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融化
第72章 融化
他躺在地上挨了好幾下, 也沒等到溫昭昭的求饒聲,心中不禁有些納悶。
難不成是紮到喉嚨叫不出來了?
邢召用手抱著頭,蜷縮在地上, 已經腫脹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勉強去看溫昭昭那邊的情況,這一睜眼,邢召的心就涼了個徹底。
輪椅上麵剛才還茂盛的薔薇枝葉,現下已經枯死了, 被一隻手隨意的折斷, 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完了。
邢召的心中意識到了這點,徹底絕了逃走的心思。
以往戰無不勝的那些手段, 在現在看來格外單薄,身體像個碎裂的沙漏, 力量一直在不停的流逝著,邢召看著遠處毫發未損的少女,心中悔恨非常。
怎麽就接了校長的這個任務呢!
好在那個女孩子年紀不大,看樣子也不像個心狠的,隻要自己稍稍交代些東西, 也許還能換來活命的機會。
這樣一想,邢召的態度又積極了許多, 雙手舉過頭頂做投降狀,大聲喊道:“不打了, 不打了, 我投降!”
按理來說這會兒溫茂就該停手了,可他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棍子, 重重的打了下去, 等溫昭昭開口阻止, 才停下手來,用體重壓住了地上的邢召。
紙人的體重比正常人要輕上許多,即使溫茂努力加重了自己的體重,壓在邢召的身上,也不過像一袋大米。
為了表示配合,邢召沒有任何反抗,安靜的趴在地上,任由溫茂壓著。
溫昭昭有些拿不準該拿他怎麽辦,按理來說,對於這種俘虜,一般都是嚴刑拷打來詢問消息,可溫昭昭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了一個很表麵的問題。
“火災之後,學校的情況怎麽樣?”
邢召配合的很,溫昭昭的問題不過剛出口,他的答案就交代出來,沒有任何保密的意思。
“學校裏的許多魔法防護都毀掉了,校長很生氣,所以才派我們來截殺您。”
他連稱呼都換成了敬語,可以說是反水的非常徹底了。
溫昭昭撓了撓頭,這個答案她早就已經猜到了,她想再問些什麽,想了半天,也沒什麽合適的問題,場麵一時間靜了下來。
邢召被壓著不能抬頭,也看不見溫昭昭糾結的表情,所以在他的概念裏,這就是對他的回答不滿意的沉默。
他的後背本就出了很多汗,現在更覺得潮濕的令人難耐。
這種沉默的氣氛實在讓人窒息,以至於溫昭昭問出下一個問題的時候,邢召竟然有長舒一口氣的衝動。
“那位方校長的能力你知道多少,都說出來。”
“校長不輕易在我們麵前使用能力”,說完這句,邢召生怕溫昭昭一氣之下不聽後麵的話,連氣都不敢喘,趕忙說出了後麵半句,“不過我跟著他很早,曾經看過他動過幾次手,他的能力更很複雜,能控製人的精神一樣,有一次,一個刺頭想來學校裏找事,隻見了校長一麵,就成了我神最忠實的信徒之一。”
說到這,邢召的神色很是忌憚,想到什麽,猶豫了許久,沒有說出下一句話。
尤彌在他的腿上踹了一腳,轉頭衝著溫昭昭建議道:“昭昭,他也太不配合了,留下來也是浪費糧食,你這兩天沒在家,我還沒吃飯,不如把他……”
他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地上的邢召大著膽子往上轉著眼球,瞥見了他露出來的不似人類的尖牙,立即顫著聲音求饒,“我說,我配合,牧場主小姐,我都告訴你。”
擁有那種牙齒的絕不可能是人類,而他剛才的意思,明顯是要吃人,邢召打了個哆嗦,不管三七二十一,將自己的推測托盤而出。
“我們所有的獻祭儀式都是校長主持的,所謂的神賜物品也是校長發下來的,除了校長,沒人確定祂是不是真的存在,而每次獻祭過後,校長的狀態都會變得更好,尤其是您燒了學校後,我更確定了這一點。”
他小心的用詞,力求不說任何激怒這些人的話。
“學校的倉庫被火災波及到了,消防車的水裏麵摻了能淨化能量的東西”,邢召的話一頓,意識到了那些淨化的水應該就是尖牙男人帶來的,態度擺的更加低。
“倉庫裏麵有校長多年來攢下來的神奇植物,還有許多神明賜物,全部都毀於一旦後,校長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許多,臉上有了老態。”
“所以我才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溫昭昭同樣猜到了他的想法,先他一步說了出來,“你覺得校長就是祂?”
“有八分可能,就連神像的樣子…”
邢召的話才剛出口,右邊衣服下的身體就像是融化了一般疼痛,讓他張口痛苦的嚎叫著。
身上壓著他的溫茂被嚇了一跳,下意識要用更大的力氣壓著他,卻被已經痛的發狂的邢召揮開了,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短短兩分鍾就出了一身的汗,將身上的衣服染成了深色。
他好似痛的失去了力氣,漸漸滾不動了,缺氧一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像是脫水的魚為了活命,做著最後的掙紮。
溫昭昭察覺到了不對勁,撐著身子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湊近了去看。
那地上的哪裏是他的汗水,明明是血跡。
邢召的臉白的嚇人,嘴唇已經變成了一種灰色,眼神裏的光都有些散了,眼見著就要不行了,溫昭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叫小禮將人抱了起來,送到醫院。
小禮將人拖起來,衣擺因為姿勢的原因向上卷了一些,溫昭昭立即明白了邢召如此痛苦的原因。
在他的衣服下,那些還沒完全洗掉的黑色文字正在融化。
這個融化指的不是尤彌那樣,從皮膚上洗掉,而是一種真的融化,連帶著血肉一起,化成了血水。
邢召的右上臂已經顯露出骨頭了,溫昭昭一把掀開了他的衣服,觸目驚心。
他身體上的那些字符剛才被尤彌洗去了不少,所以心髒所在的左邊幹幹淨淨的,什麽事都沒有,而沒被洗掉的右邊已經血肉模糊了,溫昭昭甚至看見了邢召的肺,在努力的呼吸著。
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繼續融化,但她知道,一旦身體中的器官也融化,這個人就死定了。
溫昭昭不再猶豫,令小禮稍作偽裝,將人送到了醫院。
留下來的小茂也做了偽裝,推著溫昭昭和尤彌,遲一步回到了醫院。
急救室的燈一隻亮著,直到後半夜,才有疲憊的醫生推開門,從裏麵出來,尤彌早已經靠在她身上睡著了,溫昭昭睡了整天,這會兒也不覺得疲憊,隻用手輕輕將尤彌的頭靠在了外套上,自己起了身跟醫生問情況。
“幸好送來的及時,若是在晚些,人恐怕就就不活了,他失血嚴重,又因為不明的原因失去了肺部上部分的皮肉保護,需要在重症室中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情況好轉,才能確定是真的將他拉回來了。”
“謝謝大夫,我可以看看他嗎?”
大夫臉上的疲憊已經不能更多了,沒有答應溫昭昭的請求,隻是告訴她人快出來,進了重症室之後,便不能探視。
溫昭昭了然的點了點頭,沒等多久,就看到了被推出來的邢召。
令人意外的是,他此時竟然是醒著的,在被推走之前,他主動朝溫昭昭伸出了那隻沒有損傷的手。
溫昭昭會意的湊了過去,勉強拖著傷腿跟上了護士小姐的速度,在病床旁邊走。
“我沒想到他要殺了我,多謝你。”
他隻說了這兩句,就閉上了眼睛,溫昭昭滿肚子的問題全憋了回去,腳步停了下來,也知道從他這問不出什麽了。
方申明顯是放著阿爾裏斯的老師們反水,他們身上的咒文,既是保護又是一種防備,隻要有人背叛他,試圖說出關於神明的事情,那些黑色的符號就會融化他們的血肉。
這一手不可謂不歹毒,也足夠的震懾人心。
如此一來,又有什麽人敢背叛他呢。
溫昭昭心中一沉,隻覺得這件事情好似不隻是信奉邪神那麽簡單,她現在還沒想通一些東西,也不敢妄加推測,隻是沉默的回到了輪椅上,將尤彌頭重新靠在了她的肩,睜著眼看著頭頂白色的頂燈,直到天亮。
沒有一直待在醫院,等尤彌迷迷糊糊的醒來,溫昭昭就帶著他回了牧場。
幸好有身後的紙人幫忙,不然要她重新將輪椅推到家,可能真的要累的半死,溫昭昭歎了口氣,讓疲憊離開身體,這時候才想起來問上一句,“對了小禮,你們兩個怎麽會到小鎮門口來啊?”
“文小姐先一步回了家中,主人家遲遲不歸,小禮聽說主人家腿上受了傷,擔心您行走不便,所以特意下山迎一迎。”
溫昭昭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了是因為什麽耽擱了時間。
她購物的戰利品還在輪椅的把手上掛著,袋子搖搖晃晃的磕碰著輪椅的背部,溫昭昭沒有再問,靜靜的被小禮推回了家。
明明隻出了門了兩天,牧場裏卻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被主人忽視的田地土壤濕潤,歪倒的器具都被好好收納起來,放在一個田地邊一個舊舊的箱子裏。
溫昭昭愣了一下,注意到了她買回來一直被時間布置的小型木柵欄都被用上了,那些她開出來的田地被圈在裏麵,不像是種地的地方,倒像是哪個小姐的後花園。
白色的木柵欄上爬了幾朵野生的牽牛花,隨著風輕輕搖曳,溫昭昭的心忽然靜了下來。
她瞧見了幾個從禽類小屋走出來的身影,瞬間明白了這些事情都是誰做的。
那些小禮帶回來的紙人。
溫昭昭隻給了他們一點點能量,所以紙人並不像溫禮和溫茂那麽精致,三個都是一米五幾的身高,穿著唐裝一樣的褂子,蒼白著臉捧著雞鴨的蛋從屋裏出來。
他們倒真有些紙人的樣子,每個人臉上都有一塊粉紅的腮紅,若是額頭上再點個紅點,跟畫報上的年畫娃娃也有些相像。
溫昭昭一下子笑了出來,摸了摸食指上串成戒指模樣的五個小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