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官司

  第171章 官司

    馬車搖搖晃晃地駛入城中, 車輪滾過青石地麵,發出軲轆的聲響,愈發襯得街上清冷空曠。隻有道旁柳條被夜風吹動, 在地麵落下一片虛晃的影子, 被月色照得朦朧綽約。


    車夫用力揮動了一下鞭子, 在空中發出一聲短促的輕響, 最後駕駛著馬車停在了楓橋客棧門前。他聽著簾子後麵傳來的低喘聲和唇舌糾纏發出的曖昧水聲, 也不敢出聲提醒,隻能漲紅著臉等裏麵的兩位爺自己出來。


    車廂裏的二人已然吻得一塌糊塗。


    姬凡神思恍惚地倒在容宣懷裏, 力氣已然被抽空。他忍住溢出喉間的悶哼聲, 終於察覺到馬車停下的動靜,艱難推了推正在親吻自己的男子, 聲音沙啞破碎:“快下去……”


    唇瓣暴露在空氣中,紅痕點點, 像用胭脂染就。


    容宣聞言替姬凡將衣襟拉好,神情透著一絲饜足, 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懶洋洋的意味。指尖輕輕撫過那張毫無瑕疵的臉, 似笑非笑道:“殿下真舍得讓我走?”


    他也是個妖孽。眉目含情笑開時, 能把人的魂都勾去。不過他隻對著姬凡這麽笑過。


    姬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胸膛起伏不定,許久才平複好呼吸。他漫不經心瞥了容宣一眼,雙目狹長, 清冷冷的藏著惑人之意。下巴微抬,無端泄露了幾分桀驁, 用指尖點了點他的心口:“你若有本事, 明日再闖一次燕太子府, 在馬車裏逞威風算什麽本事?”


    容宣聽出來他在諷刺自己, 也不惱,順著他的話笑道:“在馬車裏自然逞不了威風,我明日還是換個地方逞吧。”


    姬凡坐直身形,整理好淩亂的衣衫,同時沒忍住暗罵了容宣一句下流坯子。他心口挨了一掌本就不舒服,方才被對方又親又揉一頓折騰,隻覺更加悶痛,沒個三五日怕是好不了了。


    容宣原打算離開,但見姬凡臉色還是隱隱透著蒼白,猶豫一瞬又折返了回來。他把人抱進懷裏,低聲認真道:“我爹今日那一掌沒收住力,隻怕傷了你的肺腑,回去一定要找大夫瞧,知道嗎?”


    姬凡聽出他言語中的關切,一時沒說話:“……”


    容宣聽不見回答,便以為姬凡又是怕喝藥:“乖些看大夫,好好喝藥,等明日官司了結,我給你買蜜餞。”


    姬凡終於看了他一眼:“你這是在拿我當三歲小孩?”


    容宣:“三歲小孩喝藥才不用哄,我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他語罷正準備離開,然而剛剛起身袖子就被人攥住了。容宣下意識回頭,卻見姬凡正盯著自己,偏偏一句話也不說,過了那麽兩三秒才終於慢慢鬆開手:“……你走吧。”


    容宣總覺得他有話說,傾身靠了過去,神色溫柔:“你想說什麽?”


    空氣靜默了一瞬,外間的月色有些冷。


    “容宣,日後若敢有誰與我爭你,我必然是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的……”


    這句話在舌尖滾了一圈,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因為聽起來似乎有些可怕。但它就是從腦海中冷不丁冒了出來,沒有任何緣故,也沒有任何理由。好在姬凡已經習慣了自己心中奇奇怪怪的念頭,偏頭移開了視線:“沒什麽。”


    容宣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笑了笑:“我真走了。”


    語罷蜻蜓點水般親了姬凡一下,這才掀開簾子躍下馬車,轉身進了客棧。姬凡眼見著他的背影離去,身形微頓,過了許久才終於收回視線。


    車夫見狀試探性出聲問道:“殿下……?”


    姬凡闔目,隻說了兩個字:“回府。”


    容宣回了客棧,然而剛剛進屋就見容正青正抱著劍坐在桌邊等自己,不由得嚇了一跳:“爹,你在我房裏坐著幹什麽?”


    容正青往他身後看了眼:“自然是等你們。你不是說去接你娘了嗎,怎麽沒瞧見她?”


    容宣心想原來是因為這個。他止住容正青左顧右盼的動作,從桌上找來筆墨紙硯,在上麵寫下了一行住址,然後把紙遞給容正青:“娘現在住在城東的一所小院裏,因她雙目有疾,不便走動,我就沒有帶她回來。爹你明日去這個地方找她便是了。”


    容正青見狀懵了一瞬:“小院?什麽小院?”


    容宣再厲害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座宅子,思索一瞬,隻能半真半假的解釋道:“當初燕太子墜落山崖,無意中被我所救,他為了報恩,便將母親接至京中養病,那座小院便是他的。”


    容正青聽聞“燕太子”三字,眼睛微微瞪大。畢竟對方乃是敵國質子,摻和近了難免引來非議,皺眉出聲問道:“怎麽,你與他私交甚好?”


    容宣沒否認:“爹,不是你說的嗎,做人要知恩圖報。燕太子不僅救了母親,還找大夫替她看病,難道我要橫眉冷對嗎?”


    容正青的軟肋便是容母。再則生平為人處世以“俠義”二字當先,絕不計較高低貴賤。聞言一噎,隻得把到嘴的話咽了進去。


    容正青將那張紙塞入懷中,神情凝重:“爹不願你卷入那些肮髒事中,你要知道,凡是與皇族有牽扯的人,都沒什麽好下場。”


    容宣卻道:“可我想讓他有個好下場。”


    容正青下意識看向他。


    容宣又重複了一遍:“可我想讓他有個好下場……”


    他說這話時神色認真,臉上也不見從前的玩味笑意,可見是用了真心的。


    容正青雖然是個粗人,但心裏並不糊塗。有些事不問,是因為他相信容宣,而不是因為他沒察覺,敏銳聽出了更深層次的意思:“怎麽,有人想害他?”


    容宣:“大抵吧。”


    這個世道不就是人害我,我害人嗎,孰是孰非倒真不好分辨。


    容正青是個灑脫的人,盡管心底並不讚同,但對於容宣的決斷有時候並不想幹涉太多。他摩挲著懷中古樸的劍鞘,想起今日自己還錯手傷了姬凡,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這麽說來,今日反倒是我魯莽了,貿貿然出手傷了他,實在是不該。”


    容宣其實也記掛著姬凡的傷,聞言出神了一瞬:“比武台上刀劍無眼,誰也不想。爹,你明日去尋母親,直接在那座小院住下便可,客棧到底不是久留之地。”


    容正青下意識問道:“那你呢?”


    “我?”


    容宣聞言終於笑了笑,卻是讓人捉摸不透:“我要去打一場官司。”


    ……


    柳家手掌兵權,又有一女入宮為妃,豈是好相與之輩。不過一夜時間,汝陵郡王大半夜扛著鋤頭上山挖人家祖墳的事就已經傳遍了盛京城。柳夫人大清早哭得梨花帶雨,直接帶著狀紙上了衙門,言稱先祖被辱,納蘭家欺人太甚,無論如何也要討個公道回來。


    東臨侯直接進宮麵見了聖上,同一時間,永寧公主也遞了帖子入宮拜見。很明顯,這兩家人怕是要鬧起來了。


    盛京乃天子都城,這塊地界上每日都有不少熱鬧看。東家偷了西家的牛,南家殺了北家的狗,流言風一般無孔不入。很快,汝陵郡王挖了柳家祖墳的事便取代了昨日煙年公主招婿的話題,成了坊間新的笑話。


    京兆尹司徒遜聽聞柳家人在外擊鼓鳴冤,隻恨不得立刻卷鋪蓋溜了才好。這兩家一個是天子近臣,一個是當朝郡王,官司無論怎麽判都是個錯。俗話說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一個小小京官,夾在中間豈有活路!


    “怎麽辦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啊!”


    司徒遜在公堂上來回踱步,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聽著外間的擊鼓聲,死活都不敢升堂。


    師爺深覺此案棘手,小心翼翼道:“大人,不如您稱病算了,這樁官司換了皇帝來都不好判,咱們就別跟著往裏麵湊熱鬧了。”


    司徒遜氣得直接踢了他一腳:“混賬東西,你以為本官不想稱病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傳到陛下耳朵裏我豈不是成了屍位素餐之輩,這個官以後就甭做了!”


    他還是舍不得官位。


    師爺捂著腿暗叫委屈:“那您不如接了吧,柳家人已經在外頭擊了半天鼓,您遲遲不升堂,他們肯定誤以為您偏向汝陵郡王,豈不是白白得罪人。”


    司徒遜急得直跺腳:“接接接,本官接了案子可怎麽判?掘墓者誅,難道本官真的要判汝陵郡王死刑不成?!長公主不活撕了我才怪!柳家人這是故意的啊,不去公樞寺,偏來我京兆府,分明是知道京兆府的案子不用逐級複奏,證據確鑿便可當堂判死。”


    “司徒大人倒是聰明。”


    一道冷冷的聲音驟然在公堂內響起,將司徒遜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看向門口,卻見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雙手抱劍的男子,看衣服似是東臨侯府的家臣。


    司徒遜下意識後退,慌慌張張指著他道:“你你你……大膽!竟敢擅闖公堂,到底想做什麽?!”


    那劍客步步逼進:“不做什麽,我家夫人在外擊鼓鳴冤,司徒大人卻固不升堂,莫不是瞧不起東臨侯府?”


    這頂帽子司徒遜可受不起,冷汗涔涔:“本官並無此意。”


    那劍客看了他一眼,然後麵無表情放下一疊銀票在公堂上,聲音沉沉道:“還請司徒大人升堂審案。”


    自古財帛動人心,那銀票厚厚一摞,也不知有多少。司徒遜見狀心裏也不由得咯噔了一瞬,眼神控製不住的往桌上飄:“這這這……本官這可如何是好啊……”


    他是個錢眼子,雙手哆哆嗦嗦,一麵訕笑,一麵飛快把銀票塞進了袖子裏。


    劍客轉述了柳家的意思,意有所指道:“納蘭春挖墳掘墓,罪證確鑿,自然該升堂審案,派人捉拿。侯爺有命,僧多粥少,這個位置司徒大人不願坐,多的是人願意坐。”


    語罷看了他一眼,直接轉身離去,用輕功翻出了院牆。


    日上中天,府衙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圍觀百姓隻見柳家夫人站在一旁用帕子拭淚,家仆擊鼓鳴冤,好不可憐。沒過多久,府衙終於開門,一班衙役卻是帶刀直衝納蘭府去“請人”了,一時議論聲四起。


    “喲,司徒大人竟真的去捉小郡王了,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汝陵郡王也忒缺德,怎麽連人家的祖墳都挖。”


    “我家親戚在宮裏當差,傳了消息出來,聽說永寧公主與東臨侯在聖上麵前對峙,硬說汝陵郡王是種樹種錯了地方,壓根沒挖柳家的祖墳。”


    “嘿,真新鮮,堂堂郡王大半夜上山種樹,誰信啊!”


    人群中站著一名白衣公子,從頭到尾一直不曾說話,看樣子似乎在閉目養神。聞言終於睜開眼,卻是懶洋洋的道:“兄台此言差矣,信不信的倒是無謂,重要的是不曾觸犯王法。”


    隻要不犯法,別說是半夜上山種樹,就算是上山吃狗屎都沒人能管。


    他麵如冠玉,氣度不似常人。那說話男子聞言狐疑看了他一眼:“你是誰啊?”


    容宣語焉不詳,垂眸笑了笑:“瞧熱鬧的人罷了。”


    沒過多久,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隻見為首的衙役撥開人群,後麵還跟著一名錦衣公子外加數十名護衛,赫然是汝陵郡王納蘭春。


    納蘭春昨日回府之後,硬著頭皮把自己“上山種樹”被五城兵馬司抓住的事告訴了長寧公主。聽說長寧公主氣得當場就要叫人打斷他的腿,家中老夫人死活勸了半天才勸下來,納蘭春這才得以留下一條狗命。


    長寧公主怕東臨侯府硬來拿人,大清早就趕著進宮求情,還特意留下數十名劍士保護他。然而沒想到柳家人直接告上京兆府,讓官府來拿人了。


    納蘭春心裏其實也慫得慌。畢竟昨夜容宣留下一句話就走了,大清早也沒見人。自己若真進官府判了死刑,那可真是死了都沒處喊冤,故而走到衙門口就磨磨蹭蹭的不願進去了。


    捕頭見狀皺眉,對著納蘭春拱了拱手:“小郡王,這是上頭的意思,還請您莫要為難在下。”


    納蘭府乃是太子一黨,現如今出了事,必然牽扯朝廷局勢。其他豪門貴族也都聞風而動,紛紛出來看熱鬧。對麵的茶樓高處坐滿了人,看似隻是尋常茶客,細看卻都是京中地位舉足輕重的王公貴族。


    姬凡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慢慢抬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眼睛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人群中的容宣。對方慣穿白衣,脊背永遠挺直,身長玉立,將旁人襯得佝僂不成樣。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容宣似有所覺的回頭看了一眼。他瞧見姬凡,笑著眨了眨眼,讓人臉紅心跳。


    姬凡無意識勾唇,隨即偏頭移開視線,心中冷哼一聲:他倒要看看容宣這個缺德鬼該怎麽贏這場官司。


    太子趙素就坐在對麵,目光落在納蘭春身上,眉頭皺了皺。這件事她不便出麵求情,隻能托皇後去周帝麵前幫忙轉圜。宮內有長寧公主一力辯駁,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在此盯著,千萬不能讓京兆府把案子判下來。


    茶座中間隔著紗簾,恰在此時,一陣風過,掀開了阻隔。


    趙素心中沉沉,目光不經意一撇,這才發現姬凡也坐在對麵。


    姬凡淡淡勾唇,笑意溫良。他命人打起簾子,舉杯對著趙素遙遙一敬。聲如落玉,仍是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太子殿下,好巧。”


    趙素微微一頓,沒想到姬凡也在此處。不知為什麽,她每每看見對方便有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盡管姬凡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質子。


    頓了頓,舉杯回禮:“燕太子,好巧,你也在此處,為了納蘭春?”


    姬凡輕輕晃了晃杯子,算是頷首默認:“凡與汝陵郡王也算好友,聽聞昨日之事,心中擔憂,特來一觀究竟。”


    趙素往下麵的人群中掃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是麽,我還以為燕太子是為了容先生而來呢。”


    那日四方樓中,他們幾人在比武台上纏鬥,實在令人疑心。趙素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卻也察覺了幾分端倪。


    姬凡聞言微微一頓,心想容宣真是好本事,到哪兒都能惹上一堆風流債,連趙素都記上了他。他漫不經心垂眸,似笑非笑的哦了一聲:“哦,你說阿宣麽,我與他隻是尋常好友,太子殿下千萬不要誤會。”


    頗有些越描越黑的意味。


    阿宣?


    趙素心想叫得真是好生親熱。看來那位容先生與姬凡必然交情匪淺了,日後自己若想招攬,隻怕也要多了幾分顧忌。


    就在他們說話間,府衙門前已經鬧了起來。原來是柳家的女眷瞧見了納蘭春,開始聲淚俱下的控訴指責,其中又以柳夫人說話最為帶刺:“我柳家滿門忠烈,夫君為國征戰,戎馬半生,竟不知是何處得罪了小郡王,竟要將我柳家的臉麵放在地上踩,做出挖墳掘墓之事?!”


    納蘭春吃了不會和女人吵架的虧,被柳家女眷罵得狗血噴頭。他狼狽抹了把臉,心想柳家忒惡心,罵自己就罵自己,還非得捧一句滿門忠烈。東臨侯是個什麽東西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了,連賑災銀子都敢吞,也配叫忠烈?!

    柳夫人年紀已大,也不必顧及男女之防。她見納蘭春遲遲不肯進衙門,直接拉了他的袖子斥道:“小郡王深夜挖墳掘墓,老婦今日若不討個公道,死後也無顏麵見祖宗,走,今日咱們便到公堂上分說清楚!”


    她話音剛落,人群中陡然響起了一道輕飄散漫的男聲:“柳夫人此言差矣,需知人言可畏。小郡王明明是上山種樹,怎的變成了挖墳掘墓?如此汙名,實在難當。”


    眾人循聲看去,卻見一名白衣男子恰好站在人群中間。他手中握著一把折扇,輕輕敲擊掌心,神態從容不迫,聲音不急不緩。唇邊帶笑,赫然是容宣。


    納蘭春見狀眼睛一亮,立刻甩開柳氏的手跑到容宣跟前,語氣激動,活像見了救星:“容宣,你可來了,你再來晚一點我就活不成了!”


    容宣剛才一直紮在人堆裏聽八卦,畢竟消息知道得越多,對他們就越有利,一時都忘了納蘭春的處境。他示意納蘭春淡定:“小郡王不必憂心,你上山種樹無故受了牽連,在下定然竭盡全力還你清白。”


    柳夫人目光驚疑不定的看著容宣:“你是何人?!”


    容宣邁步上前,對柳夫人淡笑拱手道:“不才容宣,乃是汝陵郡王請的狀師,等會兒上了公堂,還望侯爺夫人不吝賜教,請——”


    柳夫人心想原來是納蘭春搬來的救兵,不由得冷笑連連。昨夜罪證確鑿,納蘭春縱有通天之技也是無用,區區一個狀師,怎擋得住柳家揮戈一擊:“好,本夫人倒要看看,你們如何砌詞狡辯!”


    自家祖墳都被人挖了,她們若是不出了這口惡氣,日後如何在京中立足!


    納蘭春見她們來勢洶洶,有些惴惴不安,壓低聲音緊張問道:“容宣,你會打官司嗎?”


    容宣淡定安撫他:“你放心,我以前打過不少官司,經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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