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193章
飯團和柱子也不怯場, 淡定地控製“戰場”。
飯團對老頭說：“爺爺你不肯搬走是有什麽難處吧？但是你家有難處也不是我們家造成的呀，你總不能霸占著我們家的房子不走，給我們製造難處吧？”
柱子說：“爺爺, 這年頭大家都有難處，但要是遇到難處就往別人身上推，我們家的難處又推給誰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呀？”
吃瓜群眾也都指指點點：
“是啊，一把年紀還不如兩個娃娃懂事, 不管出於什麽理由都不應該霸占人家的房子啊。”
“就是啊，你要住別人就不要住嗎？人家真金白銀買的院子, 你憑什麽占著？”
範遲光的媽正好也在, 平時範遲光在家裏開口閉口都是飯團和小豆包, 對飯團的印象是極好, 看到飯團家房子被霸占，自然同仇敵愾：“韓靖同學，還跟這樣的人講什麽道理呢, 阿姨幫你去叫公安把他們轟走！”
“對, 叫公安把他們轟出去！”
範遲光敲了一下鑼鼓，喊一句：“叫公安！”
娃娃們一呼百應，敲鑼打鼓高喊：“叫公安！叫公安……”
吳老頭的臉青一塊紅一塊，連頭都不敢抬了, 一兩個人, 幾個人，十個八個人來他都不怕，都敢撒潑撕回去, 誰是要敢碰他一下, 他就敢倒地不起訛回去, 但是現在來的是兩個半大孩子, 又這麽多人看著，人家除了把門頂著啥也沒幹，他就算說破了天都是不占理的，想想終日以淚洗臉的老伴，想想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兒子，吳老頭一向挺直的腰背彎了下去，雙手捂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飯團和柱子對視一眼，抬手讓敲鑼打鼓的胡蘿卜頭們停下。
旁人開始奚落：
“人家被霸占了房子都還沒哭，你倒好意思先哭上了。”
“對啊，又不是誰弱誰有理，大爺你瞧著才五六十吧？要是哭一哭就能霸占別人家房子，我早就讓我們家八十歲的太爺爺哭去了，哪裏還輪得到你啊？”
飯團說：“爺爺，你把院子還給我們吧，我們家也有六七十歲的爺爺等著房子住呢。”飯團沒有撒謊，柱子爺爺盼著和孫子長住盼到脖子都長了。
然而吳老頭依舊是抱膝痛哭，什麽話都沒有再說，活像別人欺負他一樣，說實話，看著也是可憐。
韓城和蘇笑笑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建設，看到這裏外三層的人蘇笑笑還是覺得有點無語。
蘇笑笑喊：“飯團，柱子。”
兩個大崽崽一見蘇笑笑秒變小崽崽，如果身後有大尾巴一定是搖著大尾巴跑過去的。
和蘇笑笑一般高的大崽崽無辜攤手：“媽媽，我們什麽也沒幹，也沒打他，是他自己哭的。”
到底是半大孩子，是氣他霸占房子，但看到人家老爺爺哭那樣，惻隱之心也總是有的。
蘇笑笑看了眼四周，笑著說：“不好意思，一點私事驚擾了大家，都散了吧。”
蘿卜頭們齊刷刷看向飯團和柱子。
兩人大爺似的做了個“退下”的手勢。
範遲光抱著銅鑼咚咚跑過來：“阿姨，康康呢？他怎麽沒來？”
蘇笑笑說：“在家裏午睡呢，你們先回去吧，這樣太擾民了。”
範遲光搖搖頭：“康康不在，我們要幫他保護靖哥哥！”
靖哥哥？
蘇笑笑失語看著自家大崽崽，她家大飯團還真是靖哥哥啊。
飯團挺胸：“你看我像是需要你保護的樣子嗎？嗯？”
範遲光後退半步，咽了口唾沫搖搖頭：“不像。”
飯團揉揉小胖子的腦袋：“哥哥明天給你帶糖，你帶著他們先回去，有需要再聽我號令。”
範遲光這一下沒有遲疑，應了聲好便咚咚咚又跑回去揮退他帶過來的“鍋碗瓢盆大軍”。
柱子的同學也走過來：“張修遠同學，我們留下來幫你吧。”
柱子說：“不用了，謝謝你們，有需要我再叫你們。”
經過這件事之後，柱子倒是對這些可愛的同學們多了些真情實感，好像這個班集體比他以為的要好呢。
蘿卜頭們聚得快，散得也快，魚入大海似的一窩蜂撤退，倒是有幾個好事的大人還留下來湊熱鬧。
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吳桐就是想裝死都過意不過，他虛弱地走到悲傷的老父親跟前，氣若遊絲：“爹，你先別哭，讓他們進來說話。”
四人進入院子，韓城關上門，順手把看八卦的人關在門外。
院子還算幹淨，不像其他分租給幾個人一起住的院子那樣弄得亂七八糟，看得出來住在這裏的幾戶人家的素質應該還算不錯。
屋內的陳設老舊，家具不多，但也還算是幹淨，盡管兒子一蹶不振，這對老夫妻還是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吳老太不知道是不是出門買菜去了，並不在家。
吳老頭反過來攙扶著兒子坐下，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沉靜了半晌才壓著嗓子說了句：“再給我們幾天時間吧，我們會搬走的，就算拉個板車住到天橋底去也會搬走的，你們放心。”
蘇笑笑和韓城對視一眼，還是群眾的力量大啊，經過柱子和飯團的同學這麽一鬧，但凡還要點老臉的人在這個胡同都住不下去的。
了解過這一家三口的情況之後，蘇笑笑來之前跟韓城商量過，木小草最近頻頻來店裏，見“三餐四季”生意火爆，頓時萌生了和蘇笑笑合夥開家清真麵館的想法，這一家三口還算勤快，反正都是要雇人的，如果他們兒子願意倒是可以把他雇到店裏來幫忙。
“我打算開個飯館，你要是暫時沒有工作，願意到我店裏來幫忙嗎？”
蘇笑笑話音落，不僅吳老頭父子錯愕，連飯團和柱子都錯愕不已。
飯團不解道：“媽媽，咱們店裏人手不是足夠的嗎？為什麽還要雇人呀？”
蘇笑笑說：“你小草姐姐想開一個麵館，需要人手。”
柱子問吳桐：“哥哥，你願意嗎？自己有手有腳，工作賺錢交房租不比這樣賴在別人的院子裏不肯走來得有尊嚴嗎？”
吳老頭抹了把眼淚，一臉難以置信：“你，你們真的願意請我兒子幹活？”
蘇笑笑說：“隻是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店，工作會很累，但是管飯，工資用來交個房租吃口飽飯應該不成問題的。”
韓城看著呆掉的吳桐，指了指柱子：“我們家孩子才十二歲，都比你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通透，都知道什麽是尊嚴，你是他們唯一的支柱，你覺得自己這樣合適嗎？”
吳桐點點頭，氣若遊絲道：“爹，你給我煮碗麵吧，我跟他們好好談談。”
吳桐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是靠著粥水吊命，聽到他說要吃麵吳老頭當即老淚縱橫：“好好好，爹給你煮麵，爹給你煮麵。”
等吳老頭出去了，吳桐才說：“謝謝你們，你們不怪我們，我們已經很感激，不過不需要了，我也沒這個臉在這個胡同住下去，我會帶著我爹娘回到鄉下去，準備參加明年的高考。”
外人並不知道的是，刺激吳桐最嚴重的事，對象跟他掰了是一件，丟了工作是一件，高考失利才是傷他最重，同樣參加高考，對象考上了，他沒考上，其實他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隻不過當時對象答應了給他一年的時間再考一次，結果出爾反爾轉個頭說家裏人不同意，他一時想不通才會去找領導理論，導致連工作也一起丟。
其實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他們兩個本就門不當戶不對，人家還考上了大學，一個擁有大好前程的大學生，在學校裏隨便找個同學不比他強多了？怎麽可能還願意跟他這個高中都沒讀完的底層工人一起挨苦？他自己都舍不得她跟著他挨苦，回過頭去想，他能理解的，也釋懷，這種事外人也幫不了，但是隻要自己想明白就好了，所以現在對他來說工作不是最重要的事，努力複習考上大學改變自己的命運才是。
蘇笑笑想了想：“這樣吧，我剛參加完高考，存了一些高考資料可能對你有所幫助，新一年的高考馬上就要來臨，你再沒有時間悲春傷秋，得趕緊振作起來備考。”
吳桐閉了閉眼睛，不住點頭：“謝謝，太謝謝了，我真的謝謝你們。”
……
吳桐的意思是希望能給他一個星期的時間養養身體，收拾一下東西，等身體恢複了馬上搬走。
這已經是個非常圓滿的處理結果，柱子家也不差這一個星期。
蘇笑笑回到家裏把之前從清風鎮帶過來的課本複習資料筆記本等等都找了出來，讓兩個大崽崽給吳桐送過去。
飯團看著滿滿當當的兩大箱子，十分不舍：“媽媽，你不擔心他用完不還給你嗎？”
蘇笑笑說：“還不還無所謂了，這些東西也就這一兩年有用，等到你們高考的時候教材都不知道改版成什麽樣子了，都用不上，留著也就是個紀念價值，如果能幫助一個失足青年考上大學，更能發揮它最大的價值。”
兩個大崽崽不情不願把東西搬到吳桐家裏去。
飯團拿著媽媽的筆記本遲遲不舍得交給吳桐，柱子也是一樣，蘇笑笑是他和飯團的啟蒙老師，她一直以身傳教才有了今天的他們。
飯團說：“哥哥，我媽媽是市高考狀元，現在這些東西對她來說是已經沒有用，但是很有紀念價值，雖然她說能幫助你考上大學才是它們最大的價值，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你用完了能還給我們。”
吳桐的精神為之一震：“市高考狀元？那她現在是首都大學的學生？”
飯團點點頭：“不然我們為什麽買這裏的院子呀，我們將來也是要考首都大學的，所以哥哥你也要努力，不能辜負了我媽媽的好東西。”
吳桐接過兩個紙箱，視若珍寶，鄭重點頭：“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等高考完了一定完璧歸趙。”
柱子給他打氣說：“哥哥，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
離開吳桐家，飯團不知道從來找了個樹枝叼在嘴裏，雙手插兜裏倒著走跟柱子說：“柱子，我真的從小就覺得我媽媽是個仙女，小時候還不懂事的時候就這麽覺得，現在長大了更是這麽覺得，我真的從來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的人，除非對方是個窮凶極惡的壞人，但凡對方是個好人，她都是能拉一把是一把，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她發脾氣。
你說我爸爸到底踩了什麽狗屎運才娶了我娘這麽聰明的媳婦兒生了聰明的我和小豆包，又接連踩著狗屎運，娶了我媽媽這樣的完美的媳婦兒，生了漂亮又聰明的小肉包和小湯圓，真的，我有時候都羨慕我爸爸。”
柱子失笑：“你該羨慕的人是我，我本該淒慘的人生就是因為遇見你們一家人才得以改變，我覺得自己才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飯團搖搖頭不同意：“其實即便你沒有遇見我們，多等幾年等到雅麗姨和張叔平反之後你還是過現在的生活，你還是一個幸福的小孩。”
柱子說：“那不一樣，我應該會被欺負慘之後變成了一個性格陰險的小人，早已經歪得不成樣子，我爺爺和爸媽見了我都不想要那種，說真的飯團，要不是你這個學習天才一直在前麵吊著一根胡蘿卜，讓我必須拚盡全力去追趕，我的學習也不可能這麽好。”
學習其實是一種能力，良好的學習習慣一旦形成，真的會終身受益，這一點上，飯團是他最好的導師。
飯團“嗨”了聲：“得了吧你，就你那比貓兒大不了多少的膽兒還想著長歪呢，你得問問我們家小肉包答不答應。”
說起龍鳳胎，柱子的表情又是一柔：“所以我們還得接著當他們的胡蘿卜，努力做一個值得他們追趕的好榜樣。”
飯團轉過身子扣著柱子的肩膀往前走：“走走走，趁著幾個小尾巴們沒跟過來，咱們找今天有份幫忙的同學打球去。”
柱子說：“咱們還是先回去跟蘇阿姨說一聲吧。”
飯團歎了口氣：“我媽媽說了她家大崽崽長大了，可以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柱子老師，你再這麽老氣橫秋下去，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和我爸一輩還是和我一輩了啊。”
柱子：“…………”
飯團：“對了，咱得先去供銷社買糖犒勞一下小的們，他們今天太給我長臉啦！”
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