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英雄救美
第58章 、英雄救美
大殿中, 表演歌舞的舞姬早退下去,隻有兩位皇子跪在地上。三皇子李秋寒在迎接使團時與眾人見過麵,而六皇子李秋庭平日深居簡出, 南齊皇宮中認識他的人尚且不多, 遑論北齊。相王李時修一邊安慰婉寧公主,一邊怒斥她的貼身婢女疏忽職守。已經不害怕的金楚音忙著為丫頭分辯, 說她們即便在場也無濟於事,沒有人能想到會出這種意外。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設宴款待貴賓結果出了岔子,南齊皇帝自覺丟了臉麵, “好好的婉寧公主怎麽就去了明月閣?欄杆又為什麽會恰恰在今夜斷掉?可有人能給朕一個解釋?”
“都是六弟的錯!”李秋寒正等著這句話, 立刻大聲回答, “是六弟的宮女慫恿婉寧公主前去明月閣賞梅, 又以男女大防的借口攔下兒臣, 以致兒臣未能及時救下公主。六弟平時根本不出門, 今夜卻出現在梅花園, 難道當真隻是巧合?”
皇帝沉吟片刻, 轉向金楚音問:“果真如此?”
金楚音生性羞怯, 回答問題時難免靦腆:“那位引我去梅花園的宮女確實自稱曾是六皇子的人,但我摔下明月閣並非是因為她。而是因為三皇子。”
席中議論聲四起,皇後臉色微變:“公主何出此言?”
“那位宮女確實攔了三皇子,但沒能攔住。”金楚音細聲細氣解釋,“三皇子一到二樓,立刻伸手來拉我的袖子。我左右躲閃不開, 慌亂中退到簷下,不防欄杆忽然斷開, 我才摔了下去。”
金楚音自幼養在深閨, 極少和男子接觸, 不知如何與他們周旋,更未做好和旁人相伴一生的覺悟。李秋寒作為南齊帝後長子,很有可能會成為她未來的夫君,金楚音下意識便想避嫌,才生出此番事端。三皇子沒想到金楚音竟如此說,頓時大急:“公主是否記錯了?我是為了救公主才伸手,絕無他意!”
“夠了!”皇帝打斷李秋寒的話頭,“秋庭,你來說,那宮女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秋庭不卑不亢:“兒臣今夜之前不曾見過婉寧公主,沒有要害她的理由。何況兒臣所用,一草一紙皆是父皇所賜。父皇如若疑心,可將席上所有宮女全部召集在此處,請婉寧公主指認,真相自會水落石出。”
“六弟就這麽自信和你無關?”李秋寒咄咄逼人,“那女子自稱是你的宮女,婉寧公主也可作證。你如今竟然還想狡辯?”
“依三皇兄所言,此女來無影去無蹤,非人力所能及,必定是修士。”李秋庭鎮定自若,“秋庭有多大能耐,能讓修士聽從我的命令為我效忠?”
“不是修士的話,也有可能是妖族。”皇帝出乎意料開了口,“秋庭,你離開行宮的時候,可有將你從前結交的那些妖族帶進京城?”
李秋庭驚愕抬頭。席上眾人俱都了然,他們或多或少聽說過六皇子的鬧鬼傳聞,隻是沒有親眼見識過。如今陛下既如此說,顯然是要六皇子擔起整件事的責任,好給北齊一個交代。機靈些的已經開始斥責六皇子年少荒唐,在外被妖魔所誘犯下大錯。有眼力見的不容李秋庭分辨,便義正辭嚴地給他安上個“私通妖族”的罪名,要將他關進天牢聽候發落。
眾人的指責聲重疊在一處,“嗡嗡”無法聽清。被君王一句話置於千夫所指境地,李秋庭心下沉了一塊巨石。明明他早就知道,父皇最偏愛皇後所出的幾個孩子,但眼看著父親舍棄自己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李秋庭竟然還是會覺得難過,幾乎喘不上氣來。
“我早就說過,在宮外養大的孩子就是上不得台麵,偏偏陛下非要將他接回來,接回來不到一年就出事,當真是晦氣。”
“可不是陛下想接回來的,還不是為了皇後娘娘。”隱隱傳來悶笑聲,“偏偏是個拎不清的小子,在和北齊聯盟的關頭和妖族勾結暗算婉寧公主,豈不是自尋死路?”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眼看六皇子與妖族勾結的罪名即將板上釘釘,李秋庭到底沉不住氣。驕傲的少年昂然站起,直直看向坐在上位的皇帝。
“我沒有!”
少年怒喝有力地穿透殿中的紛雜議論,席間頓時一片寂靜。六皇子抬起頭,眼神有如刀鋒,一瞬間刺痛了高高在上的君王:“父皇敢拿皇位發誓,之前當真聽說過我和妖族私下結交的消息?父皇真的相信三皇兄所言,認為今夜之禍是我故意為之,而非三皇兄太過輕率之故?”
皇帝勃然變色,一聲“大膽”卡在喉間尚未出口,整間宮殿驟然劇烈搖晃起來。一旁大太監連聲大呼:“護駕!護駕!”守在殿外的禁衛軍衝上殿來。盈著藍色微光的京城結界在空氣中顯形,上麵密布著蛛網似的裂縫。
“這是怎麽了?”皇帝驚恐地看向殿外破碎的天空。
“回稟陛下,結界……碎了。”
忽有妖風平地而起,一陣撲向席間李秋庭,一陣撲向相王李時修。隱匿在使臣隊伍中的天機閣弟子終於無法繼續偽裝下去,一閃身擋在相王身前。而那陣妖風卻不管不顧,徑自從眾人身上拂過。李時修隻覺身上一冷,那陣妖風已經掠過了他,沒有傷他毫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席上驟然響起少女短促的尖叫。李時修驀然回首,隻看見一群驚慌失措的婢女,為她們求情的小姑娘卻已不見蹤影。
妖風退去,六皇子李秋庭和婉寧公主金楚音俱已不知去向。
燕月生拎著奎木狼匆忙趕回皇宮,到底晚了一步。遁入京城的妖族已經得到他們想要的,分成兩路逃遁出宮。北齊使者疾言厲色,要求南齊給出一個交代。而南齊皇室一口咬定此事必是六皇子和妖族勾結所為,他們救回婉寧公主後必會將李秋庭交給北齊,任憑李時修發落。
“她有危險!”被困在四象破殺陣中的奎木狼麵色一緊,而燕月生隻是冷冷看他一眼。
“你想說誰有危險?李秋庭?還是金楚音?”
奎木狼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想到少君的安危。他一時間又愧又悔,無奈怎麽也無法放下百花羞,隻得含羞忍辱回答:“還請司命寬恕在下這一回,在下必定會成功救回婉寧公主,將功折罪。”
“錯了,你奉命保護青陽少君轉世,自然是先去救明淵。沒有自家少君還沒救出來,就先去顧著別人的道理。”燕月生在結界上一點,“你去尋李秋庭,金楚音那邊有我。”
話猶未了,燕月生感知到了什麽,忽然改口:“且慢。你先去救金楚音,李秋庭那邊交給我。”
南齊李秋庭和北齊金楚音是天界神族轉世,此事在妖族中不是秘密,隻是李秋庭身邊有奎木狼不離左右。而金楚音待在北齊皇城足不出戶,好不容易離開京城南下聯姻,又有天機閣弟子在身旁庇佑。妖族難以下手,隻得暗中窺伺以待時機。功夫不負有心人,竟然當真給他們尋到了這個絕佳時機。隼族大君越絕書命得力手下擒了金楚音往西,她則帶著李秋庭一路向東,好讓追兵陷入迷茫失去方向。
隼族飛行速度在鳥妖中一騎絕塵,李秋庭被遊隼的爪子牢牢扣著,隻聽耳邊風聲呼嘯,不一會兒一人一妖便出了京。按理說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飛翔,李秋庭卻莫名覺得熟悉,並不害怕。
“你是妖族?”李秋庭試探地問。
“是怎樣?不是又怎樣?”
李秋庭輕歎口氣:“你這樣抓走我,父皇一定會認準是我和你們合謀,想要害死婉寧公主,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相信我了。”
“你說的是剛才那個氣數將盡的皇帝?”灰褐色大鳥不以為意,“他算是什麽東西?也值得你在意?”
“你如果看不起我父皇,為什麽要抓走我?我身上有什麽你想要的東西?”
“不是我想要,而是我們陛下想要。”越絕書“哼”一聲,“你難道不知道?你們這種神族轉世的元神,對我們妖族來說最是滋——”
話音未落,越絕書驟然變色!灑在遊隼翅羽上的月光驀地變作實質,牢牢將她本體的翅膀捆在一處,宛如集市上插了草標待售的雞鴨。飛翔的隼無力掙脫束縛,眼看將要一頭栽在地上。慌亂中越絕書化作人形,拎著李秋庭從月光匹練的縫隙中掙紮而出。
“誰?”越絕書大喝,聲音在山間來回碰撞,將彼此推到遠方去。隻見群山蕭條,月光皎潔,越絕書怎麽也無法感知到第三人的氣息。
“把李秋庭交出來,我可以暫且不計較妖族今日的冒犯。”青年女子的聲音自四麵八方傳來,冰冷有如寒冰,“不然我就把你羽毛全拔下來紮成雞毛撣子,送給你家陛下撣灰用。”
越絕書先是一慌,隨即勃然大怒。她隱約猜出來者是護佑李秋庭的天界神族,境界應該遠在她之上。但以隼族大君的驕傲,越絕書決不允許她被敵人這般羞辱!
“如此出言狂妄,看來你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越絕書冷笑,手掌按在李秋庭後心,“要不要賭一把?看是你拔毛拔得快,還是我殺了他更快?”
淩厲的殺氣從後心傳來,瞬息傳遍李秋庭四肢五髒六腑,以致他汗毛倒豎。第一次和死亡如此貼近,少年心髒劇烈跳動,將肋骨撞擊得隱隱發痛。強大的求生欲望在心底萌芽,李秋庭忍不住渾身發抖,怎麽也無法停止。
“你確定要這麽做?”青年女子聲音嚴肅起來。
“怎麽,隻許你——”
越絕書話未說完,隻覺手腕微微一痛,隨後她失去了手的知覺。越絕書低下頭,發現她兩隻手掌已被齊根切斷,鮮血自腕部洶湧地噴濺出來。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李秋庭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隻看見鮮血飛濺。隨後他失去越絕書的鉗製,毫無憑依地自高空中墜落。恍惚間有什麽東西重重砸在他懷中。李秋庭下意識拿起,才發現那竟然是一隻切麵平整的斷手!他張大嘴想要尖叫,失重帶來的冷風凶猛地灌進李秋庭肺中,割得他咽喉寸寸發痛,難以呼吸。
“我要死在這裏了嗎?”李秋庭絕望地想,“不,我還不想死!我不想死!”
“砰”一聲,他沒有預兆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纖塵不染的白衣神女單手抱著李秋庭,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上去莊嚴又美麗,卻又帶著些許血腥。她伸出兩根手指,嫌棄地將李秋庭緊緊攥著的斷手拈起來,遠遠丟出去。
“你都不嫌髒的嗎?”燕月生確定血汙沒有沾到衣服上後,懶懶地拍了拍李秋庭的頭,將手上的血漬在李秋庭頭發上蹭幹淨。
濃烈的絕望情緒戛然而止,隨後如潮水般退去。這一刻,李秋庭因失重幾乎停跳的心髒,重又劇烈地跳動起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