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偷吻

  第118章 偷吻

    隋月聲的傷口並不算深, 縫完針靜養幾天就沒事了。嚴越昭則更嚴重些,他右腿險些被凶手用匕首刺穿, 起碼有十天半個月都下不來床。


    孟舟山顯然不可能同時照顧兩個病人,尤其嚴越昭難伺候得緊,一下嫌飯不好吃,一下嫌水燙了。就在他分身乏術的時候,醫院病房來了一名“新訪客”。


    “舟山。”


    這天早上,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忽然走進了病房。她踩著一雙黑色的細跟鞋,白色包臀西裝裙, 看起來約摸三十出頭的年紀。頭發齊剪至脖頸處, 像是坐辦公大樓的職場精英。


    孟舟山正坐在病床邊剝桔子, 聞言下意識抬頭, 卻見是剛剛歸國沒多久的姐姐孟晴嵐, 從位置上起身道:“姐, 你怎麽過來了?”


    隋月聲靜靜坐在病床上, 手裏還捏著半邊橘子。他聽見孟舟山叫姐姐, 下意識抬頭跟著看了過去, 卻見是一名漂亮的短發女人。


    隔壁床的嚴越昭聽見動靜心中一驚,立刻嘩一聲用被子捂住了頭, 期盼前妻千萬別看見自己這副丟臉樣子。


    然而孟晴嵐看都沒往隔壁床看,直接把手中拎的營養品遞給了孟舟山:“聽說你受傷住院了, 我過來看看……哎,這個小弟弟是誰, 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孟舟山聞言頓了頓, 把營養品接過來擱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隋月聲。他為了救我受傷了。”


    他並不用“朋友”這兩個常見且通俗的字眼來搪塞自己和隋月聲之間的關係。但具體該用什麽詞來形容, 孟舟山一時還沒想好。他語罷抬手揉了揉隋月聲的頭,低聲對他介紹道:“這是我姐姐, 孟晴嵐,她之前一直在國外,前段時間才剛回來。”


    孟晴嵐看了孟舟山一眼,對弟弟這副過於溫和的態度感到訝異,但並沒有說什麽,默認他們是朋友了。


    她對隋月聲笑了笑,見麵前的少年生得清秀漂亮,心中也很是喜歡:“謝謝你救了舟山,不介意的話和他一樣,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隋月聲聞言不知為什麽,忽然笑了笑。他看著孟晴嵐,果然乖乖叫了一聲“姐姐”。


    孟舟山有些無奈,捏了捏鼻梁:“他叫我叔叔,又叫你姐姐,這不是亂了輩分嗎?”


    孟晴嵐常年在國外生活,對這種事並不在意,笑著攤了攤手:“那又怎麽樣,你想當叔叔,又不代表我想當阿姨。就叫我姐姐吧,不許改了。”


    後麵一句話是對著隋月聲說的。而後者則聽話點了點頭,乖軟無害。


    孟舟山往他頭上輕拍了一下:“別聽她的。”


    隋月聲果真不出聲了。


    孟晴嵐生過孩子,就見不得這種乖小孩受委屈:“舟山,你別嚇到他。”


    孟舟山一猜就知道她又母愛泛濫了。他把唯一的椅子讓給孟晴嵐,自己則在病床邊落座,剛好挨著隋月聲,聞言似笑非笑的出聲問道:“我嚇到你了嗎?”


    隋月聲搖頭,緊挨著孟舟山,眼中無意透露了幾分依戀。


    孟晴嵐數了數他們的名字,忽然驚奇發現了什麽,笑著對孟舟山道:“你說巧不巧,你的名字裏有山,他的名字裏有月,我的名字裏有晴嵐,代表山中的霧氣,連起來剛好可以湊成一幅畫。”


    隔壁床那個叫嚴大壯的連聲都不敢出。


    孟舟山不著痕跡看了眼隔壁,對孟晴嵐道:“他在旁邊的床位。”


    孟晴嵐故作不知:“什麽他?哪個他?”


    孟舟山:“你前夫。”


    孟晴嵐:“哦,你說嚴越昭?”


    孟舟山:“他現在改名了,叫嚴大壯。你來了就去看看他吧,好歹夫妻一場。”


    “嚴大壯?真俗。”


    孟晴嵐歎了口氣。她終於站起身,拎著包走到了隔壁病床,卻見嚴越昭還捂著被子裝死,皺眉道:“你再不露頭我就走了。”


    嚴越昭聞言一驚,立刻把被子掀開了:“孟晴嵐,我都這樣了,你好意思走嗎?!你忍心走嗎?!”


    孟晴嵐施施然落座:“我有什麽不忍心的,反正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癱床上了又不用我養著。”


    她不知道隋月聲的腿有問題。


    孟舟山在隔壁聽見她的聲音,下意識看向隋月聲,欲言又止。有心想解釋什麽,卻又不知該怎麽解釋。


    隋月聲沒什麽反應,他低頭把手裏的半邊橘子剔掉白色的筋絡,然後遞到了孟舟山嘴邊。孟舟山下意識吃了,卻聽他問道:“叔叔,癱瘓在床是不是真的很累贅?”


    孟舟山搖頭,思索片刻,像在回答什麽學術問題:“對於不愛的人來說是累贅,對於愛的人來說是希望。”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份真摯的愛是輕飄的,世人都慣於用“沉甸”這種字眼去形容。


    愛越重,背負的就越重,愛越輕,背負的就越輕。但假使風雨來襲,前者巋然不動,後者便如浮雲一吹就散。輕飄飄的愛可以落在你的手上,也可以落在別人的手上。


    隋月聲忽然靠近孟舟山,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叔叔……”


    他問:“那我是累贅嗎?”


    那雙眼睛承載著太多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孟舟山見少年靠近,不知怎的,下意識捂住了他的眼睛,頓了頓才道:“……當然不是。”


    睫毛扇動,掌心一片細癢。


    隋月聲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孟舟山的表情,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就夠了,終於慢慢坐了回去。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63%,請繼續努力喲!】


    係統出來刷了個存在感,又消失了。


    於是孟舟山知道了,自己剛才的回答讓隋月聲很高興。對方似乎很容易就能知足,一件新衣服,一雙鞋,一盆花,一句話,都在促使著黑化度的下降。


    黎娟的案子結束後,警方在凶手失蹤的地方展開了大規模排查,在各個路段調取監控,截到了幾個屬於凶手的畫麵。隻是凶手最後消失的地方監控損毀,目前並不知道逃往何處,隻能進行地毯式搜索。


    對方也許逃遠了,也許就在暗處靜靜盯著他們。


    嚴越昭手機上收到了部下發來的監控畫麵,然而畫質模糊,凶手又戴著口罩,實在難以辨別容貌。


    他坐在病床上,把截取出來的監控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天凶手舉刀朝著孟舟山刺去時,隋月聲直接從輪椅上起身撲過去擋在了他麵前,其中有短暫的幾秒鍾時間,他好像有站立能力。


    嘶……


    難道是因為受了刺激,忽然站起來了?

    從心理學和醫學的雙重角度上來講也不是沒有可能。


    嚴越昭暫時記下了這個疑慮,繼續往後看監控。隻見凶手刺傷了隋月聲,正準備再刺,結果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隻能不甘逃走。


    這段視頻乍看沒什麽問題。但嚴越昭想辨別凶手容貌,於是放大反複觀看,然而看久了又發現了一個不尋常的地方。


    凶手刺傷隋月聲的時候,是有餘力繼續刺第二下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隋月聲僅僅回頭看了他一眼,對方舉刀的動作就有了一個明顯的停滯,似乎在猶豫什麽。


    嚴越昭按下了暫停鍵,監控畫麵被放大,剛好定格在隋月聲回頭看向凶手時的那一幕。


    哪怕隔著模糊的畫質,也依舊不難看出少年眼中濃濃的警告意味,目光陰鷙森寒,帶著冰冷的殺意。與隋月聲平常靜默無害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嚴越昭盯久了,後背莫名冒出一陣寒意,很難把監控中目光狠戾的人和隋月聲聯係在一起。對方和凶手該不會有什麽關係吧?


    嚴越昭思及此處,無意識皺起了眉頭,忽然感覺事情並不簡單。他原本以為孟舟山收養了一隻孤苦伶仃的小白兔,現在一看,分明是條藏起了毒牙的蛇。


    孟晴嵐洗好水果,剛從門外走進來,結果就見嚴越昭瘸著腿就要下床,連忙快步上前攔住了他:“哎,你亂動什麽,傷還沒養好呢。”


    隋月聲的傷比較輕,孟舟山前兩天就帶著他出院了。嚴越昭一想起隋月聲很可能跟凶手有關係,哪裏還坐得住,一邊套衣服一邊急匆匆催道:“快快快,幫我辦出院手續,我找孟舟山有點事兒。”


    孟晴嵐聞言麵色一冷,直接把水果盤擱在了桌上。她以前最討厭嚴越昭這種為了工作什麽都不顧的性子,沒想到隔了幾年,對方還是一點沒變。


    她從床尾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往胳膊上一垮,看樣子竟是準備直接離開了。


    嚴越昭叫住她:“哎,你幹嘛?”


    孟晴嵐挽了挽頭發:“不幹嘛,想辦出院手續你自己去辦吧,我能來醫院照顧你幾天都是看在兒子的份上。咱倆早都離婚了,少使喚我。”


    嚴越昭知道自己肯定又得罪這個姑奶奶了,期期艾艾道:“那……那你開車把我送回家總行了吧。”


    孟晴嵐笑了笑:“想坐免費專車啊?你自己去樓下踩輛共享自行車吧。”


    語罷踩著高跟鞋直接離開了。


    嚴越昭追不上她,隻能自己套好衣服,叫來護士幫忙辦出院手續。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下了樓,在底下攔了輛出租回家。


    時至晚上,孟舟山正在做晚飯。他剛剛把菜端上桌,就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卻見是嚴越昭,對方拄著拐杖就算了,手裏還拎著一袋子白酒。


    孟舟山扶了扶鼻梁上新配的眼鏡,上下打量著他:“你怎麽出院了?”


    嚴越昭想讓孟晴嵐貼身照顧,故意在醫院賴了大半個月都不願意走。今天居然舍得出院了,真是稀奇。


    嚴越昭拄著拐杖,自來熟的進屋,把白酒往桌上一擱:“我不是說過案子破了就找你喝酒嘛……喲,你還沒吃晚飯啊,那剛好帶我一起吧。”


    他在餐桌旁落座,環視房間一圈,看見了一旁坐在輪椅上的隋月聲,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狀似不經意的出聲問道:“這小孩的傷應該好點了吧?”


    隋月聲察覺到嚴越昭落在自己腿上的視線,慢慢抬眼看向他,眼眸漆黑,並不說話。


    他們兩個在半空中對視,氣氛一時凝固了起來。


    孟舟山沒察覺到異樣,揉了揉隋月聲的頭:“叫他叔叔就行了。”


    隋月聲低頭不吭聲,往孟舟山身後躲了躲。


    孟舟山隻得對嚴越昭解釋道:“他怕生。”


    嚴越昭嘖了一聲:“你也沒比我早幾天認識他吧?”


    “早一天也是早。”


    孟舟山不和他打嘴皮子仗,示意隋月聲去餐桌旁邊坐著,去廚房盛了三碗飯出來。為免霧氣熏騰,把眼鏡摘下來放在了一旁:“你傷還沒好,從醫學角度來講,不建議飲酒。”


    嚴越昭一直暗中觀察著隋月聲,聞言終於收回視線,打開了袋子裏的白酒:“少囉囉嗦嗦,跟你姐一樣,老爺們兒喝兩口怕什麽。”


    孟舟山喝不了白酒,太烈了,聞言起身從桌上拿了瓶未開封的紅酒。隋月聲見狀下意識伸手攥住他的衣角:“叔叔,別喝酒……”


    孟舟山聞言腳步一頓,心想陳平川每次喝醉酒都打人,隋月聲大概都有心理陰影了。他把紅酒瓶擱在桌上,壓低聲音詢問道:“隻喝一點,好嗎?”


    嚴越昭戲謔道:“看人家小孩,多關心你。孟舟山,你不打算找個醫生給他看看腿?”


    孟舟山把襯衫袖子挽到手肘,用開瓶器打開紅酒木塞:“嗯,已經聯係了,準備下個星期就帶他去醫院檢查。”


    隋月聲低頭吃飯,一言不發,安靜得出奇,連菜都不夾。孟舟山用勺子給他碗裏盛了點玉米蝦仁,叮囑道:“多吃點菜,別挑食。”


    隋月聲點點頭,給孟舟山也夾了一筷子菜。


    嚴越昭自己給自己夾。他囫圇墊了點肚子,然後就開始給孟舟山灌酒,白的紅的混著灌,最容易上頭:“來,喝喝喝,正好我這段時間休息,天天都有時間。”


    孟舟山很克製。他在大腦暈沉的時候及時按住了嚴越昭的手,皺了皺眉:“你今天好像有點反常?”


    嚴越昭對上他敏銳的視線,微不可察頓了頓:“廢話,無緣無故讓你姐給刺了一頓,換誰不生氣。”


    孟舟山便以為他是為了孟晴嵐不高興:“你想複婚就和她說,喝酒不是辦法。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嚴越昭還打算趁孟舟山醉倒,找隋月聲套個話什麽的:“哎,我還沒喝夠呢。”


    孟舟山站起身,把嚴越昭從椅子上扶了起來,順便把他的拐杖遞了過去:“沒喝夠就下次再喝,傷口發炎還得回醫院,不劃算。”


    嚴越昭隻能回了隔壁。


    孟舟山關上門,閉眼醒了醒神,然而大腦還是暈眩。他抬手鬆了鬆領帶,走到沙發上落座,對隋月聲道:“桌上別管了,放著我明天收拾吧。”


    隋月聲見孟舟山倒在沙發上休息,慢慢推著輪椅到了他麵前,低聲問道:“叔叔,你喝醉了嗎?”


    孟舟山用手背覆住眼睛,暈眩一陣強過一陣,勉強打起精神道:“沒關係,我躺一會兒就沒事了……”


    他酒量其實不算太好,很容易上頭。但好在喝醉了也沒什麽動作,躺在沙發上就像睡著了一樣。衣襟沾染著酒氣,淡淡的,卻並不令人討厭。


    燈光溫暖,傾灑下來,照亮了滿室寂靜。


    隋月聲靜靜注視著沙發上躺著的男人,忽然緩緩傾身靠了過去。他目光落在孟舟山斯文俊美的臉龐上,然後又落在他寬厚溫暖的肩頭,似乎有些難以抉擇該選哪個。


    “叔叔……”


    他無聲動唇,白淨纖瘦的指尖輕輕落在了男人的唇上,目光帶著病態的癡迷。恍惚間似乎喃喃說了些什麽,但聽不太清,因為一切言語都淹沒在了他們相觸的唇齒間。


    溫熱,柔軟,帶著淡淡的酒氣……


    隋月聲俯身,在孟舟山唇上偷偷落下一吻。


    專注,認真,小心翼翼,仿佛世間最虔誠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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