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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事過情遷

  第12章 、事過情遷


    顏令儀從廊下轉出來,一眼看見廳上坐著的父親和客人,師兄宋闕侍立一旁。顏廣聞滿臉謙恭,神氣和平日的模樣大有不同。頭發斑白的老人坐在上位,似是說累了,正停下來用茶。廳外是冬日碧藍的天,廳裏的光線倒更黯淡些,顏令儀乍然望去,看不清宋闕的神情。


    “爹!”她歡快地叫一聲,提起裙子跳過門檻跑去。


    和客人談論到興頭的顏廣聞微微皺眉。


    “這位是令千金?”喝茶的老頭擱下茶杯,目露探究。


    “不錯,”顏廣聞笑道,“令儀,還不快給葛老先生行禮?”


    他轉向顏令儀說話的時候,聲音轉為嚴厲,顯然是在責怪她貿然跑到前廳的舉動。顏令儀一縮脖子,規規矩矩地向那位抱樸子先生行了晚輩禮,隨即笑嘻嘻地站到宋闕身邊去。


    “這丫頭,如今是被我慣得越發沒規矩了。”顏廣聞搖頭,“還望老先生不要見怪。”


    “爹,有客人在呢。”顏令儀把身體扭成一條麻花撒嬌撒癡,“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你也知道有客人在!”


    顏廣聞語氣加重,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一旁的抱樸子葛洪出言解圍:“無妨。令千金活潑率真,心無城府,是天性自然之人。”


    “說得好聽些是天真活潑,說得難聽些便該是缺心眼了。她這般一味天性自然下去,叫我未來怎麽放心將烏鷺城交到她手裏?”


    顏令儀沒留心客人的誇獎和父親的批評,她心思全放在一旁的師兄宋闕身上。暌違數月,宋闕瘦了不少,麵部輪廓分明。好在沒有曬黑,比先前更風姿卓然,令人心折。顏令儀一邊心疼一邊歡喜,悄悄拽了拽宋闕的袖子。注意力原在葛洪身上的宋闕被拽回了神,低頭用眼神詢問何事。


    然而他就感覺到袖子裏摸上來的小手。顏令儀將疊起來的手帕塞進宋闕的手中,宋闕撚了撚帕子,裏麵硬邦邦一個疙瘩。不必多想,定是一顆糖果。


    他一時間啼笑皆非。


    小兒女心腸怎能瞞住老江湖。葛洪不動聲色間已將這兩孩子袖裏玄虛看在眼裏,心知顏廣聞的女兒是對這宋闕一往情深了。可那一位天界神君也不像是會輕易放手之人,不知此事會怎生了結。顏廣聞看出葛洪在出神,問道:“葛老先生在想什麽事?”


    葛洪回過神來:“無事。顏先生倘若當真能煉得金丹益壽延年,未來有的是時間。何必急著讓令千金挑起城主重擔,放她開心快活幾年不好?”


    顏廣聞默然,良久方道:“我何嚐不是這樣想,隻是城中事務繁多,管理起來頗為傷神,廢去我許多閑暇功夫,以致我無法將心力集中在棋藝上。若是我有生之年解不開那一盤棋局之謎,不免抱憾終生,日後在九泉之下也難見父母。”


    他這話說得含糊,歎息無奈之意卻半分不假。葛洪也不追問,樂嗬嗬地提起旁事:“我聽聞九龍寺去年派了一位俗家弟子來烏鷺城,說是要借烏鷺棋譜一觀。作為報酬,願意為城主複盤一百盤棋局。顏先生當時似乎是拒絕了?”


    顏廣聞麵色一緊,待要回答。一旁和師兄拉拉扯扯半日的顏令儀忽然想起什麽:“對了爹,你昨晚叫我去請的丁姑娘,我已經給你請來了。”


    “請來了?”顏廣聞驟然起身,“她人呢?誰在陪客?”


    顏令儀被追問得訥訥:“我叫阿青帶她去後花園散散心,等爹爹你和葛老先生聊完再帶她來。”


    “胡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把客人一個人扔在後花園裏?你叫外邊人怎麽想我們顏家?”


    顏廣聞這次是真生氣了,顏令儀也察覺出自己方才的無禮,慌忙躲在宋闕身後。葛洪出麵打圓場:“無妨,我那徒兒不也是被帶去在府上散心。城主府上風光正好,逛逛也算解悶,哪裏就嚴重到這個地步。”


    有了客人撐腰,顏令儀膽子大了些,從宋闕身後探出頭來:“就是。我還沒怪爹爹你呢。明明先前說好了要我去把客人請來,等我請來後你又不在,害我慢待了丁姑娘。”


    “你!”


    “好了好了,顏先生消消氣,動氣傷身。”葛洪寬解,“現在去將那位丁姑娘請過來好生招待也就是了。令千金也並非故意忘記,責怪多了於事無補。”


    “回頭再跟你算賬!”顏廣聞狠狠瞪了顏令儀一眼,忙命人去後花園尋客人丁雁月和丫頭阿青。另一邊命人準備好酒菜,過一會兒便要開飯。


    燕月生並不知道前廳的這一樁公案,知道了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她在湖邊聽人吹笛,這一聽便聽出了幾分意思。


    燕月生對絲竹音律無甚研究,卻覺得這笛曲莫名耳熟,應該是以前無意間在哪裏聽過。隻是調子該更活潑一些,哀而不傷。湖邊吹笛的青年似是受過情傷,曲聲低沉,千回百轉,帶著些許不甘,和燕月生的直覺有些出入。


    這種感覺沒有來由,燕月生因此願意聽對方吹完,而不是中途打斷。


    梅林湖畔,黑衣青年一曲吹畢,尾音簌簌如風過竹林。站在他身後的燕月生終於出聲。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少女踩過鬆軟雪地,發出輕微“咯吱”聲。越靠近對方,燕月生便越是警惕。她自出生以來,隻遇過兩次無法察覺到他人存在的情況。一次是在京城外月老祠中,一次是現在。月老祠中出手相救的或許是神祇,眼下吹笛的青年可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


    黑衣青年聽到詢問,終於轉過了頭。他生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明明麵無表情,不喜不怒,卻帶著一種天然的壓迫感,美得仿佛將出未出的刀鋒。


    燕月生在看清對方麵容的一瞬間,瞳孔驟然放大,如雷轟電掣。她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極喜悅的感情和極厭惡的直覺交織在一處,以致燕月生不明白她想要做什麽,隻覺心中酸苦難言,幾至潸然下淚。模糊不清的畫麵從深埋記憶中掙紮而出,尚未長成的少年沉默寡言,倚在窗邊看月亮,似是在想心事。室內沒有點燈,他仿佛披了滿身月光。


    少年忽然轉頭,向燕月生伸出小指。


    “何謂信?不失人,亦不失言。”


    “燕月生,你不要失信。”


    破碎的記憶如浮光掠影,在水麵轉瞬即逝。燕月生恍然回到現實,大為驚駭,噔噔後退兩步。青年站在坡下湖邊,燕月生迎上他專注的視線,卻半點無法產生“我在被看著”的實感。


    上位者的眼神。燕月生想。她對這種氣派很熟悉,一眼看出玄衣青年是和薑佚君一般久居高位的人,恰恰也是她最厭惡的那一類人。


    但為什麽,我會覺得他很親切,無法產生警覺?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燕月生聲音幹澀,以致她幾乎無法分辨出方才問話的人正是她自己。


    黑衣青年忽然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恍若春風化雨,一瞬間便化去了他眉眼間的鋒銳戾氣。


    “姑娘平日裏都是這麽和人搭訕的嗎?”


    燕月生皺眉,不喜歡對方這種答非所問的做派,轉身便要走。


    “丁姑娘!丁姑娘!”


    遠遠傳來阿青的聲音,燕月生遙遙看見花樹間尋找的青綠身影,出聲回應:“我在這兒。”


    “我可等了姑娘好一會兒,怎麽半天也沒出來,我還擔心是不是姑娘出事了。”阿青順著聲音來處看見燕月生,急忙扶著花樹深一腳淺一腳趕來。


    “不過一片梅林,能出什麽事,總不至於不看路腳一滑掉到湖裏。”


    “姑娘說什麽呢?也不怕忌諱!”阿青慌忙“呸呸”了兩聲,意在幫燕月生去晦氣。她正要帶燕月生出梅林,轉眼便看見燕月生身後的黑衣青年。


    “這位想必是葛老先生高徒明公子?巧了,我家老爺有請。”


    “你家老爺隻請他,不請我?”


    “姑娘又在說笑。我家老爺的意思是請二位一起去用飯,隻是不知道明公子人在哪裏閑逛,剛還叫了一批人在後院裏找呢。誰會想到兩位客人竟然在一處?”


    說話間,黑衣青年已經到了燕月生身邊。燕月生並不正眼去瞧,隻偷偷用眼角餘光打量。青年身形頎長,看上去約莫二十上下。玄色衣衫上用銀線勾勒出扶桑花紋,鄭重而不顯單調。二人站在一處,燕月生頭頂隻到對方的肩下,隱隱有些被壓製的意思。


    燕月生不喜歡這種感覺,別開眼神不再看。青年察覺到燕月生暗中觀察的目光,嘴角微微翹起,恍惚是個笑意。


    “這位是丁雁月丁姑娘,我家老爺仰慕姑娘的棋藝,請到府上想切磋一盤。”侍女阿青為二人互相介紹,“這位是抱樸子葛洪老先生座下高徒——”


    “明淵。”


    黑衣青年打斷了阿青的話。燕月生抬起頭。隻見明淵神情認真,語氣懇切。


    “我是明淵。這一次,請不要再忘記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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