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三天後,阮茜霖摩拳擦掌跟著來了。


    “老娘一定要好好修理這個長臉老馬一頓。”


    恰逢方樹宇休假,他這張老友麵孔自然不能出現在現場,於是喊了上次要給周寓騎介紹對象的劉姐過來幫忙。


    談迎叫上警察為了保險,但讓警察牽涉“騙局”,她既擔心打草驚蛇,又擔心他們作為人民警察的操守。


    “難道、要劉姐跟著周寓騎一起撒謊,詐騙搶錢?”


    方樹宇說:“誰說是撒謊,項目是真的,合同是真的,劉姐連人設都不用立,隻要往那裏一坐,氣場就是權威。攔住老馬簽合同就是。”


    談迎仍然一臉不可置信。


    方樹宇笑道:“劉姐隻是出個人力,幫按住老馬不給他跑而已。出發吧,他們估計在談著了。”


    周寓騎在翠月灣要了一間包廂,給老馬點了一桌讓他連連稱讚“太客氣”的菜。


    老馬目光停在劉姐身上片刻,“這位是……”


    周寓騎剛要接話,劉姐大嗓門打斷:“我就是一個來蹭小周總飯的。”


    末了還哈哈兩聲,聽這肺活量就是要多吃飯的。


    老馬麵現驚訝,想不到周寓騎身旁的人如此沒大沒小。


    周寓騎用最溫和的笑,講最大的屁話:“我和劉姐共事多年,你不用擔心,她不是外人。”


    劉姐爽朗笑著起身,給他倆斟茶。


    老馬幹笑兩聲,開始沒話找話。


    周寓騎耐心陪聊,將雲嵐島與蒼城的風土人情差異,國外“旅遊”經曆,就是隻字不提項目。


    劉姐配合得滴水不漏,即使搭不上的話題,也能恭維周寓騎兩句,用心給他打造博學智慧的外露形象。要知道她開始跟偷雞摸狗的嫌犯打交道時,周寓騎還在用兒童手表交朋友。


    到了上甜點環節,老馬指著送上來的椰仙糕說:“小周總,說來你可能不信,這椰仙糕是我以前一哥們和他女朋友——啊,現在應該是前女友了——這是他們一起發明的。”


    周寓騎愣了愣,這說的不就是鍾逸?!


    當年進翠月灣不久,鍾逸就在一次內部烹飪技術PK大賽中脫穎而出,作品椰仙糕一炮走紅,銷量喜人,榮升翠月灣招牌菜品之一。


    這塊清新脫俗的椰仙糕也奠定了他的主廚之位。


    這是翠月灣內部眾所周知的曆史,但鍾逸從未透露椰仙糕有他前女友的功勞。


    鍾逸竟然也認識老馬這種冤大頭……


    不過,沒必要扯鍾逸蹚渾水。


    周寓騎說:“這個我倒是不知道。”


    “配方是我哥們出的,”老馬繼續說,“造型是他的美術高材生前女友設計的,就跟定情信物一樣。”


    他家阿迎才是名副其實的美術高材生,周寓騎皮笑肉不笑,“原來還有這樣一段淵源,馬老板的兄弟真是有才。”


    再發散就涉及愛情八卦,老馬便就此打住。


    酒足飯飽,周寓騎看準老馬求知若渴,才不疾不徐切入主題,示意劉姐給他遞公文包。


    老馬說等一下,然後去反鎖了包廂門。


    周寓騎和劉姐交換一個眼色,後者在桌底下給他比出一個OK手勢。


    劉姐說沒問題,他稍稍安心。


    合同攤在桌上,老馬脖子伸老長。


    一個正要遞出,一個準備接過,文件卻如吊橋收起,周寓騎隻是虛晃一招,哎了一聲。


    “涉及具體數字,這可是內部機密,我是不是也應該看到馬總的誠意?”


    “應該的,我還能拿小周總開玩笑不成嗎?”


    老馬油膩笑著,也從自己的貼身小包掏出五遝一捆的錢,應該有五萬塊。


    那可是談迎和阮茜霖的血汗錢,就算放在銀行不用,利息也能交話費了。


    周寓騎輕咳一聲,“感謝馬總理解,我做你這單,的確走銀行流水不合適。”


    老馬怕煮熟的鴨子飛了似的,連忙點頭:“理解理解,你已經幫我爭取到這麽多了……”


    周寓騎示意劉姐,後者去打開包廂裏本應該裝碗筷的櫥櫃,從裏麵抱出一台驗鈔機。


    老馬看傻了眼。


    周寓騎淡然解下今日戴的這塊手表,將小小的五萬塊擱到桌麵,質押似的。


    “馬老板,如果不介意的話——”


    老馬作為一個潛在暴發戶,已經在腦子裏構想了許多遍暴富,該佩戴哪些奢侈標簽的也早想好了,隻能夢醒實現。


    他豈能不知道那隻表的價格。


    當下把那捆錢推過去,“當然,應該的,大家誠心交易,不存在欺騙隱瞞。”


    500張紙幣過機兩遍,也用不了幾分鍾,還不夠老馬向周寓騎打聽購表渠道。


    劉姐確認數額,把現金恢複原狀,開始低頭在公文包裏翻找,動靜有點大,惹得周寓騎回首。


    他問:“找什麽?”


    “簽名筆忘記帶了,”劉姐尷尬一笑,起身說,“我出去問前台借一支。”


    “我帶了。”老馬的話似根無形韁繩,拉住準備離場的劉姐。


    劉姐說:“瞧我這個粗心大意的,連印油也忘記了。”


    老馬聳聳肩,握緊他那遝錢,“這個我就沒了。”


    周寓騎和劉姐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劉姐過去開門,趁老馬沒注意,放進來好幾個人。


    隻在瞬息之間,待反應過來時,老馬早給這隊人馬齊齊圍住,紅票子給扣緊,包廂門重新反鎖。


    領頭的談迎陰陽怪氣,一把子扯過被方樹宇扣住的那捆錢,撿起來掂了掂。


    “馬老板,好久不見。今天這是發達了,準備上哪風花雪月啊?”


    老馬猝然瞪大眼睛,下一瞬堆起討好的笑,“哪裏,窮人一個。這是公款,我準備發給員工的。”


    阮茜霖狠狠剜他一眼,迫不及待插話:“狗屁!光顧著自己吃喝嫖賭,朋友都給你賣光了。”


    老馬譏嘲道:“阮老師,人民教師怎麽能說髒話呢,要是給你的學生聽見了多不好。”


    方樹宇補刀:“你媽在天有眼,你怎麽不反省一下自己哪裏不好?”


    老馬譏笑道:“喲,方sir果然越來越有阿sir的樣子了,佩服佩服。怎麽警察也跟著這些人幹詐騙搶錢的勾當了?”


    方樹宇正要回答,談迎強勢截過話茬,“老馬,你也知道我們今天來是為了什麽,要是還記著讀書的情誼,你我都少說兩句。不然——”


    談迎抽出其中一遝錢,憑著以前給工頭付款的經驗,按重量應該有一萬。


    “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老馬啐了一口,“這都敲詐上了,你跟我說以前是朋友?”


    談迎不惱反笑,當著他的麵,將第一遝現金遞給阮茜霖。


    伏櫪老馬不敢動彈,牙齒都要咬碎。


    阮茜霖笑嘻嘻接過,收進挎包裏,“我可真謝謝你了老馬,就沒想過隔了這麽多年你還能還錢,真是沒看錯你。”


    談迎抽出兩遝,分別塞進闊腿褲兩個深深的褲兜。


    “媽了個*的!”老馬眼看財產被瓜分,驚跳而起,指著談迎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這是敲詐老子!”


    談迎從屁兜摸出一張陳年紙條,展開跟符紙一樣拍他臉上。


    “這是欠條,拿好了,不然小心半夜鬼敲門。”


    “還有我的。”阮茜霖也把她的那張甩過去,幸好當年談迎堅持,一定要老馬立字據,不然今天一舉當真有敲詐嫌疑。


    談迎把剩下的兩遝遞給方樹宇,“給另一位債主。”


    方樹宇了然接過,同樣揣兜裏,不知道對談迎還是老馬說,“我用我的警察證保證,一定幫你轉達。”


    老馬厲聲譏諷:“都分手那麽多年,你還擱這裝好女人啊?”


    周寓騎聽不出二意,不由大跌眼鏡,疑惑看向談迎:“什麽?”


    談迎煩躁揮了一下手,“不是他!”


    周寓騎稍稍安心,著手收拾那些合同,“我就說……”


    談迎繼續衝著老馬:“要不要喊他過來你們哥倆敘敘舊?看看他是不是樂意我幫忙呢?”


    老馬攻擊一個賦閑人士無效,戰火轉移到有軟肋的人身上。


    “姓方的,老子一定會舉報你敲詐勒索,搞死你個破條子!”


    老馬自知猛虎難敵群猴,當下破罐破摔,順手抄起瓷碗準備砸向方樹宇。


    一道影子眼疾手快撲上前,擒住他的手腕,把攻擊扼殺在萌芽狀態。


    劉姐憤憤甩下他的手,指著他的鼻子警告道:“我也是警察,你最好給我規矩點,你這是襲警知道嗎!”


    “你盡管來舉報,能查出什麽假的東西,”方樹宇回敬他,意味深長瞟了周寓騎一眼,“我喊你一聲爸爸。”


    談迎和阮茜霖先離開包廂。


    周寓騎撿起桌上的表,當贗品似的毫不珍視,直接丟公文包裏一起帶走。


    然後順便對迎上包廂門口的服務員說:“這頓記在我賬上。”


    方樹宇因護著第三個債主的兩萬塊,把最後一句好言相勸咽下。


    這人要是能回頭是岸,不至於躲債這麽久,還沒賣保健品和器材忽悠老人家。


    劉姐殿後,目光如刀,將老馬盯住,直至所有人安全離場。


    到酒店門口,即將分道揚鑣。


    談迎跟劉姐道謝,說改天請客吃飯。


    劉姐豪爽擺擺手,“你們別跟我客氣,我把方sir當弟弟,大家都是朋友。吃飯就不用了,剛才小周總已經請過了。我說了今天的任務就是蹭飯,圓滿完成,哈哈,走了。”


    方樹宇留了一下談迎,說有話要說。


    阮茜霖抱緊挎包,“那我先跟劉姐回去。”


    劉姐笑著說:“走吧,我開小電驢過來的。一定把你平安送到,去銀行還是回家?”


    阮茜霖說“銀行”,便揮別眾人,跟劉姐離開前,不忘恭維功臣之一:


    “方sir,你今天真是夠帥,謝了。”


    剛才淡定鐵麵的方警官,一張臉倏然紅似夕陽。


    劉姐忍不住哈哈大笑。


    周寓騎解開最上麵的一顆扣子,透透氣。這就是他討厭襯衫的原因,無論穿脫都很是繁瑣。


    他拎起公文包示意談迎,“我先去放好,你等著我啊。”


    老馬已經從後門走了,不走也不能對他們怎樣。


    方樹宇喊談迎回酒店大堂,角落一處沙發已經坐著等待的人。


    鍾逸朝兩人抬了一下手。


    上次約定不要再見麵,沒想到地球還是太小。


    談迎扭頭就走,方樹宇哎不住她。


    談迎擺出一個“饒了我吧”的眼神,低聲說:“相信我,我跟他還是不要再見麵為好。”


    “行吧。”方樹宇朝鍾逸那邊抬了下手,示意稍等,跟談迎說。


    談迎忍耐著不往鍾逸那邊瞄,但他的目光似乎無處不在。


    “什麽事?”


    “小周總,”方樹宇說,“你之前說他在翠月灣實習?”


    談迎試圖放鬆,不禁笑道:“什麽小周總,喊他小周就行了。是啊,在後廚打荷,怎麽了?”


    方樹宇:“後廚打荷?”


    “職高生,暑假實習之類,”談迎往鍾逸那邊抬下巴示意,又刻意收斂目光,“鍾逸應該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當初那罐周寓騎那罐燙傷膏,一看就知道是鍾逸給的。


    “沒什麽,海邊露營那次他也說在翠月灣實習,沒說具體職位,好奇問下。”


    方樹宇擺擺手,跟她道別,一個人過找鍾逸。


    不得不承認,他母胎單身到現在的確有深刻理由。


    他無法理解戀人之間的門門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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