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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第二人格蘇醒

  第222章 第二人格蘇醒

    有些人天生是不需要感情這種東西的。他們可以在虛假情意的簇擁下遊刃有餘, 可以在刀劍加身的情況下麵不改色,但若有人將一顆血淋淋的真心捧到麵前,他們反而怕了。


    人總是害怕陌生事物的, 因為從未得到,所以會本能後退抗拒。


    百裏渡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收回手,但他確實狼狽收回了手,並且指尖火燒火燎, 像是握住了一塊火炭,不由得暗自皺眉。


    桑非晚察覺到百裏渡月的動作,愣了一瞬。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麵前這人雖然執掌生殺大權, 卻從未觸碰情愛,對這方麵幹淨得好似一張白紙。


    這種人既好, 也不好。好的是足夠純粹, 不好的是一旦動心便不可更改, 唯有玉石俱焚方能結束因果。


    桑非晚緩緩垂眸,心想情深之人果然隻藏於書中,現實生活中, 大多還是像他父母那般的薄情之人。


    不知道為什麽,他也慢慢後退了幾分。


    “屬下告退……”


    桑非晚抬眼看向百裏渡月,笑了笑, 忽然覺得自己也許不該招惹麵前這個對感情過於單純的人。但這種念頭僅僅隻是在腦海中晃過了一瞬而已,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他需要完成任務,他需要活著, 更重要的是, 他不需要良心這種東西。


    但桑非晚此刻什麽也沒做, 隻是看了百裏渡月一眼, 然後和眾人一起恭恭敬敬退出了大殿。卻沒注意到席間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殘照城城主江流平有兩大嗜好,平生最喜美人與美酒,他方才早已被滿殿佳人迷得神魂顛倒,驟然注意到給百裏渡月上膳的那名男子容色最佳,酒意熏然之下,不禁舉杯戲謔道:“蒼都王真是豔福不淺,坐擁人間絕色,讓我等好生羨慕。”


    百裏渡月坐擁整個北域,稱一句蒼都王也無不可,甚至算得上實至名歸。


    曲無徑聽出江流平的吹捧之意,把玩著酒杯無不風涼的道:“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怎麽,江城主這是看上了哪位美人?”


    江流平閉目回味了一瞬:“方才在座前上膳的那名男子倒是好容色。”


    江流平如此一說,百裏渡月便知是誰了,除了桑非晚不做他想。他麵無表情勾了勾指尖,命侍從上前斟酒,笑盯著江流平問道:“怎麽,你想要?”


    江流平低頭一笑,竟也沒否認:“隻怕百裏城主不肯割愛。”


    心中卻想百裏渡月一向不好美色,應當會順水推舟送給自己。


    然而百裏渡月懶懶屈膝,緋色的袖袍一揮,忽而出聲問道:“本城主若給你,你拿什麽來換?”


    江流平聞言一愣,隨即笑道:“金銀珠玉,奇珍異寶,隻要城主開口,在下自然獻上。”


    他對美人相當舍得,堪稱一擲千金。不過殘照城再闊綽,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與蒼都王城相比的。


    百裏渡月卻語出驚人道:“本城主不缺金銀,不乏異寶,隻缺人皮一張。你若想要那人,不如就用自己的皮囊來換如何?”


    他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大殿不由得寂靜了一瞬。眾人下意識看向百裏渡月,想知道他是否在說戲言。然而百裏渡月一動不動盯著江流平,顯然並沒有在開玩笑。


    江流平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僵住了一瞬。


    百裏渡月見他不語,仿佛早有預料,譏諷勾唇,聲音冷冷道:“既為心頭所愛,為何不能忍切膚之痛?可見這喜愛為假,不過一時興起,如天邊浮雲易散,做不得真。”


    他語罷忽然覺得意興闌珊,直接離席而去,徒留眾人麵麵相覷,不知何處得罪了百裏渡月。


    其實莫說那些城主,就連百裏渡月身邊服侍多年的侍從也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眼見他拂袖離席,在身後小心翼翼問道:“城主可是要去書房作畫?”


    百裏渡月有些心不在焉,聞言不知想起什麽,忽而出聲問道:“他是何人所獻?”


    侍從是個機靈人,聞言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百裏渡月這是在問誰:“回稟城主,桑非晚乃是一農戶之子,後被其父賣給雙清城主,年前百花節宴時又獻入了蒼都,無仙根。”


    無仙根?

    那便是凡人了。


    農戶出身?


    亦非仙門子弟。


    這樣貧乏的資質,這樣絕世的容貌,這樣低微的身份,若是淪落別處,隻怕會成為那些仙府之君的爐鼎玩物,用完便也丟棄了。


    百裏渡月聞言緩緩吐出一口氣,不知在想些什麽。他經過湖心,緩緩握住欄杆,垂眸看向水中,隻見裏麵清晰映出了他的容顏。


    緋色的長袍,霜白的發色,冶豔而又淡漠。


    然而就在此時,詭異的事情卻忽然發生了。百裏渡月分明眉頭緊皺,那水中倒影竟是忽然對他緩緩笑開了,明明擁有著同樣的麵容,對方眼底卻滿是窺透一切的野心與掌控,神情妖邪野蕩——


    就像是每個人強鎖於牢籠暗處,不可見人的野心與欲望。


    平日若無欲無求,他自然蟄伏暗處,可若心思被人撥亂,稍顯苗頭,他便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狼,立刻尋味而來。


    百裏渡月見狀瞳孔微縮,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向平靜的道心竟被桑非晚撥亂,讓另外一個人格有了顯現的苗頭。


    而桑非晚也萬萬想不到,現在主導百裏渡月身體的其實是那個善人格,絕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惡人格——


    又或者再直白一點,這兩個人格其實是不分善惡的。區別在於一個惡一點,一個更惡一點。


    隻是桑非晚之前看見百裏渡月喜剝人皮,便先入為主認為對方是惡人格,殊不知更惡的人格依舊潛藏在對方體內最深處。


    係統顯示的電子光屏在空氣中一閃而過,隨即又消弭無痕。


    【惡人格黑化度:89%

    善人格黑化度:32%】


    百裏渡月看見水中異常,臉色忽然難看了一瞬。他指尖灌注靈力,隻見湖心水麵忽然結了一層厚厚的寒冰,並且正以飛快的速度向遠處蔓延而去,隨即轟的一聲炸裂而開,冰渣四濺,將周圍的仆從嚇了大跳。


    他們顧不上四處飛濺的寒冰,驚慌失措的齊齊跪地:“城主?!”


    百裏渡月淺色的眼眸閃過一抹猩紅,他隱隱察覺到自己壓製多年的另外一個人格已然蘇醒,並且開始蠢蠢欲動。他指尖緩緩收緊,艱難扶住湖邊圍欄站直身形,怒而拂袖,冷聲斥道:“都給我滾下去!”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升為34%,目前雙人格黑化度如下所示:

    惡人格黑化度:89%

    善人格黑化度:34%】


    夜幕擦黑,桑非晚正在院中盯著花草房的人在園外栽花,冷不丁聽見係統的提示音,愣了一瞬。他下意識看向電子光屏,卻見善人格黑化度莫名其妙漲了2%,不由得狐疑眯眼。


    按理說他還沒有和百裏渡月的那個“善人格”正麵接觸,對方怎麽會莫名其妙漲了2%的黑化度?


    桑非晚:“為什麽?”


    係統搖頭表示不知道。


    桑非晚收回視線:“算了,我猜你也不知道。”


    他現在更關注院子裏的花。


    因為桑非晚忽然想起《貪歡》原著中有一段劇情。花草房的人栽種雪沁花時,誤將一株與雪沁花外觀極其相似,實則有催情作用的龍台蘭混淆了進去。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主角段陽恰好在湖邊散步,又那麽巧,城主百裏渡月也剛好在附近,於是他們兩個就在緣分的安排下相遇了。


    無巧不成雙,那株龍台蘭剛好就栽種在他們腳邊,香氣清幽,聞了讓人體內躁動,饒是百裏渡月這種高階修士也難抵擋,一段孽緣就這麽開始了。


    雖然段陽現在已經被趕出了蒼都城,但難保劇情不會偏移到別人身上。保險起見,桑非晚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斬草除根,找出那株有催情奇效的龍台蘭。


    不過這些花花草草太多,外觀又大差不差。桑非晚在旁邊盯了半天,天都快黑了也沒發現哪株是龍台蘭。


    管家一直看桑非晚不順眼,見他站在旁邊躲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黑著一張臉上前道:“怎麽,書房裏的活計都做完了,誰給你的膽子站在這裏躲懶?!”


    桑非晚一直覺得管家可能更年期到了,不然怎麽看誰都不順眼。他見狀淡淡挑眉,也沒與對方起正麵衝突,而是轉身離開了此處,打算晚上再來。


    是夜,王城內外一片靜謐。百裏渡月難得閑暇,卻沒有作畫,而是在殿內的靜室內打坐修煉。他眉頭緊皺,淡藍色的靈氣在周身湧動,卻一改往常的靜謐平靜之態,如暗潮洶湧的海麵,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百裏渡月因修補北域邊境的陣法,靈氣大為損耗,至今尚未休補。他如今盤膝打坐,臉色紅白變幻,隻感覺體內有兩股力量瘋狂撕扯,隱有走火入魔之兆,最後控製不住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噗——”


    白玉磚砌成的地麵忽而多了一灘鮮豔刺目的紅,好似殘花揉碎,零落在地,說不出的詭異。


    百裏渡月悄無聲息倒地,竟是昏死了過去。然而未過幾息時間,他就忽然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淺色的瞳仁閃過一抹猩紅,直直看著屋頂上方,一動不動。


    “……”


    許久後,百裏渡月終於有所動作,他慢慢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胸膛傳來一陣輕微震動,指縫間竟是溢出了一陣低沉瘋狂的笑聲。


    就像塵封已久的惡鬼終於得見天日……


    一開始是低低的笑,最後音量漸大,放肆而又張狂,隻讓人覺得妖邪野蕩。


    百裏渡月最後似乎是笑得沒了力氣,終於落下覆麵的雙手。他懶得整理鬆垮的長袍領口,直接席地而躺,一手側支著頭,另一隻手伸到眼前,活動了一下指尖。


    百裏渡月探出舌尖,舔掉了唇邊的血跡,隨即迷醉閉目,聲音沙啞,帶著一種病態的慵懶,在空氣中緩緩吐出了三個字:


    “桑、非、晚……”


    就是這個人,勾起了他道心下潛藏的……欲望。


    情欲也好,愛欲也好,又或者恨欲,終歸都是欲望。


    月上中天,此時大部分人都已經陷入了睡眠。桑非晚卻拿著一塊照亮用的螢石,偷偷溜到了後花園。他用白帕捂鼻,彎腰在花圃中一株一株尋找著那盆龍台蘭,艱難完成著這個工程量浩大的任務,全然未覺一抹緋色的身影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那是一名發色如霜的男子,瞳仁淺紅,五官深邃,好似冷玉雕成。他一襲紅衫曳地,意味不明地盯著桑非晚的背影看了半晌,最後終於勾唇緩緩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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