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少年慕華
一行四人雖然口中言語不斷,但是腳下的速度始終不敢放慢。就在昨日,被魔族十餘位相當於人族靈海境高手的魔主偷襲的一幕還如芒在背。
「殺了就是。」這充滿霸氣的話語也就只有銀色面具下的那位能說得出口。
此時的葉晨光目光如炬,向司徒展的背影望去,說道:「連晚輩也著實沒有想到兩位前輩隨我這一路上的境界卻是偽裝的,這虛虛實實之計,也難怪那些魔族連翻受挫。」又自嘲的笑道:「晚輩一年前偶然發現自己的能力后,卻是浮躁至極,這次參加學院考試卻也沒看得起誰過。誰承想,似您二位這樣境界的強者,在我眼裡宛如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誰能想到您二位也僅是學院的普通教習,若是誰走運,能拜在您的門下,那才是大機緣。」
說道拜師學藝,司徒展行走的身影微微一頓,轉過頭來,雙眼帶著一絲莫名的光彩,望向了極遠的赤莽郡方向。心中默念,不知道與我今世註定有那師徒之緣的傻小子怎麼樣了。若是仔細看,就在其手臂紗布的一角下,隱隱的露出了一隻虎爪紋身。
此時此刻,讓司徒展疲於奔命的同時還牽挂著的傻孩子,正伏在張啟天的背上睡得香甜,然而現在額頭的那血色眼眸,也已經閉合成一道不起眼的紋路,不注意的話以為額頭上的一絲皺紋。
這時陽關山脈上的天空也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整座山脈由於沒有人跡和獸足,顯得越發的靜寂,茂密的森林中漆黑深邃,不時在林中樹梢上會有一兩聲鳥鳴,或者在遠處的山間傳來一陣凄涼的狼嘯。除此之外,一路上也只有張啟天的腳步聲和背後憨貨不時的鼾聲,卻不知為何,此時的張啟天聽到鼾聲再也沒有嘮叨,反而心中無比的踏實。
這漫長的一路走下來也已過了六天,張啟天二人日伏夜出,身後的弟弟卻一直昏睡,中途沒有緩醒的跡象。
張啟天心中不安,不時地喚出魂海內的老魔詢問,老魔只說他太是婆媽,想當年二人落足滄瀾之時,後者整整昏睡了三個月,這才幾天的光景,反覆詢問,弄的老魔都無法安心煉化那巨蟒的元神。
張啟天只待自己弟弟平安就好,聽到老魔的抱怨,破天荒的一笑了之,過了一天,會再次詢問,就這樣兩人一魔走走停停的,在第八天的時候已然能遠遠望到矗立在大路盡頭的赤莽城門。
一別半月有餘,起初沒有那些雜念,現在接近學院了,張啟天心中越發的思念那個精緻無暇的鄰家女孩兒了。想到她那夜在自己懷中嬌嗔的模樣,他把弟弟往上用力託了托,邁開大步向城門走去。
今天的赤莽城內與半月前一般無二,尤其是接近西門學院的那條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此時正值上午,路邊的攤位上琳琅滿目的擺滿商品,吆喝聲、詢問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張啟天背著弟弟沿街向赤火學院的方向走著,雖然街上路過的行人看到他背著一個熟睡的男孩,眼帶詫異,但也沒太多好奇,看了一眼后就都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可能是馬上就要見到自己喜愛的女孩了,張啟天現在的心情格外輕鬆,尤其是此行雖有磨難,但總體上還算是有驚無險,而且收穫頗豐。
他想到那兩顆天價獸核還有任務完成後學院的豐厚報酬,心情大好。於是放慢了趕路的腳步,順著身側的攤位,邊走邊瞧,找到了前世在地球上逛步行街的感覺,感覺甚好。
忽然,張啟天停住了腳步,感覺自己剛才好像在一個攤位面前走過,但是又不似攤位,而那裡似乎冥冥中有著什麼,在他的魂海中觸動了一下。
好奇心的驅使下,張啟天轉過身去,沿著原路走出幾丈的距離,便看到了一幅與整條街的賣商格格不入的畫面。
這不能算是個攤位,只是兩家攤位之中一絲狹小的縫隙間,地上鋪著一塊髒的已經沒有顏色的破布,而上面有一張白色的紙張,紙面上有畫。
要說這是畫,只能因為實在是不像文字,與前世所見的鬼畫符無異,畫的歪七扭八,那頓筆、走線種種,不是一般的難看。
張啟天瞠目結舌,好奇這是什麼人如此的自信能拿出這樣的作品來擺賣呢。於是眼光往上打量,卻發現是一個與自己弟弟年歲相仿的少年,一身樸素至極的棉布衣,縫縫補補之處甚多,但是卻乾淨整齊,沒有褶皺。
孩子蹲在地上,手臂處懷抱著一個普通木材打造的長方形盒子。再往臉上看,瓜子臉,臉上沒有污跡,短髮齊額,兩條薄厚適中的眉毛下是一雙乾淨的眼眸,眼神中卻沒有與年齡相符的童稚,若要說有什麼,張啟天只覺得這雙眼眸有如一池清潭的平靜。
張啟天就這麼靜靜的站在原地打量眼前的少年,而後者看到張啟天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乾淨無比的笑容,真摯清澈,並沒有著急開口,只待眼前身背一人的陌生人先說話。
「請問你叫什麼?」突兀的問題問出,張啟天和那少年都是一愣,但少年卻不扭捏,清脆的回答道:「慕華。」
「你這是要賣的東西么?」張啟天低頭指向那張紙和紙上姑且算是畫的東西。
叫慕華的少年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臉色微紅,抬起一隻手撓了撓頭髮,答道:「是的啊。」
「哦,那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這畫的是什麼?」張啟天把到嘴邊的問題又咽了回去,本來想問你這是收鬼用的符咒么,最後覺得還是應該婉轉一些。
慕華大窘,半晌才鼓足勇氣的說道:「我賣的是一把劍,不是,確切的說這是一道意,劍意。」說完后,自己為了給自己打氣,緊緊地攥住了拳頭。
「哦?劍意也能賣,有點意思,多少錢?」張啟天看到慕華青澀的樣子心中隱隱好笑,覺得他本人比這件死物有趣更多。
慕華可能沒想到對方真的會問價錢,一下愣在原地。
「額,不賣錢?贈有緣人?」
「啊!不是不是。」少年聽到以為對方誤會了自己,趕緊連連擺手否認道,然後怯生生的伸出了五個指頭,正當張啟天要確定價格的時候,那隻白昝的小手如受驚一般又伸回了四個手指頭,只留下孤單的一隻食指在外面,少年抬著頭眼神中有了一絲期許。
張啟天確認地問:「一百金幣?」
「啊?!」慕華大荒。
「一千?」前者皺了皺眉,雖然好奇這一人一紙,可是自己也不是那冤大頭啊,難怪這邊半天一個鬼影都沒有。
「不是不是,只要一個金幣就好。」慕華看對方皺眉,心中大急,已經連續在這裡7天了,只是想求一個金幣的路費,帶懷中的家人返回故鄉。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和自己詢問,真是怕對方轉身便走,想到此,眼眶中隱隱有了淚光。
「好說好說,錢不是事,怎麼還哭了,你要哭我可走了啊。」現在輪到張啟天大窘了,就是想隨便轉轉,這都能弄哭一個,還嫌自己身上的「麻煩」不多麼。
慕華聽到這句話趕緊抬起手臂蹭去淚水,眼神期期的看著他,懷中的盒子抱得更加的緊了。
「一個金幣卻是不多,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懷中的那又是什麼?」張啟天的八卦之心開始泛濫了。
「這是我父母的骨灰,我只是想求一個金幣,能帶他們回到炎龍帝國的故鄉。」慕華沒有忌諱的說出,說話的同時低頭看到懷中的簡單木盒,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愛意,與男女之愛無關,有的只是敬愛和思念。
張啟天發現自己的多嘴卻問到了人家的傷心事,尷尬至極,習慣性的想去摸摸鼻子,結果發現兩隻手都背著張伏虎。
「咳咳」趕緊假裝咳嗽緩解一下氣氛,然後轉移話題說道:「不好意思啊,這樣吧,你的「劍」我買了,你把他幫我放進懷中,然後從裡面的錢袋裡自己取一枚金幣吧。」說完朝身後還在沉睡的張伏虎努努嘴。
聽到有人終於要買自己的東西了,慕華眼睛彎成了月牙,露出一副潔白的牙齒,笑的開心。趕忙彎腰撿起地上的那張紙,遞到張啟天的眼前,說:「不用,不用,您先看,看過之後,給我錢就可以了。」
「看?這張紙不給我帶走么?」
「啊,怪我怪我,沒說清楚,這張畫對我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信物,不能讓您帶走的。但是畫中的劍意,您可以記住后,再給我錢就行。」慕華趕緊解釋道,生怕對方惱怒反悔。
「哦,好吧,你這賣貨的果然與眾不同。」張啟天剛要看畫,覺得後面的睡神真是礙事,看到慕華身後的牆角,走過去現將伏虎放下。然後轉過身走來,盯著手中那副畫,仔細的看了起來。
但是越看越覺得,真是難看的一幅畫。
半晌之後,摸了摸鼻子,問道:「額,慕華,你的意思是讓我記住這幅畫是怎麼畫的么?要是那樣,我好像記住了。」
「不是,我希望您能把這劍意融入您的心中,而不是單純的記住輪廓。」
「這。。。好像有些難度吧。」
「啊,我知道了,這道劍意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劍一」,您可以慢慢的默念它的名字,讓它感受到您的召喚,我相信它會喜歡的。」慕華耐心的解釋道。
「劍一。。劍一。。。」張啟天看著眼前的慕華說的這麼鄭重,當下只能依他之言的念叨起「劍一」二字,低下頭繼續看後者手中的那副畫。
「劍一。。劍一。。」不知不覺間,張啟天漸漸覺得耳邊街道的嘈雜聲音消失了,面前的慕華也不見了,彷彿整個天地間就剩下了他和畫中的那道其丑無比的劍意。
名為「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