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刺殺

  第52章 刺殺

    他們駕駛著馬車, 朝城中飛快趕去,將外間茫茫夜色甩在身後。


    楚熹年坐在馬車內,不由得陷入沉思, 他又發現了一個被篡改的劇情:在《千秋封侯》原著中,先皇後明明是因病逝去,導致太子失去生母管教, 日益頑劣, 怎麽又變成了被皇帝勒死?

    還有兵部尚書秦道炎。


    楚熹年一開始其實沒有聯想到他身上,因為這個人物在原著中後期才會出場,而且戲份不多。


    秦道炎此人野心勃勃。後期權勢日盛之時,曾私通外邦出賣國情,結果被晉王發現,稟告給了燕帝, 判處斬首之刑, 晉王也因此立一大功。


    秦道炎膝下義子無數,其中便有一擅使雙劍之人, 名曰秦雙。他武功不俗, 專門替秦道炎暗殺異己,可謂心腹臂膀。


    楚熹年一看見屍體上的劍傷, 第一時間就想起了“秦雙”這個人物,順藤摸瓜的猜下去,幕後指使者除了秦道炎不做他想。


    九娘這封信至關重要。如果她所言非虛,秦道炎手中一定還有一個龐大的殺手組織。這件案子便沒有那麽好解決了。


    但如果能收集足夠的證據, 絆倒秦道炎,不僅能替謝鏡淵除一宿敵,還能讓太子在燕帝麵前立一大功。


    所以這個案子該怎麽查,楚熹年還需要好好盤算盤算。


    太子正在外麵駕馬車, 鞭子揮得啪啪響。沒辦法,楚熹年不會駕車,謝鏡淵又是個病秧子,剛才在井裏凍得半死不活,唯一能用的人隻有他。


    太子心裏很不平衡,扭頭看向馬車裏麵:“你們兩個混賬東西,居然敢讓孤駕車?”


    謝鏡淵無聲磨了磨鞋尖,忍著想把他一腳踹下去的衝動,擰眉道:“難不成你想走回京城?”


    此處是一山道,路麵崎嶇,換個不熟駕車的人來,說不定把車趕溝裏都有可能。


    太子重重冷哼了一聲,顯然心氣不平,馬屁股都快被他抽腫了。


    楚熹年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一時又找不到蛛絲馬跡,但敏銳的第六感卻讓他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就在這時,謝鏡淵好似發現了什麽,忽然皺眉出聲:“等一下——”


    太子停住馬車:“又怎麽了?”


    一陣風過,山林簌簌作響。山穀掉下些許碎石,直接落在了馬車頂上。


    謝鏡淵閉目不語,耳朵微動,似乎在傾聽什麽。少頃後倏地睜眼,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楚熹年拉出了馬車,連帶著將太子撲倒,就地滾向了旁邊。


    “砰——!”


    隻見他們前腳離開馬車,後腳一名黑衣人便從樹梢一躍而下,兩柄長劍閃著寒芒,直直從車頂刺進車內,劍氣將馬車劈了個四分五裂。但凡謝鏡淵躲得稍慢些,此刻隻怕已經被捅了個對穿。


    楚熹年被謝鏡淵一拽,猝不及防掉下馬車,在碎石路上滾了幾圈才停住。他眼冒金星地坐起身,卻見一名蒙麵黑衣人站在不遠處,正用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盯著他們,左右手各持一把長劍,上麵未幹的血痕在月色下清晰可見。


    秦雙——!

    楚熹年見狀瞳孔微縮一瞬,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物就這麽出場了。他慢慢從地上起身,內心不著痕跡估測著敵我雙方勝算幾何。


    太子腦袋磕的不輕。他捂著頭皺眉起身,看見眼前一幕也愣住了。反應過來,隨即冷笑一聲,扭頭對謝鏡淵與楚熹年道:“我們三個一起上!”


    他就不信了,三個還打不過一個麽?


    謝鏡淵臉色陰沉,隻冷冷說了兩個字:“閉嘴!”


    謝鏡淵若是在全盛時期,擊殺區區一個秦雙自然不在話下。但他現在體內餘毒未清,手無兵器,自保已是勉強,更何況還要保護楚熹年和太子,勝算便一減再減。


    秦雙顯然對謝鏡淵有所忌憚,遲遲未動。他無聲挽了個劍花,身形融入黑夜:“把九娘的東西交出來,我或可饒你們不死。”


    很顯然,這句話不能信。


    楚熹年敏銳捕捉到了關鍵詞:“或可?”


    太子在關鍵時刻倒頗有皇族風範,起碼沒嚇得屁滾尿流,嗤笑道:“你有膽子便來取了孤的性命,藏頭露尾,宵小之輩!”


    秦雙聽見他自稱“孤”,不著痕跡擰了擰眉,顯然還沒斟酌好要不要殺太子。看來看去,這三人之中唯有楚熹年最好對付,劍鋒一刺,毫無預兆攻向了楚熹年——


    “快走!”


    謝鏡淵眼神一凜,一把推開楚熹年,直接迎了上去。他飛身躍起,直接避開劍鋒,以一個詭異精妙的姿勢彈指擊向秦雙手腕,趁他酸麻之際劈手奪了那柄長劍。


    楚熹年沒想到謝鏡淵就那麽擋在了自己身前,有瞬間怔愣。反應過來,飛快解開自己腰間的香囊,將裏麵的東西盡數倒入手心,用力揉碎。


    太子想上前幫忙,但根本插不進去,見楚熹年在旁邊不知道幹什麽,又氣又惱:“楚熹年,你比孤還沒用!”


    看來太子對自己的認知還算清晰。


    楚熹年知道,越是緊要關頭越不能慌。他一邊把掌心內的東西用力揉搓成粉,一邊皺眉往場中看了眼,卻見秦雙與謝鏡淵雙劍相擊,過招之時快得連殘影都看不清,周遭落葉碎石皆被劍氣所傷。


    雖難分勝負,但再拖下去,謝鏡淵隻怕會力竭落敗。


    太子從旁邊的山壁摳了塊石頭下來,站在遠處,對準秦雙腦袋直接用力砸了過去,結果還沒挨到對方肩膀就被劍尖擊成了碎塊。


    謝鏡淵皺眉看了他一眼:“帶著楚熹年走!”


    太子氣死了:“你讓孤走便走,怎麽還要帶著他!他就是個細作!”


    然而他和楚熹年都沒有想走的意思。


    漸漸的,謝鏡淵開始有些支撐不住,出招速度肉眼可見慢了下來。秦雙顯然也很吃力,額頭滿是密密的冷汗,他握緊長劍,正準備給謝鏡淵致命一擊,耳畔卻忽然響起了一道平靜至極的聲音:“你想要九娘的信?”


    秦雙下意識看去,卻見楚熹年站在不遠處,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拈著一封血跡斑斑的信封,對自己笑了笑:“我把信給你,你放了我們如何?”


    秦雙心想謝鏡淵實在難纏,這些人殺與不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拿到那封信再說,事後滅口也不遲。聞言當即收招停下打鬥,退出戰圈,一步步朝著楚熹年走了過來。


    謝鏡淵臉色蒼白如紙,他麵無表情咽下喉間翻湧的腥甜,勉強用劍支撐住身體。擰眉看向楚熹年,對方卻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秦雙還算警惕,在離楚熹年三步遠的距離停住了腳步,冷冷道:“把信扔過來,敢耍花招我饒不了你!”


    “我又不會武功,能耍什麽花招。”


    楚熹年微微一笑,將信紙折成兩半,直接朝著秦雙扔了過去。


    秦雙見狀飛快出手接住,低頭打開信封一看,卻見裏麵是空的,怒而瞪向楚熹年:“你敢耍我!”


    謝鏡淵見狀正欲出手,誰料就在時,楚熹年忽然對著秦雙撒了一把紅色粉末,隻聽秦雙撕心裂肺的痛叫一聲,用手捂著眼睛踉蹌退了老遠。


    楚熹年飛快出聲:“謝鏡淵,留他一條命!”


    言外之意,隻要不死,怎麽都可以。


    謝鏡淵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狹長的雙眼一眯,趁著秦雙失防之際,將手中長劍用力擲出,直接刺進了對方左肩。力道之狠,沒入山石,竟是將秦雙整個人釘在了山壁上麵。


    “啊——!”


    秦雙痛苦仰頭,發出一聲慘叫,隻覺雙眼火辣辣的痛,左肩亦是刺痛難忍。他胡亂揮舞著右手長劍,卻被謝鏡淵反手一擰,直接卸了關節,連帶著下巴也卸了,嗚嗚難言連話都說不出。


    戰鬥終於停歇。


    謝鏡淵背靠山壁,緩緩滑坐在地,皺眉平息著體內翻湧的氣血。


    楚熹年拍了拍手裏剩餘的粉末,麵上仍舊一片平靜,讓人看不出內心慌張與否。


    太子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戰鬥莫名其妙就結束了?他目光驚疑不定的看向楚熹年,嗅到空氣中刺鼻的味道,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楚熹年說,“我撒了點辣椒粉。”


    他上次在將軍府查驗毒源的時候,看見後廚的院裏曬著幹辣椒,順手抓了一點放到香囊裏,以備不時之需。畢竟在這個飛花摘葉皆可殺人的時代,沒有武功實在危險,辣椒這種刺激性物品某種意義上可以替代防狼噴霧。


    瞧,今天不就用上了。


    太子似有感慨,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楚熹年:“你好陰險……”


    “謝殿下誇獎。”


    楚熹年接受這句評語。他語罷朝著謝鏡淵走去,俯身將對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後把人扶了起來,低聲問道:“還能不能走?”


    謝鏡淵沒說話,總感覺自己一開口就會吐血。他已經有數年未曾如此狼狽,陰沉著臉點了點頭。


    楚熹年不信,捏住他的手腕看了看脈象,卻發現氣息紊亂,相當糟糕。


    “不要撒謊。”


    楚熹年說完這句話,深深看了謝鏡淵一眼,而後一言不發轉過身,在他麵前蹲下,示意他上來:“走吧,我背你。”


    謝鏡淵睨著他的後背,遲遲未動。


    楚熹年沒有回頭,聲音雖依舊溫和,卻不容反駁:“上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謝鏡淵這才趴到他背上。感受著楚熹年溫暖的後背,他控製不住閉了閉眼,總感覺心裏有些異樣。


    離城門口還有一段路,馬車壞了,馬也跑了,剩下的路他們隻能走著去。


    太子見楚熹年背著謝鏡淵,下意識問道:“孤怎麽辦?”


    謝鏡淵目光森森:“你沒長腿麽?”


    太子一噎,指著秦雙問道:“那他怎麽辦?”


    楚熹年道:“帶上,他是人證。”


    謝鏡淵語氣涼涼地譏笑道:“你若不怕死,便讓他背著你。”


    太子心中連罵晦氣。見一旁有樹藤,往秦雙身上纏了數十圈,捆得嚴嚴實實。手裏牽著繩子另一端,遛狗似的往他屁股踹了一腳:“趕緊走!”


    楚熹年背著謝鏡淵,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得極穩。他聽著身後間或傳來太子罵罵咧咧的聲音,沒忍住笑了笑,不期然想起晉王出征朔方的事。


    “將軍,你可知有時候殺人未必是最好的法子。”楚熹年的聲音比月色還要清透,仿佛能看透許多事。


    謝鏡淵垂眸睨著他的脖頸:“不殺人,該如何?”


    “捧他,捧得越高越好,這樣就算我們不出手,上位者也會將他壓得死死的。”楚熹年好似在提醒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說。


    燕帝素來多疑,軍權與皇位是最不可染指的東西。當年謝氏一族就是因為軍中威望太盛,故而引了天子忌憚,更何況晉王這個有繼位資格的皇子。


    燕帝可以容忍一個優秀的兒子,卻不會容忍一個權傾朝野的兒子。倘若晉王在軍中如魚得水,不需太子出手,皇帝自然會有所動作。


    太子走在後麵,將他們的對話聽了進去,若有所思的抬眼看向楚熹年,沒有說話,少頃才終於出聲,卻是不屑輕罵了一句:“你這個小細作。”


    他語罷,牽著秦雙跟上他們,並肩而行,對楚熹年警告道:“少來混淆視聽,孤不會上你的當。”


    他們隔得近,謝鏡淵直接將太子一把推開,嫌棄之情溢於言表:“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太子覺得小夥伴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將樹藤在手中慢慢繞了幾圈,思及連日來所發生的事,好似明白了什麽,又好似不明白。


    太子直接問出了聲,有些不服氣:“謝鏡淵,你為什麽總是護著他?”


    捏著樹藤的手一指,不偏不倚剛好指著楚熹年。


    楚熹年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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