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遺忘
第31章 遺忘
趙奇在香爐掉下來的瞬間就閉緊了眼睛, 即便如此,聽到碎裂的聲音,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的臉頰抖動的幅度之大, 讓頰邊的肉都跟著動了,嚇得壓著他的警官以為他又要掙紮,連忙加大了按著他的力度。
香爐的底部摔開,裏頭藏著一塊有些許裂痕的頭骨。
人的骨頭很堅硬,就算是死屍想要火化, 都要用工具敲擊骨頭將大塊的骨頭二次打碎, 而頭骨的受力程度更高,不是輕易就能銷毀的。
溫昭昭現在警官的身邊, 看著他們取出了那塊骨頭,用刷子簡單掃了掃上麵的灰, 這應該是人頭頂的那塊骨頭,為了將整塊敲不碎的頭骨塞進去,所以這個香爐才會比市麵上的都大不少。
而那麽容易就掉下來,也是因為頭骨在香爐裏的位置不是完全平放的,而是傾斜的, 又一側比另一側沉太多,自然也不穩當。
既然手工做的香爐有問題, 那同樣粗糙的神像木架應當也有問題。
在場的警官也意識到了這點,將神像捧了出來, 準備把木架拆開, “這神像是實心的吧,也太沉了。”
聽到這句, 溫昭昭立刻去瞧鎮長的神色, 他的臉色已經黑的厲害了, 聞言厲聲令道:“掏開。”
神像確實是市麵上普通的瓷製,這樣的神像一般都是中空的,鮮少有實心的,托著神像的警官將它舉了起來,探頭看了看下麵,便立即確定了裏麵的是後填充進去的。
用手指摳了兩下,裏頭的東西很硬,像是白色的陶土一樣,輕易取不出來。
征得鎮長的同意後,這尊白色的神像被摔在了地上,裏頭的東西也露出了原貌,那幾乎也是一尊神像了,隻有仔細的看才能看出裏頭還有些細碎的骨頭渣子。
應該是用膠水將磨成粉的骨頭和在了一起,在倒進神像的中部,這樣等膠水完全風幹,這些骨頭的粉末就會完全的和神像融為一體。
一座骨灰製成的神像。
看到這個,溫昭昭身上一陣陣的發冷,好像屋子裏的光都比剛才暗了不少,她打了個哆嗦,瞟了一眼沙發上緊閉雙眼的趙奇和死盯著他的李小姐,隻覺得心裏惡心,輕巧的走到了窗邊,想拉開窗簾曬一曬陽光。
屋裏的警官們正在處理骨頭和木架,難免有灰塵,溫昭昭怕風吹亂了東西,也不敢開窗,隻是尋了一扇客廳的窗戶,拉開了窗簾,靜靜的站到了陽光之下。
就這一眼的功夫,溫昭昭就發現了不對勁。
外頭那個紅色的身影,可不就是文秀嗎?
往常她不會接近這棟房子,基本隻在路口處遊蕩,現在人影卻已經進了院子,站在門口昂著頭,好像在看二樓的某個窗戶。
溫昭昭猛地意識到了她以前從不踏入這座房子的原因。
不是不想進,而是進不來,那尊神像應該不隻是藏屍那般簡單,它真的有鎮壓和辟邪的效果。
文秀的臉上看不清楚神色,她身上的刀還插著,沒有拿在手裏,應該沒有什麽變成惡鬼屠殺的想法,溫昭昭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會兒,手指搭在窗簾上,無聲的拉上了半扇,隻留下了小半,能看清外頭的情況,又不會泄露太多屋裏的信息。
她換了個能看到兩邊情況的姿勢,將背靠在窗戶側邊的牆上,這樣便是正對著那麵裝著木架的牆壁了,稍微側過頭就能看到窗外的無麵女。
外頭的身影始終都沒有動作,溫昭昭漸漸放下了心,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處理現場的警官身上。
看著看著,她的眼神不自覺的落在了警員背後的照片上。
上麵的人是文秀,穿著潔白的婚紗在綠茵上微笑,這張新娘的單人照做的很大,幾乎占了半個牆壁。
跟趙奇剛結婚的時候,文秀應該也是幸福的吧……
溫昭昭的眼光在照片的臉龐上轉了又轉,想起現在的無麵女,心中一陣唏噓。
怎麽就鬧到這個地步了呢,如果隻是離婚了該多好啊,文秀還可以繼續新的生活,文姐也不會失去妹妹。
照片跟供奉神像的木架在同一麵牆上,跟巨型的照片比起來,就愈發顯得神像供奉的台子過於小了,溫昭昭在這個角度看,猜到了一些趙奇還掛著這張照片的原因。
忽略體積大小的話,這根本就像供著文秀的遺像一樣。
這跟能壓製住文秀的鬼魂應當也有關係吧,溫昭昭扭頭瞧了瞧沙發,趙奇簡直像是暈過去了一樣,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側臉趴在沙發上,他出的汗很多,將臉頰下方的淺色布藝沙發都洇濕了。
倒是李小姐,雙手被手銬靠著,專注的看著趙奇,臉上甚至還有些可以稱之為幸福的笑容。
溫昭昭實在搞不懂李小姐的戀愛觀,現在看到她的表情,隻會讓她不自覺的背後一冷,周身發寒。
她實在沒有跟這種人交談的欲望,即使有再多的問題想問,也張不開嘴打擾這會頂著奇怪表情的李小姐。
至於趙奇,他那副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的模樣,讓溫昭昭甚至都懷疑文秀是不是他殺的。
鎮長帶來的手下專業的很,溫昭昭愣神的功夫,那個小型供奉台子已經被拆開了,木板的夾層裏,果然藏著一些更大的腿骨類的骨頭,看得出趙奇也試圖銷毀過這些,大腿骨已經變成三段了,後來不知道怎麽又放棄了,把骨頭藏在了這裏。
有很多骨頭都被打碎了,所以警官隻能根據重量推測找到了多少屍體的骨頭。
趙奇還是那副樣子,中途梁元試圖從他的嘴裏問出剩下的屍體藏在了那裏,始終沒有問出趙奇的任何一句話。
梁元不報希望的順便問了問李小姐,她倒是開了口,可惜也沒什麽有用的信息。
“屍體在哪兒我怎麽會知道,也許被什麽野狗叼走了吧,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想聽。”
李小姐臉上的笑容聽見文秀的名字便消失了,她說話的語調就想平常的小姑娘在鬧別扭一樣,若是放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最多也隻是顯得嬌蠻。
現在文秀的屍骨已經擺在眼前,她還能說出這種話,隻叫人心底發寒,又隱隱憤怒。
溫昭昭的背挺直了,咬緊了牙關才沒把不幹淨的話罵出來。
看來這位李小姐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隻是不想聽也不想提而已,他們兩個一個冷漠一個歹毒,倒是相配的很。
很顯然,生氣的不隻溫昭昭,一向文質彬彬的鎮長也動了火氣,巴掌拍在茶幾上發出了一聲巨響,指著不遠處的地上拚好的腿骨怒吼,“現在不是你想不想聽的問題,我懷疑你是本案的共犯,你早些交代屍體在哪裏,積極配合我們調查,或許還能在法庭上爭取個寬大處理。”
李小姐根本沒被他嚇到,漫不經心的順著鎮長的指尖看了過去。
她的視線從骨頭上一掃而過,根本沒做停留,反而在牆壁上的照片上停住了眼神,看了許久,李小姐冷哼了一聲,自言自語一般說著話。
“是她搶了我的,活該受這千刀萬剮的罪,我跟趙奇青梅竹馬,要不是上學時我去了另外的學校,她橫插一杠子,跟趙奇結婚的人就是我了”
說著說著,她的頭低了下來,撥弄著手指上的戒指,“不過沒關係,趙奇心裏隻愛我一個,那女人得到他兩年又有什麽要緊的,最後還不是要乖乖的把人還給我。”
溫昭昭實在聽不下去了,突兀的插了一嘴,“就算你想把趙奇搶走,叫他們離婚就好了,何必要殺人呢。”
她的語氣很硬,帶著斥責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李小姐也不在乎,對她的態度甚至還不錯,聽見她的責怪,竟還回答了。
“我是叫他們離婚啊”,李小姐的麵上有些委屈,“那人自己非不要離的,趙奇也是沒辦法,畢竟他太愛我了,不可能再待在那個家庭。”
眼見著李小姐有要說出來什麽的意圖,溫昭昭的精神一下子集中了起來,屋子裏的人沒一個插嘴的,就等著李小姐後麵的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在乎,這麽嚴肅的凶殺案在她的嘴裏,就像是閑談一樣,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她偏偏要到我那裏去鬧,笑話,我還沒來她家裏砸呢,她竟敢去我那裏,把我最喜歡的幾個花瓶全毀了,還提著刀想要威脅趙奇。”
說到這,李小姐的視線落回到了趙奇的身上,目光很是憐惜。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趙奇的眼珠在眼皮下迅速的滾動著,好似掙紮了一番,終於還是睜開了一條小縫,跟李小姐對視了幾秒。
溫昭昭可沒心情看他們演什麽患難鴛鴦,接著問道:“然後呢,你們就殺了她?”
李小姐挑了挑眉,旋轉著戒指,快速的否認了。
“我可沒說我們殺了她,不要亂扣帽子,那天的雨水太大了,興許是文秀自己腳滑摔倒了,刀正好捅到自己了呢。”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根本就是信口開河。
溫昭昭那句話的目的也隻是想試一試,萬一李小姐直接承認了,在場的人都可以作為證人,可惜的是她雖然性格瘋,腦子卻還剩幾分精明。
看來要想將兩人送進監獄,還是需要將證據證物變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
這裏的法律應當也是如此吧……
溫昭昭的目光放在了隱忍不發的鎮長臉上,猜測著定罪的規則。
從趙奇和李小姐身上找不到突破口,警員們的行動重新圍繞著這件房子裏的家具展開,目前隻找到了文秀的大部分骨骼,剩下的部分還需要盡力的尋找,如果有可能,溫昭昭還想盡力將文秀的全屍還給文梅。
看著警員打開了冰箱的門,溫昭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聽見裏麵沒有的答案之後,不知道放鬆還是壓抑的歎了口氣。
溫昭昭身為閑雜人等,按理說是不能直接進去參與搜查的,在這裏幹看著,平添了不少恐怖的猜測,讓她的心神難以安定。
焦躁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還是提出去外麵幫忙找找的提議。
鎮長同意了。
其實溫昭昭也清楚,屍體藏在外頭的可能性不大,院牆低矮,要是平時做什麽大動作,早就被鄰居人家發現了,她隻是過於壓抑了,寧可去外頭對著紅衣的無麵女,也不想再待在屋裏幹著急。
後麵那間屋子挖樹和清理玻璃鬧出來的動靜不小,鄰居好像也知道這家出了事情,好奇的站在自家院牆邊,朝這邊張望。
無麵女還站在剛才的位置,出神的盯著房子。
溫昭昭權衡了幾秒,還是選擇跟鄰居聊上幾句,也許就能聊出什麽線索呢。
鄰居大媽看起來比溫昭昭更有聊天的欲·望,見溫昭昭朝她的方向走,立刻朝她招手,八卦的問道:“小姑娘,這裏頭出什麽事了,我怎麽看到鎮長都親自來了。”
不能隨便的透漏案情,又想從鄰居嘴裏套出些情況,溫昭昭含糊的回答道:“趙奇的老婆出了點事。”
大媽驚訝的“啊?”了一聲,“趙奇的媳婦昨天不是還送他去上班了,難不成出什麽意外了?”
“不是她,以前那個。”
溫昭昭說完這句,大媽的表情更加疑惑,“趙奇不就結了一次婚嗎?”
大概是覺得溫昭昭誤會了,大媽還好心的解釋了一遍,“真的,他們新婚時我就住在這裏,那小姑娘剛來的時候,打扮的時髦又漂亮,就是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出門,近兩年生活幸福,人可陽光多了,見到我天天還打招呼哩。”
溫昭昭一下子沒了話,轉頭看向院子裏的文秀,心裏像是喝了一杯醬油一樣,越品越不是滋味。
原來她的臉,被人遺忘了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