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解毒
第248章 解毒
偷雞不成蝕把米, 說的就是桑非晚了。他原本隻是想裝病把百裏渡月引過來而已,卻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中了毒,聽見醫修的話, 整個人陷入呆愣中,久久都難以回神。
蠱毒?!
蠱毒?!
自己居然中了蠱毒?!
誰會給自己下蠱毒?!
桑非晚努力思索一番, 忽然想起了自己和百裏渡月偷盜帝妃發冠金珠的時候,曾經在長街遇見段陽。自己為了殺他,暗中跟隨在後, 結果沒成想被扶餘浩撞見。
那時扶餘浩把他帶進旁邊的大殿, 說了些什麽?
“本君當初以蠱藥藏去了你的修為, 算一算, 時日差不多也該過了。瓶子裏的藥每隔十日吃一顆, 還能維持三個月……”
扶餘浩當時說完這番話,就遞給了桑非晚一個瓷白的藥瓶。桑非晚自然不會吃,隨手扔進須彌錦囊就再也沒理會過。現在想來, 他體內的蠱毒隻怕和扶餘浩脫不了幹係。
……草!!
桑非晚思及此處,默默咽下了喉間的一口老血。他把臉深深埋入掌心,太陽穴突突疼, 已經開始懺悔自己怎麽寫出了這麽一個玩意兒。
百裏渡月亦是麵色陰沉, 拂袖砸了一地花瓶,嚇得殿內仆從膽戰心驚, 對醫修一字一句咬牙道:“本君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找出解藥,否則——”
後麵言語未盡,但目光中森寒的殺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醫修聞言捋胡須的手嚇得一抖, 險些把胡子揪下來, 隨即苦惱皺眉, 陷入沉思:“雖說藥毒不分家,皆都殊途同歸,但此蠱實在奇怪,老夫從未見過。白骨鬼域素產毒蟲瘴氣,司氏一脈更是擅以蠆蠱修煉,帝君不若請來司無咎司城主相助,他或許知道此蠱來源。”
桑非晚聞言詫異看了那醫修一眼,心想他還以為這小老頭多厲害呢,結果行醫一百多年,居然連自己中了什麽蠱都不知道?!
百裏渡月麵色沉凝,立刻命人去召司無咎趕赴帝都,同時皺眉看向桑非晚,眼中難掩擔憂:“你腹中可還疼痛?”
桑非晚:“……”
桑非晚肚子現在是不疼了,他頭疼。畢竟烏鴉嘴這種技能在自己身上應驗了可真不是什麽好感受。這下都不用裝,臉色煞白煞白的。
他不怕死,可此時竟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
桑非晚最後看向百裏渡月,眼見對方急得額頭冷汗都出來了,慢半拍握住對方失去溫度的手,好半晌才可憐巴巴吐出一句話:“那城主……城主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忽然發現自己更在意這個。
百裏渡月聞言一頓,心想都什麽時候了,桑非晚怎麽還擔心這個。倘若真如桑非晚所說,他乃奪舍之魂,臥底乃是原來的那個“桑非晚”,自己豈不是錯怪了他?
此事萬分離奇,換了誰來也不會信。可桑非晚既然這麽說了,百裏渡月便也真的信了……
“本君……本君怎麽會生你的氣……”
百裏渡月眼見桑非晚身中奇毒,竟隻覺比自己中毒還要難受,說出這句話後,就再吐不出一個字。他無聲閉目,不願被旁人瞧見紅了的眼眶,靜默好半晌,才終於對宮人啞聲吐出一句話:
“都退下!”
宮人聞言如蒙大赦,立刻收拾好地上的碎片退下去了,將門輕輕帶上。
桑非晚見百裏渡月難過得眼尾紅紅,鼻尖也是紅的,有那麽瞬間忽然覺得另外一個善人格出來了。他抬手捧住百裏渡月的臉,微微用力,迫使對方看向自己,卻見對方眼底滿是自責,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似的。
“……”
桑非晚見狀愣了一瞬,靜默片刻,不知為什麽,忽然毫無預兆輕笑了一聲,在寂靜的大殿內顯得尤為突兀。
百裏渡月眼睛紅紅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桑非晚為什麽會笑。
桑非晚仿佛是為了逗他,用手捂著胸口,故作可憐,壓低聲音委屈道:“城主之前可是冤枉我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百裏渡月愈發自責,喉間酸澀,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怔怔看著桑非晚,半晌後竟是毫無預兆掉了滴眼淚下來,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般無措:“我……”
百裏渡月心想自己怎麽能誤會桑非晚呢,自責到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是我錯怪了你……”
他緊緊攥住桑非晚的手,竟就那麽單純癡傻的認了錯,甚至都沒有去懷疑這件事背後的真實性,更沒有懷疑桑非晚會不會騙他。
桑非晚見狀,忽然又舍不得逗這人了。
幹嘛要惹他哭呢?桑非晚心想。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該讓他哭的,也再不該對他撒謊了……
桑非晚什麽也沒說,隻是對百裏渡月伸出手,然後笑著問道:“那城主抱我一下,好不好?”
百裏渡月又怎麽會拒絕他,聞言默不作聲抱住了桑非晚,然後把臉埋入對方頸間,掩住了哭紅的眼尾。肩頭霜白的發絲悄然滑落,襯得紅衣愈發緋豔,偏偏心性好似白紙單純。
黑化度忽然如流水般,開始緩慢且穩定的下落,97%、96%、95%……到最後定格在了50%的位置上。
係統發出了一聲提示音:【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50%,請繼續努力哦~】
桑非晚抱緊了百裏渡月,手腕上的鎖鏈好似也將他們緊緊纏在了一處,密不可分,他最後在對方耳畔低聲認真說了一句話,像是做出了什麽承諾:“以後我再也不騙你了。”
嗯,不騙了……
舍不得騙。
自地牢一戰,各方城主皆都折返領地,唯有司無咎喜煉活屍,四處尋找“新鮮目標”,仍在中洲境內徘徊。他驟然收到百裏渡月這位新任帝君的旨意,哪怕再不情願,也隻能入宮參拜。
誰讓人家是雲境之中唯一的天神境高手呢,惹不起。
司無咎不知百裏渡月為何會召他前來帝都,但心中猜測無非就是求蠱求藥,畢竟鬼域奇毒聞名天下,但凡誰要害人,都避不開這個地方。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百裏渡月召他入宮竟然是為了救人。
“帝君莫不是在說笑?”
司無咎總是一身黑白素服,頭戴鬥笠,僅露出半個下巴,甚少以真麵目示人,像陰雨天氣濕噠噠的感覺。他桀桀怪笑兩聲,指尖銀鈴作響:“白骨鬼域,隻收亡魂,不救生人。治病救人這種事帝君該找百藥穀的那群白胡子,與我鬼域可是大大的沒有幹係。”
百裏渡月原本背對著他,負手站在高處,聞言終於轉身看向司無咎,眉眼無甚情緒,卻偏偏讓人覺得冷然:“這麽說你是不肯救了?”
司無咎沒出聲,指尖輕輕敲擊,指甲尖長且泛著青黑的色澤,似乎在思忖著什麽:“我若救人,帝君賜我何物?”
他這是在詢問報酬。
司無咎隻喜歡殺人,從來都不喜歡救人。可他打又打不過百裏渡月,就連鬼域也在對方掌轄之下,拒絕是拒絕不了了,倒不如趁機撈些好處。
百裏渡月聞言步下台階,冷冷出聲,拋出了一個極為豐厚的條件:“你若能將人救回來,中洲無妄穀任你出入。那是雲境最大的藥潭,蠱蟲遍布,瘴氣叢生,天材地寶極多,比你鬼域還要毒上三分,向來隻有帝君能踏入,本君特許你自由進出,如何?”
司無咎聞言眼睛亮了幾分,他可是饞無妄穀這塊風水寶地許久了,隻可惜一直無緣踏入,百裏渡月此言正中下懷:“帝君既如此說,我唯有領命聽從了。”
這是一筆雙方都覺得相當劃算的買賣。
百裏渡月見他答應,也沒有多加耽擱,立刻將司無咎帶到了後殿。彼時桑非正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不過這次不是裝病,是真病了。醫修來了之後沒多久,他體內的毒蠱就真的發作了起來,丹田處好似有千萬隻蟲子在啃咬,疼得撕心裂肺。
桑非晚裝疼的時候會哀嚎出聲,如今真疼了,反倒喊不出聲了。他緊咬牙關,額頭冷汗涔涔,口中已經見了血腥味,恍惚間隻見百裏渡月帶了一名頭戴鬥笠的男子進來,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是司無咎。
百裏渡月總不會想把自己做成活屍吧?
桑非晚腦海裏忽然冒出了這個不靠譜的念頭,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打消了。他強撐著從床上慢慢坐直身形,唇上毫無血色,看起來從裏到外都透著虛弱。
司無咎見狀桀桀笑了兩聲:“我當帝君要救誰,原來是道侶,如此美人,難怪帝君心疼。”
百裏渡月並不理會他的風涼之言,坐在床邊扶住桑非晚,一邊給對方輸送靈力緩解痛苦,一邊低聲解釋道:“司氏一脈擅煉毒蠱,讓他瞧瞧你身上的毒。”
桑非晚沒有意見,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吧,聞言點了點頭。
司無咎見狀上前替他診治。隻見他捏住桑非晚的食指,然後指甲在皮膚上隔空輕劃,用力一擠,上麵就冒了一條血線出來。
司無咎便以此為口,將靈力凝成細細的絲線,順著傷處爬入,緩慢探測著桑非晚體內的蠱毒。一炷香的時辰過後,司無咎腰間的其中一個鈴鐺像是受到什麽召喚般,忽然叮鈴響了一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司無咎見狀立刻撤訣收力,一把按住了腰間的小鈴鐺,皺眉道:“是避靈蠱——!”
桑非晚下意識問道:“什麽是避靈蠱?”
司無咎見腰間的鈴鐺不再作響,終於慢慢鬆開手。他桀桀笑了兩聲,對桑非晚解釋道:“避靈蠱一旦植入體內,便會吞噬修士丹田內的靈力。一年半載還好,但倘若時日一長,丹田受損,無法運轉靈力,蠱蟲便會轉而啃噬血肉。此蠱在你體內已三年有餘,你五髒六腑近日一定受過重創,靈力休止,引起了蠱動。”
桑非晚心想肯定是扶餘浩下的,沒跑了。
百裏渡月眉間溝壑深深:“可有法子救治?”
司無咎晃了晃手上的銀鈴,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有救。避靈蠱共有兩隻蠱蟲,一雌一雄,同生同死。下蠱之時,通常隻用雄蠱,若想解蠱,殺了那隻雌蠱便是,雌蠱一死,雄蠱便也跟著死了。”
他說了就像沒說,因為他們壓根不知道雌蠱在哪兒。
百裏渡月皺眉,勉強耐著性子問道:“如何尋找雌蠱?”
司無咎聞言帽簷微抬,目光不明地看向桑非晚,意味深長道:“那這就得問那個下蠱之人了。”
桑非晚察覺到司無咎的視線,頓了頓,隻能硬著頭皮道:“應該是扶餘浩下的。”
這句話很容易引起外人遐想,扶餘浩無緣無故給百裏渡月的道侶下蠱做什麽,要下也是給百裏渡月下啊。
司無咎聞言果然想多了。他眼皮子微掀,先是看了看桑非晚手腕上還沒來得及解開的鎖鏈,又看了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百裏渡月,唇角微勾,閃過了一抹興味。
沒想到百裏渡月平常看著生人勿近,私下竟這麽會玩,連鎖鏈都用上了。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
百裏渡月聽見“扶餘浩”三字,心中莫名梗了一瞬,但轉念一想,此事和桑非晚也無甚關係,說到底不過是原來那個“桑非晚”留下的爛賬,勉強平複好了心緒,壓低聲音安撫桑非晚道:“你不必擔憂,本君定然想法子替你解毒。”
語罷拍了拍桑非晚的手,起身帶著司無咎離開了此處。
司無咎跟著百裏渡月走到殿外,原以為對方會立刻去抓扶餘浩拷問雌蠱的下落,然而沒想到百裏渡月隻走了兩步,就在台階處停住了腳步。
司無咎見狀微微挑眉:“帝君不去抓扶餘浩嗎?我聽聞他被帝君廢去修為,現在就關押在地牢之中,料想應當不難抓才是。”
百裏渡月聞言轉身看向他,卻毫無情緒地吐出了一句話:“他早就瘋了。”
扶餘浩早在得知自己並非千江月親生之時,就早已變得瘋瘋癲癲,後來被百裏渡月廢去修為,關押地牢,就愈發不人不鬼起來,又怎會知道雌蠱的蹤跡?
退一萬步來說,他就算知道雌蠱在哪兒,又怎麽會願意告訴百裏渡月?
扶餘浩現在一無所有,他得知桑非晚被蠱毒所困,隻會高興得瘋癲,死也不會說出雌蠱的下落。
而百裏渡月絕不會和窮途末路的人去賭什麽。
司無咎聞言嘶了一聲,用尖尖的指甲輕撓著下巴:“那這就難辦了。”
百裏渡月目光如炬地看向他,危險眯眼:“不難辦本君找你做什麽,再另想一個解毒的法子,你以為無妄穀是那麽好進的嗎?”
司無咎沉思片刻,猶豫出聲:“若說別的法子倒也有,隻是迂回麻煩了些,不知帝君願不願意。”
畢竟百裏渡月現如今是帝君之位,倒真不見得會為了道侶做到那個地步。不過觀他一番情態,對方才殿內的那名男子似乎十分上心,試一試也無妨。
百裏渡月冷冷吐出一個字:“說!”
司無咎“桀桀”怪笑兩聲,壓低聲音曖昧道:“帝君乃天神境高手,不懼奇毒。你平日與道侶歡好纏綿之時,用靈力將他丹田內的蠱毒引到自己體內,再自行煉化,時日一長,次數一多,他體內的毒自然也就幹淨了。”
百裏渡月驟然聽見“歡好”二字,身形不由得一僵,下意識問道:“你說什麽?”
司無咎便以為自己方才說的太複雜,百裏渡月沒聽懂,換了個言簡意賅的說法:“雙修之法,帝君總該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