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不是工具
一道黑影穿破帳篷頂,斜刺而下。
獨雪抬頭,望向這個人。這個人手裡的劍,就刺進了獨雪的左眼,直刺到劍鐔。就好像獨雪把自己的眼睛送給這個人似的。
而獨雪的雙手,剛剛按上了天佐將軍的戰斧。
戰斧立刻結了一層霜。隨即,車輪大的兩柄戰斧,便鼓出了幾道冰棱。
獨雪用右眼注視來人,疑問道:「是你?呃……小丑應該怎樣去死呢?!」
刺中了獨雪的這個人卻未作答,從空中飄然落下,唰地拔出劍。這短劍很細,蜿蜒成蛇形,劍刃上雕著蛇鱗。
一聲輕響,天佐的戰斧突然發出崩裂之聲,接著是更大的幾聲崩裂,車輪大的戰斧碎成幾塊冰。
而獨雪死了。可他的屍體依然還站著。冰塊掉落時,他的屍體震顫了一下。
靈縛C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時猛衝過去,飛起一腳將獨雪屍體踹出帳篷,瓮聲瓮氣說:「我,不是,工具。」攥緊四隻拳頭,大步奔出帳去。
白狼戰團齊聲歡呼。狗頭武士「團長、團長」地喊著,將殺死了獨雪的女團長抬起來,歡呼著要抬出帳去。
外面的武士要擠進來,裡面人要擠出去,都笑意盈盈,擠在門口不能動彈。
端木東緊了緊腰間的床單,突覺肩頭一暖。原來是白狼二傑中的火一哥,給他披了一件熊皮大氅。火一哥拍拍端木東的肩膀,不再是那揶揄侮辱他的狗頭武士了。白狼二傑的風三郎撂給端木東一雙絨里厚底的鹿皮靴,便轉身挺起胸脯朝大夥喊道:「為了打敗我們的敵人,白狼團萬歲!」
武士們報以一片歡呼。
獨眼將軍天佐抽出了馬刀,不停地揮舞著、下命令,也沒用。
武士們都沉浸在勝利的快樂中。有人帶頭唱起歡樂的歌聲,大家立刻合唱起來,才唱到一半又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大笑。他們高高的抬著自己的團長。
這位女團長卻始終不苟言笑,她嘴唇上的假鬍子又黑又密,顯然重新貼過了。
她被大家抬著,先看了看端木東。端木東咧嘴一笑,指著她說:「哎呀,鬍子回來了!」
端木東此刻正架著鷹徹的胳膊扶他站起來,便笑著對鷹徹說:「她原來的鬍子被我弄壞了。」
鷹徹冷冷看了她一眼,說:「沒想到白狼戰團的頭兒,就是她。世間各種傳說,有說她叫招鹽,有說她叫趙羊。她既然是你的親兵,你總該知道她的名字吧?」
她目光中寒意逼人,一手撐住了身邊武士的肩頭,飛身飄落,纖足還未及沾地,一劍刺進鷹徹胸口。
從帳篷頂的裂口中,影子一般,又飛入了一個人。這黑衣怪人落地后也不站起來,手中刀光一閃,沖女團長的雙踝橫砍過去。女團長飛身躍起,順勢將劍尖在鷹徹胸口擰轉了一圈,豁大了傷口,也趁機躲過黑衣怪人兇險的地躺刀,她這才將劍拔出,拿靴底擦乾淨血,收入劍鞘中。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呼嘯的朔風和骨笛凄厲的嘯叫聲撲進帳來。
這個突然飛入的黑衣怪人,用一根麻繩把諾大的公文包牢牢捆在後背,一手扶著鷹徹疾退到帳壁,一手握著一把砍刀護在鷹徹身前。此人正是在雪原中與女團長共同守望的黑衣人,瘦小枯乾,其丑無比,像只老鼠。砍刀幾乎跟他身體一邊長,刀頭又寬又尖,刀身前彎像只狗腿。也不知此人在外面時,這大砍刀藏在了哪裡。
武士帳內帳外恢復了陣形。大夥肅立不語,愣怔發獃,不明白這一突變究竟是為了什麼?
黑衣怪人查看鷹徹的傷口,急得吱吱直叫。
鷹徹睜開眼睛,緩緩低聲道:「鼠鼠仔,你的職責盡了。嗯!你走吧。喂,勝木,你把我就地埋雪裡,坑挖深點,土壓平不要墳包,不要任何標識。我說,你倆哭什麼勁兒。」他還要說,卻合上眼睛沒了力氣,旋即睜開眼微笑。
鼠鼠仔尖聲尖氣地怒道:「混賬,作為主人,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你要是死了,我還活著幹嗎?」
端木東又急又氣,衝過去想看鷹徹的傷勢。鼠鼠仔掄起了大砍刀,將端木東擋住。鼠鼠仔尖聲尖氣地說:「別過來!你們這夥人,狡詐多端!要不是我家殿下識破獨雪的家族和符紋位置,你們現在早被獨雪殺了。你們現在,恩將仇報!」說著啐了一口。
端木東沖女團長喝道:「你幹什麼呢你!」他瞪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女團長面無表情地說:「鷹徹,你出賣了勝木,所以我給你一劍。要是我弄錯了,你可以給我一劍。」
鼠鼠仔破口大罵。狂罵了一陣,鼠鼠仔罵道:「身為團長,你的武士個個戰死,你為什麼觀戰這麼久才殺進來?知道了符紋位置以後,你明明就能一招制敵。我也少挨一會兒凍呀!」
女團長秀眉微蹙,卻不反駁,也不辯解。她緩緩轉過頭來,向軍團的武士們臉上逐一望去。武士們都站直了,迎著她清如楚水、寒似雪峰的眼光,朝她送去信任、忠誠的注視。
端木東想起不久前,她用手術刀肢解自己,抽干血和腦髓,做成般若人偶,不禁心中打了個突。
鷹徹無力地說:「鼠鼠仔,你有罵人的工夫,先把藥丸給我吃了吧。我好像暫且死不了。」
鼠鼠仔慌忙從懷裡摸出一隻小小的錦盒,取出一粒紅色藥丸放進鷹徹嘴裡。
鷹徹吞下藥丸,這才無力地說道:「喂,那個團長,你叫什麼名字?」
女團長瞪了他一眼,並不答話,走到端木東身邊。狗頭武士竊竊私語。有個和善的狗頭武士說:「我們團長叫……」立刻被身邊的戰友制止了。
端木東黑著臉說:「喂,沒聽見嗎?問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啊?」他瞪著女團長。
女團長躊躇道:「你讓他知道我的名字?」端木東重重點了一下頭。女團長將嘴唇一咬,說:「我叫昭顏。冤屈昭雪的昭,汗顏的顏。」
鷹徹無力地嘆了一聲,微笑道:「申冤昭雪,汗顏。昭顏。昭顏,你活得可真累呀。你告訴我一個名字還這麼費勁,反正昭顏也不是你的真名。昭顏,我不妨告訴你,我是把勝木的情報賣給沸雪了,獨雪分析的沒錯,事情是按照我的計劃在往前走,直到你扎了我這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