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怪
聽到這兒,喬以笙完全忍不住了,啜泣出聲。
是啊,他預料得沒錯,確實非常開心,爸爸談起宜豐莊園的時候很開心,後來還說她上了大學,他能幫她參與進宜豐莊園的動工之中,她也跟著開心,並滿懷期待。
於是,起初有多開心有多期待,最後就有多遺憾有多難過。
陸闖第一時間鬆開手臂,繞到她麵前,捧住她的臉,不停地給她擦眼淚,也不停地重複:“對不起,圈圈,對不起……全是我的錯……對不起……圈圈對不起……”
喬以笙就這樣站著哭得不能自已,任由他如此。
不知哭了多久,她被縱橫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的雙眼逐漸恢複清晰時,入目的是陸闖發紅的眼。
特別紅,好像隨時也能掉出眼淚,又好像,其實已經掉過了……
“對不起,圈圈。”陸闖吻了吻她左眼的眼皮,“我知道對不起一點用都沒有,我是廢物,我除了能說對不起,什麽做不了……”
喬以笙不知道這已經是他第一次道歉了。
陸闖又吻了吻她右眼的眼皮:“我罪該萬死……沒有認清楚當年陸家內部的局勢,害你父親卷入其中,毀掉了你的家……我無論再做什麽都彌補不了你,我賠不起你的爸爸媽媽,賠不起你的家……對不起……對不起……”
喬以笙的視線又模糊了,淚流不止地抱住陸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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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闖不是故意的。
陸闖是好心辦了壞事。
她知道。
她明白。
她懂。
所以她代表她自己,用這個擁抱來告訴他,她沒有辦法責怪他。
可,作為爸爸媽媽的女兒,她也沒辦法說,她原諒他這個間接的推手。
他們緊緊地貼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仿佛兩隻無家可歸的孱弱的小動物,隻能相擁著汲取溫暖、給予對方安慰。
時隔十年第一次踏足她從前的臥室,是陸闖抱她進去的——一分鍾前陸闖想帶她離開,她還是拒絕了,因為留在這個家裏過夜的念頭前所未有地強烈。
在二樓呆了這麽長時間,連爸爸媽媽的房間她都成功進去了,最後剩下她的房間,她沒有不攻克的理由,她也相信她現在可以攻克。
喬以笙閉著眼睛,依偎在陸闖的胸口,聽著陸闖開門的動靜,然後她嗅到粉塵的味道。
她的手越過陸闖的肩膀,摸到牆上的開關,打開燈。
眼皮頓時附著一層光亮。
她下意識顫了顫睫毛,到底還是慢慢睜開了眼睛。
“放我下來吧……”喬以笙語氣淡淡的,和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地平靜。
平靜得喬以笙自己都非常意外。
陸闖從善如流。
喬以笙踩著地板,走上前,將防塵罩一個個地揭開。
一切的原貌展露,滿屋子全是她從前生活的痕跡,她陌生又熟悉。
不僅是喬以笙在細細地打量,陸闖更是在認認真真地逡巡。
眼前她的臥室,裝修、家居、布置、風格,統統和喬以笙那套公寓裏的臥室截然不同,明確地界定開少女和輕熟女性。
但它們又分明是一脈相承的,都散發著強烈的屬於喬以笙的無法具體名狀的印記,仿佛喬以笙的物品莫名地就長得像喬以笙,令熟悉她的人一下子就能辨認出。
而兩者的印記所展示的區別之處,是喬以笙成長的軌跡。
可如若可以,陸闖希望,喬以笙的成長軌跡不存在那個轉折點,不存在割裂開她少女時期的那條隱藏的分界線。
陸闖走近喬以笙,牽住她的手。
喬以笙沒有甩開他。她站在她曾經的書桌前,指著書架裏的一本書:“這是我爸爸買給我的。”
指著另一本書:“這是我媽媽買給我的。”
一本本地介紹過去,緊接著介紹抽屜裏保存的過去的她的文具,然後是她衣櫃裏的衣服、櫃子上的飾品、床頭的一排玩偶。
但凡是和父母有關的,她全部點出來。
仿佛那些記憶在她的腦子裏刻下了永遠磨滅不去的烙印。
陸闖全程沒有打擾她,安安靜靜認認真真地當一個忠誠的傾聽者。
最後都介紹完了,喬以笙把之前落在外麵的桶和抹布拎進來,並不管現在已經淩晨兩點,又開始擦家具、擦地板。
陸闖沒有阻攔她,不知從哪兒新找來一塊布,幫她一起。
喬以笙也沒有阻止他的幫忙。
她的房間比起客廳和她爸爸媽媽的臥室,麵積小一些,在兩人的合力之下,清洗完的速度也就比先前快。
陸闖去倒髒水,又到一樓善後,折返回二樓她的臥室時,就看見喬以笙已經從衣櫃裏找出從前的床單鋪好床,她身上也換了一套她的舊衣服。
舊衣服不是其他,恰恰是她高中時的夏季校服。
所以乍然之下,陸闖愣了幾秒神。
喬以笙正自顧自地低聲喃喃:“舅媽幫我收在這裏的……”
毋庸置疑的。畢竟隻有杜晚卿會來。
她以前的東西,她以為都在她不知不覺間丟失了,但其實像高中、校服這種具有一定紀念意義的物件,杜晚卿都會替她整理好,送回她的這個家裏。
仿佛,她還一直在這個家裏進出。
又或者說,杜晚卿料定,總有一天,她會再回到這個家裏住。
抬頭,喬以笙告訴陸闖:“衛生間裏的儲物櫃,也有還沒過期的牙膏,你可以用。”
“謝謝。”陸闖斂神,進去衛生間。
須臾,陸闖出來。
屋裏僅剩床頭一隻小豬形態的插頭燈,燈喬以笙躺在她的公主樣式的單人床上,後背挨著牆壁,閉著眼睛,似乎已徑自睡去。
因為並沒有給他打地鋪的被褥,看起來她又在床上勉強給他留出了空位,所以陸闖沒有出去客廳的沙發——即便她沒給他留空位,他也沒打算出去,寧願坐在床邊的地板上過夜。
陸闖躺上去,側著身體麵朝她。
拉高她身上的被子,隨即手臂嚐試性地摟在她的腰間。
喬以笙沒有薅開他。
陸闖靜默地朝她挪近些,攬她入懷。
他也低垂頭顱,埋臉在她頭頂的發絲裏。
很快,他注意到自己胸口的布料濕掉。
陸闖沉重地閉上眼,吻了吻她的頭發。
輕輕地,他聽見喬以笙說:“……陸闖,我爸爸媽媽……應該沒有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