”
毛巾放下,她向後籠了籠他的頭發,認真打量著他的五官,看著看著,嘴唇忽然向上揚起,嘴唇情不自禁地在他的鼻梁上點了一下。
“真好看。”
她抿了抿唇,突然想到什麽,又把嘴巴挪到了他耳邊,她雙手籠著他的耳朵,像個小喇叭一樣大喊,“源野被人欺負啦!你聽到了嗎?嗯?源野……源野再也醒不過來了,醫生說他的腿要截肢的……你聽到了嗎?聽到了你就趕緊醒過來啊!你不是很有本事嗎?你趕緊去找專家啊!去找全世界最頂尖最牛逼的專家來給他治腿吧,再耽誤下去,源野就真的沒有希望了……你忍心看著他今後的一生都在輪椅上度過嗎?嗯?你真的忍心嗎?”
見他依舊沒有反應,遊湉喪氣地垂下手,最後,在他的胸口輕輕捶了一拳,“你這個不靠譜的壞舅舅!”
“對,不靠譜,你就是不靠譜!”
“你不是說要幫我調查真相嗎?你不是說還我公道嗎?怎麽,這麽快你就要食言了?霍文肖,我告訴你,我隻給你這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敢就這麽糊弄我……我就算死了,也要到地府去找你算賬!”
遊湉深深凝望著他,凝望著他淺淺起伏的胸膛,凝望他安安靜靜的側顏,她突然握起小拳頭,氣呼呼地瞪著他,“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報複我的是不是!你想把源野甩給我對吧!你想讓我一輩子愧疚,一輩子不安,一輩子痛苦對吧!我告訴你,我才不會!我不會照顧他的!他是你的小孩,不是我的小孩,他跟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麽照顧他啊!”
“你就躺著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我告訴你,我不僅不會照顧他,我還要嫁人呢!”遊湉惡狠狠地說,“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嫁人,就嫁給一個八十歲的老頭!給他生兩個,哦不,十個,給他生十個大胖兒子,讓你睡醒黃花菜都涼了!”
說著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遊湉抬手胡亂擦著淚水,那一瞬間,她沒有注意到一側心電監護的顯示屏上輕微波動的曲線。
哭累了,她又開始笑,無言地失笑,一邊笑一邊搖頭,笑自己的幼稚,笑現實的殘酷,笑命運的造化弄人。
哭完笑完,她才把一旁的剃須刀拿起來。
給他刮好胡子,刮的幹幹淨淨的,還給他稍微修了修眉毛,擦了點從醫院便利店買的鬱美淨,香香軟軟的,像個包子一樣。
這麽收拾完,遊湉左看右看,又忍不住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親了一下。
真好看,又是一隻最靚的仔。
遊湉捏了捏他的耳垂,終究歎了口氣,“算了,我不鬧你了,我知道你累了,那你就睡吧,好好睡一覺,睡夠了就醒過來,好不好?”
她雙手捧著他的臉頰,輕輕地摩挲著。
再一次,俯身在他麵前。
咫尺之距。
她閉上眼睛。
這一次,吻的是他的唇。
……
這一晚,遊湉緊緊攥著他的大手,盤著小腿跪坐在病床邊,腦袋頂著他的腰,是個歪在他懷裏的姿勢,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她太累太累了,以至於一秒鍾就進入了夢鄉。
她做了一個很旖旎的美夢。
這夢有點不好意思形容。
她夢到有人摸她的臉,頭發,不厭其煩地親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像是嗬護著什麽稀世珍寶,把她的小臉捧在手心,不停地吻著,一遍又一遍。
霍文肖下床的時候,還有點吃力。
他雙手撐著床沿,盡量讓自己站穩一些。
然後,他久久凝望著伏身在她身下的小人兒,眼含熱淚,顫抖的雙唇一點點地貼向她。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放在了還留有他身體餘溫的病床上。
他戀戀不舍地摩挲著她熟睡的臉頰。
將她鬢角的碎發輕輕別在耳後。
他為她掖好兩邊的被子。
他的指尖在她的唇瓣正中輕輕點了一下。
那唇瓣泛著晶瑩的水漬,紅豔豔的,是他剛剛發瘋掠奪的證明。
即便那樣,她也沒有醒來。
她太累了。
Davies進來的時候,就見霍文肖俯身在病床邊,深深凝望著病床上的女孩。
他以半跪在她麵前的姿勢,雙手交握,將她的小手虔誠窩在掌心,眼神幾近癡纏。
“Boss!”Davies又驚又喜,差一點哭出聲來,霍文肖回頭朝他“噓”了一聲,示意他閉嘴。
Davies眼含熱淚,立刻誇張地捂著嘴巴,點頭,瘋狂點頭,表示他懂。
他又指了指門外,用唇形請示他,“我去喊醫生?”
霍文肖點了下頭,忽然又把他喊住。
他戀戀不舍地在遊湉的手背上親了親,親完,把她的小手塞回被子裏。
隨後他才起身,一手撐在太陽穴上,表情疲憊地向門外走。
他吩咐Davies,“換個房間吧。”
醫生聞聲趕來。
簡單檢查一番,一切都還正常。
霍文肖靠在椅子上,一手撫著額頭,護士在一旁給他測血壓。
連著測了幾次,都很高。
幾個醫生站成一排,為首的那個在給他匯報源野的情況。
霍文肖的眉頭一直緊緊簇著。
醫生說了很多“基本不可能”,霍文肖抬手直接打斷,“這種話不必再說。”
什麽叫基本不可能?
隻要有希望,哪怕是千萬分之一,在他這裏,就沒有不可能。
霍文肖讓醫生把源野的病例準備好給Davies。
Davies:“放心,霍總,已經安排了。”
他怕源野轉到英國那邊的醫院,時間上來不及,於是也請那邊剛剛成立好的專家小組連夜趕了過來。
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醫院這邊,包括院長在內,也盡最大的努力聯係了國內領域內頂尖專家前來會診。
霍文肖點了點頭。
李醫生:“你的身子也剛好,千萬別再作了,省著點用吧,命就這一條。”
他還是很關心霍文肖的,霍文肖之前身體不適,也都是來找的他。
“你昏迷的時候,其實我並沒有把握你能醒過來,之前我就跟你說過,你的身體已經到了臨界狀態,再這麽不管不顧地熬下去,垮掉隻是一瞬間,你該感到慶幸,上天不收你,叫你撿回一條命,但是虧損的始終是虧損了,你該知道,你現在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再不好好珍惜……”
李醫生見他無動於衷,又歎了口氣,“哪怕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身邊的女人著想著想吧?你昏迷的時候,她沒日沒夜的守在你床邊……”
霍文肖就那麽聽著,最後,朝他揮了揮手,“出去吧。”
等醫生護士都走完,房間裏便隻剩下了Davies和他。
Davies過去把門關嚴。
霍文肖把袖子一點一點地從胳膊上卷下來,動作從容不迫,“說吧。”
“是。”Davies轉身,從桌子上的公文包裏抽出一份材料,遞給霍文肖。
“人在醫院,也是經過了一番搶救,好在送醫及時,但因為傷到了要害,估計也要在醫院躺上一陣兒。”
“源野下手挺狠,看監控,明顯是為了要他命去的……是李瀟瀟身邊的保鏢及時發現,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現在監控在他們手中,對我們相當不利,如果對方要起訴,恐怕……”
“不用擔心,他不會起訴,”霍文肖才材料合上,遞給Davies,“把這個給他送過去。”
Davies看了一眼,這份證據材料,本來是要帶去英國的,現在給了李瀟瀟,不是故意讓他們提前做準備嗎?
所以Boss是要拿消息換源野?
Davies無奈,但是他也理解Boss,源野橫出的這件事,確實打斷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他伸手接過。
“順便幫我捎句話——源野動手傷了他,我已經給出了足夠補償,那麽他派人打傷了我的小孩,該準備怎麽補償我?”
不及Davies點頭,霍文肖便冷冷繼續,“我不想看到他站著走出醫院。”
隨後,霍文肖去了趟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