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憶殺（上）
有哀樂聲從嗩吶中傳出，繞著掛在靈堂上方的黑白相片轉了幾圈之後，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這是一間很大的屋子，裡面站著許多人，都穿著素色的衣服。
在正中央，兩個漂亮的小男孩正手拉手站在一起，看起來很是落寞。
黎家的家主黎明海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不遠處與前來的客人們談生意。
聽到他們發出的談笑聲，黎宇的手微微用力，將身旁黎笙的手指捏得更緊。
「小笙。」他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卻又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些什麼，便又閉了嘴，抬頭看著被放大的黑白照片，那個漂亮的女人似乎在對他笑，溫和而又寵溺。
媽媽……
他想哭，可是想到弟弟還在自己身邊，便急忙止住了將要流出眼眶的淚水，只是輕輕吸了吸鼻子。
他們名義上的父親，黎明海身邊站著一個女人，長得並不好看，但身上的氣質卻是渾然天成的。
那就是黎明海的妻子。
她站在黎明海的身邊，笑容淡淡地和來往的客人打招呼，頗有黎家家主夫人的風範。
她和一位夫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微微偏頭，目光落到了那張黑白相片上。
相片里的女人眉目精緻，笑容恬淡，長得真的很美，怪不得黎明海會那麼喜歡她，甚至把她接到家裡養了起來。
女人想著，心中不由得有些妒忌，但幾秒之後，又展顏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長得再好看，勾引了多少男人又有什麼用？現在不還是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再美的容顏也不過是一副屍骨，很快就會腐爛。
小三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女人冷笑。
偶像劇可都是假的。
她目光一轉，落到那兩個小男孩身上，眉峰忍不住隆起，眼裡含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丈夫出軌的產物，她一點兒也不想要。
女人將目光收回來，招招手讓自己的女兒到自己身邊來。
黎湘見媽媽叫自己，急忙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了過來，仰頭看著女人。
女人蹲下，拍了拍黎湘的後背，指著黎宇和黎笙給她看：「小湘，看到了嗎，這兩個人是壞人，你以後要離他們遠一點。」
黎湘盯著黎宇和黎笙看了半天，然後回身握住媽媽的胳膊，小小地搖了搖頭：「媽媽，那是兩個好哥哥。」
聽到黎湘的話，女人愣了一下，隨後耐心解釋：「長得好看不代表就是好人，小湘要明白這個道理。」
八歲的黎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女人滿意地笑了笑，摸了摸今早她給黎湘梳的小辮子：「餓了吧，媽媽帶你去找吃的。」
「嗯。」黎湘狠狠地點點頭，任女人牽著她的手，走出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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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笙……」黎宇狠狠地打了個寒戰，然後輕聲開口。
「哥哥……」黎笙也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情況，便扭頭看著黎宇。
黎宇被黎笙這麼看著，難以以言語表達的緊張感爬上了他的心臟，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可能會決定兩個人的命運。
他低頭，咽下口中積著的口水，然後說話。
「小笙，媽媽不在了。」他閉上眼，不想看到黎笙難過的表情，但即使不睜眼，他也能感覺到自己身側蔓延著的哀傷。
媽媽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哥哥，我知道。」帶著微微啜泣的聲音傳到他的身邊，黎宇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們以後只能靠自己了。」他繼續，「小笙，我們兩個現在還沒有能力養活自己，只能依靠著黎家。」
「相信黎家也不會在意多兩個人吃飯，只要我們低調些，應該可以把這幾年熬過去。」
黎宇的手心都是冷汗，他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和粗糙衣料的摩擦讓他的手發熱，但他卻只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所以，小笙，以後做什麼都要低調，能不出現在他們面前就不要到處跑。」
黎宇說完，聽到身邊黎笙的應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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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夜色如水，流進黎家邊角處的一間小別墅。
其實這並不算是別墅，準確地說起來，應該說是一個小平房。
門被打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腦袋探了出來，向遠處張揚了幾眼，然後又縮了回去。
「宇哥，黎家在晚宴，正在放煙花。」
胡雯雯回頭，對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文雅少年開口。
「我知道了。」黎宇推了推鼻子上架著的眼鏡，抬頭向窗外望去，漫天的煙花，美好的彷彿童話。
「真好看。」他身邊，一個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讚歎。
「小笙，黎家在開晚宴，不要到處亂走了。」黎宇側身看了黎笙一眼，俊美絕倫的面容上蓄滿了寵溺。
「哥我知道。」黎笙點點頭，眼睛卻不時看向窗外。
幾分鐘后，他終於忍不住起身，留下一句「我不打擾你們兩個恩愛了」之後，就推門到外面仰望煙花滿天了。
黎宇張嘴，想要訓斥黎笙，但做了許久的嘴型，也沒有說出一句重話，只是無奈地搖搖頭，換鞋出去跟著黎笙了。
胡雯雯看著黎宇的背影，眼裡洋溢著歡快的笑容，也急忙跟上了黎笙。
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他們的命運，從此開始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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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一個小女孩的呼痛聲響起。
黎笙急忙停下腳步，想要扶起這個和自己撞到一起的女孩。
這個女孩長得很好看，穿著白色公主裙，頭上帶著小皇冠的頭飾，真的像是一個小公主。
「小姐你沒事兒吧！」
不遠處的幾個僕人模樣的人急忙衝過來，從黎笙手中接過那個女孩，每一個的表情都是謙卑恭敬到了極點。
「我沒事兒。」那個女孩的臉色很不好，特別是看到自己的裙擺掛滿了塵土之後，臉色更是陰沉。
黎笙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急忙過來道歉：「對不起。」
媽媽說過，懂禮貌的孩子才會讓人喜歡。
那個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滿了傲慢，彷彿她真的是一個公主。
在看到黎笙的臉之後，她愣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了一種不悅的表情。
她沉默了一會兒，回身問身後的僕人：「他是誰？」
僕人想了想，附在女孩耳邊說了幾句話。
此時，黎宇和胡雯雯都到了黎笙身後，見這樣子，哪能不知道出了事兒。
胡雯雯的目光在女孩臉上停留了幾秒之後，面色一白：「完了！」
她看了那女孩幾眼，又盯著黎笙看了半天，話語里竟隱隱約約帶了一些絕望。
「她是誰？」黎宇發問。
胡雯雯扁了扁嘴，表情無奈：「這是柳家小小姐，聽說聰明伶俐，是家裡的寶貝，她說一沒人敢說二，特別有名的是……」胡雯雯壓低了聲音：「她討厭所有長得好看的人。」
黎宇的表情一滯。
這時女孩已經發現了不遠處的黎宇和胡雯雯，便揮著手讓他們也過來。
柳家小姐的話無人敢忤逆，黎宇和胡雯雯走到黎笙身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個是哥哥，一個是朋友。
女孩的眼神在他們兩個的臉上溜達了幾圈，然後慈悲地決定先放過後面那兩個人。
胡雯雯的長相只能說是清秀，對於柳小姐來說，完全沒有提防的必要。
而黎宇雖然長得也很好看，但是畢竟已經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臉上掛著的眼鏡也讓他多了些英俊而不是美麗。
黎笙雖說和黎宇一樣大，卻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要小一些，長得也更加雌雄莫辨。
女孩已經明白了黎笙和黎宇的身份，看著他們的眼神便也更加不屑。
「一個私生子，居然還敢撞我！」女孩冷笑，「真是沒有媽媽管教就是上不了檯面。」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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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的人很快發現柳家小姐不見了。
找了半天，一群人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正好看到黎笙向柳家小小姐撲過去想要打她。
不過，那些僕人都不是吃素的，黎笙根本連女孩的裙角都沒有碰到，就被人攔了下來。
「我不准你說媽媽！」
黎笙掙扎著，不斷地向前撲去。
「我又沒有說錯。」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但說出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動聽：「你媽是個小三，你們兩個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就應該被殺死！」
她說話帶著一副小大人的腔調，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這句話有多麼惡毒。
說完，女孩欣賞了一會兒黎笙那足以稱得上猙獰的表情，然後嘟著嘴一臉不愉地離開了。
黎明海看著柳家小姐不高興的樣子，面色陰沉地回頭，看著黎宇和黎笙。
他身邊的女人冷笑一聲：「私生子就是上不得檯面，給黎家丟臉。」
「長了一張狐狸精的臉。」已經十二歲的黎湘在女人身後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