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周寓騎不知道談迎為什麽要撒謊,還是麵對一個警察。雖然並不違法,但同為男人,他能感覺到對方別懷深意。
他跟談迎一樣叫方sir。
據說方樹宇在成為警察前,因為長得一臉正氣,加之名字諧音,方sir存在的曆史比方警官長。
方樹宇的背景介紹完畢,在場四人唯一不透明的就屬周寓騎。
但談迎其實也了解不深,隻按他先前的說法,說在翠月灣實習。
談迎也留意到這個問題,雖然她和周寓騎陰差陽錯彼此曾經“坦誠相待”,嚴格來說關係還很“露水”。
像阮茜霖說的,她終究是要離開雲嵐島,跟周寓騎的緣分也許真就跟旅途中的紅男綠女一樣。
“也在翠月灣?”方樹宇說,“真巧,我們一個同學也在那裏工作。”
阮茜霖橫了一眼,再示意談迎那邊,讓他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她低聲埋怨道:“難怪你一直單身。”
“……”方樹宇登時從警察降級成嫌犯一般,啞口無言。
幸好周寓騎對此興趣不大,隻泛泛說翠月灣很大,員工很多,應該不認識。
周寓騎跟方樹宇交談也不深切,兩個因為女人聯係起來的男人,就跟某家的兩個遠方姑爺一樣,隻有逢年過節聚在一起扯些空泛而廣大的話題,比如男人們最愛彰顯其眼界的政治話題。
阮茜霖捅捅談迎側腰,“你說男人老聊這些有勁嗎,我聽著都要打瞌睡了。”
談迎特意望了一眼,周寓騎好像還有點墨水,竟然沒出現冷場。
“可能他們睡著的時候要當皇帝吧。”
但直至離開野海,周寓騎也沒和方樹宇交換聯係方式,仿佛這天的熱絡是逢場作戲。
弊端出現在幾天後的下午。
談迎收到方樹宇的語音消息。
“幫問一下你家弟弟有空嗎,來幫頂一場球,隊員臨時受傷了。”
方樹宇在微信上急急火火。
談迎不太清楚周寓騎的活動規律,從沒主動找過他,隻是等他每天冷不防出現,她當地頭蛇帶去吃飯遛彎。
有時是突然雨晴的中午,有時是適合宵夜的晚上。
後一種情況當然是腹肌保衛者看著她吃,陪著她壓馬路。
至於周寓騎怎麽就成了她家弟弟,談迎暫時掛起,等之後再跟方樹宇算賬。
“打什麽球賽,還能找外援,限性別不?我也可以上啊。”
“就跟猴妹學校幾個熟人的友誼賽,隨便打打,”方樹宇說,“你就算了,我怕你下場那些男的不敢打了。”
這些蠻漢不知道哪裏學來的“紳士風格”,跟女人打起球就無限放水,要是正常發揮還被同胞噓聲,說不懂憐香惜玉。
特別當一個女人“名花有主”,她的皮膚跟帶電似的,球場上的男人沒一個敢靠近。
談迎覺得特別沒意思,仿佛她不配和他們公平競爭一樣。
她可能算不幸中的萬幸,初戀跟兄弟都不會特意讓著她,尤其前者,打球是他能贏過她的唯一兩個項目之一,談迎變成了“談贏如何容易”。
談迎往語音灌了一個輕蔑的音節,隻說等她下午去怡香園順便問一下。
談迎是來取梯子的。
周寓騎上次“私藏”的目的達到了。
“姐姐,”周寓騎打開門像打開驚喜盲盒,“今天你竟然主動來找我了。”
談迎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既然叫我姐姐,能不能幫姐姐把梯子搬下來?”
“哦,”周寓騎裝模作樣往後看了一眼,梯子就架在陽台上,“那你應該叫我什麽?”
“……”
談迎想起方樹宇口中那聲“你家弟弟”,這個老男人要把這股肉麻勁用在泡妞之上,也不至於單身至今。
她跟著往周寓騎肩膀後瞧,再看地板是否需要脫鞋。
很巧,這房子跟上一回來的一樣,沒添多少東西,跟山洞似的光禿禿。
“不介意我自己進去扛?”
周寓騎故作消沉,耷拉腦袋去陽台把梯子扛出來,順手鎖上門。
“走吧。”
談迎便在前麵給他開道。
“方sir喊你去他們單位打籃球,一會有空嗎?”
周寓騎扛梯下樓不帶喘的,“如果你給我當啦啦隊的話。”
談迎扯了扯嘴角,“神經。”
周寓騎嘿嘿笑,在樓梯轉角處讓她小心,別撞到梯子。
“姐姐,你來看我的吧?”
“你很好看嗎?”
談迎回頭慵懶看了他一眼,撥了撥頭發。
周寓騎早被她誇過長得好,對這句誇獎脫敏,不依不撓道:“你來看我,我就下場。”
海邊露營之後,談迎和他像進行了一場精神一夜情,比之前多出幾分親昵,待他不可謂不縱容。
周寓騎那模樣,就差搖著她的手腕撒嬌。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這麽一副如花笑靨。
她無所謂妥協,隻是放棄了多餘的矜持。
周寓騎小鹿眼汪汪,繼續磨她:“姐姐?”
談迎隨意甩了下手,“哎呀,受不了你。”
周寓騎咧嘴笑,“這不受得好好的。”
梯子扛進了後備箱,周寓騎跟著談迎回家。
遊宜偉正要梯子爬牆修剪花枝,他自告奮勇幫了會忙,才給談迎叫走。
談迎頓悟,這人技藝不怎麽樣,但勝在熱心勤快,又人美嘴甜,難怪還能在翠月灣混下去。
談迎把周寓騎帶到派出所的家屬院,放眼看過去,無論教師隊還是民警隊,都有幾張熟悉的麵孔。
跟方樹宇同齡的幾個基本結婚的結婚,有女友的感情穩定即將奔赴婚姻殿堂,隻剩他孤家寡人。
這些人經常組織球賽,賽後AA海吃胡喝一頓,借以避免照看孩子的家庭任務。有時也會順便捎上女伴,變相促進相親。
“方sir。”談迎喊人。
方叔叔坐在場邊台階,抬頭隻見她一人,便問:“說好的帶你家弟弟來,人呢?”
談迎說:“為什麽不找你家弟弟。”
周寓騎聞言從她背後走出,喜道:“我在這啊。”
方樹宇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擋住了,剛沒看見。上次你跟我說打中鋒?”
周寓騎應了一聲,瞄了一樣在場人馬,他的確是最高的那個。
方樹宇便跟其他隊友介紹周寓騎:“我們的新後援,阿迎家的弟弟。”
談迎作勢要打他,“什麽我家的,不是我家的。別亂說。”
周寓騎自來熟地坐到方樹宇身旁,扭頭衝她笑了笑,似在炫耀他抱到的新大樹,“我相信人民警察的話。”
談迎:“……”
她暫時拿捏不住周寓騎,但知道方樹宇的命門。
談迎站他倆身後,往來時的方向故作驚訝,“哎?猴妹來了?”
周寓騎繼續看著場上熱身的人,置若罔聞。
隻有方樹宇轉回頭,往她身後張望,“哪呢?”
談迎抱起胳膊,意味深長勾了勾唇角。
“……”
方樹宇後知後覺,仰頭故作鄙視。
談迎老生常談般,說:“別人單身了,你多加把勁啊。”
方樹宇明明白白剜了她一眼。
友誼賽正式開始,阮茜霖姍姍來遲。
“啊,打了多久了,我剛接我妹回家,來晚了。”
球場天天有人打球,難得今天有人吹哨當裁判,圍觀的人稀稀拉拉,大多是家屬院的小孩極其同伴,還有少部分實習警察,偶有帶小孩的警嫂路過瞄幾眼。
周寓騎在隊伍中十分紮眼,除了一身島上居民少見的白皮,他最為年輕和英俊。
這是毋庸置疑。
旁邊幾個實習警察悄聲討論,既然是陌生麵孔,應該是高中那邊的,也許也跟他們一樣是實習生,他實在太年輕了。
周寓騎的球風很幹淨,沒有不可一世的張揚,在其位謀其職,跟隊友配合還算融洽。
整場比賽下來,他表現謙然而低調,為隊伍拿下了好些分。
每一次進球,他都第一時間看向她,等到她的鼓掌,才掀起衣擺低頭擦汗。
阮茜霖總會揶揄,“怎麽看怎麽像公開示愛啊。”
談迎總會叫她別開未成年玩笑。
待阮茜霖問她,周寓騎離成年還有幾天,談迎卻啞口無言。
下一次進球,談迎故意扭頭跟阮茜霖說話,裝沒看到。
周寓騎借喝水跑到大本營邊,高調“喂”她,“我剛進球了,你沒看見嗎?”
“好棒!”談迎做作地給他啪啪鼓掌,“再進三分,你就超過方sir了。阿奇,上!勇敢狗狗,不怕困難!”
“……”
周寓騎不得不服薑還是老的辣。
他抬起胳膊,往肩膀蹭掉下頜汗珠,“等著!”
阮茜霖全程旁觀,麵部幾乎抽搐,“越看越有貓膩,我怎麽覺得你的第二春比我快。”
談迎冷笑,“不是第二春了。”
阮茜霖麵現驚訝。
談迎說:“分了六七年一個不談也不太正常吧。”
“他好像一直沒找……”轉瞬話題主角已經換了一個人,阮茜霖說,“你怎麽回事,後麵談的一個都沒告訴我。”
談迎視線回到球場,“還不是因為沒熬到曝光就夭折了……”
賽後,方樹宇拍著周寓騎肩膀,對他讚許有加,掏出手機說要加微信,約他下次還來。
談迎莫名鬆了一口氣,好像家長帶著小孩參加活動,看到小孩適應新環境,沒有跟夥伴起衝突,玩得也算開心,當家長的老心大慰。
方樹宇張羅一會聚餐的名單和地點,在場熟人多,談迎和阮茜霖順道一起去。
有個中年女民警剛才看了許久,顯然剛下班,警服還沒換下。她過來道:“方sir,又去喝酒啊?”
方樹宇熟稔叫了聲劉姐,客氣叫她一起。
劉姐目光掠過周寓騎,“我就不來了。”
周寓騎雖沒犯事,但實在受不住警察的這般打量,轉頭接過談迎的紙巾擦汗。
談迎看著紙巾迅速變透明,根本無濟於事,咕噥道:“下次應該帶條毛巾。”
也不知吩咐他還是叮囑自己。
劉姐口吻和眼神一樣親切:“這個是我們單位新來的帥哥嗎,我怎麽沒有見過,長得可真俊。”
俊俏的帥哥隻能自己接話:“我估計辦身份證的時候就能去你們單位了。”
方樹宇周折介紹了一通,劉姐前幾年還跟談政玫在下鄉扶貧是打過照麵,兜兜轉轉都是一個圈子的人。
既知帥哥跟談迎相熟,劉姐便大喇喇道:“帥哥有女朋友沒?過幾天政府有個相親大會,要不要幫你報個名?”
阮茜霖笑道:“劉姐你開玩笑了,大帥哥哪能缺女朋友,都要排到翠月灣去了。”
“是啊,劉姐,這裏有個單身快三十年的,你先幫他解決吧,”談迎示意想逃離話題的方樹宇,話裏有話道,“方sir,我估計近水樓台,你也不用特意相親了是吧?”
方樹宇匆促掃了阮茜霖一眼,沒吱聲。
劉姐恨鐵不成鋼,皺眉擺了下手:“人家有些姑娘不喜歡老菜幫,啃不動,就喜歡新鮮的小菜苗,當然是參加的人越多,選擇越多。貨比三家,擇優錄取嘛。”
方樹宇故作嫌棄,笑道:“剛好啊,老菜幫那天要去外地,真不巧。”
劉姐對方樹宇興趣的確不大,試圖說服潛在會員,仿佛拉人入夥有回扣似的。
“帥哥?”
周寓騎運動過後雙頰泛紅,此時此刻掠了談迎一眼,似又多了一抹醉色。
“不用了謝謝,”他清晰地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談迎的心頭好像裝了一個籃筐,有人以優美有勁的姿勢,在三分線上起跳揚手——
正中她心。
嘭、嘭,是籃球的撞擊聲,也是她紊亂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