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鳳凰仙妃》（七）

  畫小仙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黎笙居然這麼輕易地就原諒了她。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說了一聲「多謝上仙」之後，拔腿便跑，連嚶嚶嚶的背景音都忘了播放——看清虛上仙身邊的那層有如實質狀的黑氣，她可不想自觸霉頭。


  黎笙看了一眼畫小仙慢慢變小的身影，低頭，伸手撣了撣自己胸前的衣襟。他的手白/皙得如同玉石，淡青色的血管潛伏於其下，在柔順衣料的襯托下，看起來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


  「出來。」


  他輕聲開口，聲音里竟也透著涼薄。


  無人應答。


  黎笙垂下頭，似乎是挫敗抑或是低頭了，但他的聲音卻更寒上三分。


  「101。出來。我知道你在。」


  這是黎笙第一次叫101，前所未有的鄭重。


  【宿主。】


  101終於說話了，可它卻只說了「宿主」這兩個字，然後便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既然這一切都是假的，那讓我經歷這些有什麼用處？」黎笙又問話了，他的唇微抿著，等待著101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101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它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才在數息之後給出了答案。


  【為了……虛空中的能量。】


  【我的運行需要大量的能量，所以我選中了你，我們互惠互利，我可以讓你擁有強大的力量，而宿主可以將我維持運行所需要的能量提供給我。】


  【這樣，不是對彼此都有好處嗎？】


  黎笙安靜地聽著101將這段話說完，面上沒有一點兒波動，看不出他有沒有接受這個說法。


  他抬腳，向清虛殿的方向走去，在身後拋下了兩個字。


  「是么？」
.

  「主上，您所寄居的肉/身……被損毀了？」


  流妍緊緊地握著從小七手裡搶走的通訊水晶，等待著另一端人的回訊。


  小七在她身邊哇哇叫著，想要把通訊水晶搶回來。流妍被他弄得不耐煩，直接伸手呼上了他的腦袋，把個子根本就不怎麼高的小鳳凰拍得更矮了。


  「別鬧。」


  流妍哄小孩般地扔下一句話，隨後看到主上的回訊已經到來。


  「被黎笙那個瘋子推到天河裡了。」


  看到這句話，流妍愣了一下，又垂頭思量了片刻，終於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從陰沉的怨婦變為明媚的少女。


  清虛上仙……好像是叫黎笙吧。


  流妍想著，把通訊水晶扔到小七懷裡，整了整衣衫之後，帶著微笑離開，留下小七捧著通訊水晶哇啦哇啦地哭訴著流妍又欺負我了乾爹你要為我做主一類的話。


  「再給我準備一個身體，我總覺得黎笙有點兒不對勁。」


  「……流妍怎麼樣？」小七轉了轉眼珠，咬牙切齒地發出了這句話。


  「可以。」
.

  當流妍到達黎笙的寢殿時，看到黎笙正在小侍女的服侍下更衣。


  小侍女垂涎地看著黎笙那在白色中衣下隱約可見的胸口。


  嚶嚶嚶，好想摸一摸怎麼辦？嗷嗷嗷，我看到了，還有小肌肉！


  小侍女摘下黎笙頭頂束髮用的玉冠，看著一頭黑髮傾斜而下，急忙轉身捂著鼻子跑到一邊。


  流妍老老實實地垂著頭，行禮：「仙君。」


  「嗯。」


  黎笙坐到椅子上，抬手將滑到他胸前的長發拂到身後。


  在快要就寢的時候召了一個女仙前來，八成是要讓那女仙侍寢。


  流妍咬著下唇，像是在糾結，又好似在害怕。


  她忐忑地偷偷抬眼，卻正巧與黎笙的目光相交。


  ——那雙眼實在是太冷寒，將裡面可能殘存的慾念都凍成了冰碴。


  流妍的腿一軟，忍不住「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她仰頭看著黎笙。


  黎笙動了動嘴唇。


  流妍在此刻，她覺得那張淡色的薄唇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高高在上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殺了蘇/梅。」黎笙說。


  說完，他看著流妍，表情帶點兒譏諷。


  流妍還是第一次在黎笙臉上看到如此鮮明的表情，鮮明得讓她害怕。


  她將腰/肢緩緩伏下，額頭觸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她的衣服層層疊疊地落到地面，上面蹭了許多塵土。


  「蘇/梅觸怒了仙君，仙君自應對其進行責罰。」


  她緩緩地吐出這句話，語氣可稱得上是從容不迫。


  只要主上沒事兒，其餘人等怎麼樣，她全不在乎。


  「所以，你還有什麼借口留在我身邊？」


  這句話的聲音並不大，卻如同炸雷一般在流妍耳邊響起。


  她的手指重重地扣著地面，表情複雜。


  小侍女端來溫水，讓黎笙洗手。


  黎笙洗完手后，將手從銅盆中取出，渾/圓的水珠滑過他的指腹，從他的指尖墜落，打到流妍身前的地面上。


  流妍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將頭抬起，卻又不敢看黎笙的眼睛，只盯著他的手指。


  她低聲開口：「流妍……戀慕仙君。」


  「什麼？」


  黎笙還沒有開口，他身邊正端著銅盆的小侍女卻發出一聲驚呼，手一松，銅盆便砸到了流妍的腦袋上，然後彈到一邊，裡面裝著的水灑了流妍一身。


  ……真是透心涼，心飛揚。


  流妍跪在冰涼的地面上，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自知犯了錯的小侍女急忙將銅盆拾起，跑出門去找毛巾給流妍擦拭身上的水。


  流妍垂眸溫順地跪在那裡，水珠順著臉頰滑至下顎，然後滴到散開的裙擺上。


  她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都貼在了她的身上，將她曼妙的曲線全都展現了出來。


  小侍女看著那曲線，忍不住下手重了些。


  流妍覺得有點兒疼，但也只是抬頭看了小侍女一眼，隨後又低下了頭，一副乖巧的小媳婦樣。


  「仙君……」流妍開口，樣子忐忑又羞澀。


  羞澀什麼呀？小侍女沒好氣地斜睨了流妍一眼。


  就算你羞澀得彷彿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仙君也是不可能喜歡上你的！


  雖說小侍女心中篤定黎笙不會接受流妍，但她還是轉過身子等待著黎笙的回答。


  黎笙伸手，揪住了流妍潮/濕的頭髮，用力向上拽起，逼著流妍直視他的眼睛。


  「你喜歡我？」黎笙眯了眯眼睛，「你喜歡我的什麼？」


  流妍看著黎笙，準確地說，是看著黎笙的眼睛。


  那裡面的東西讓她害怕，讓她忍不住發抖。


  見流妍沒有回答，黎笙便幫她接了下去。


  「喜歡我的這張臉？」


  他鬆開手，流妍便跪坐到地上，雙手撐著地面，垂頭大口喘氣。


  「還是，我的地位和力量？」


  黎笙伸腳，踩在流妍的手上，鞋底的花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擦著，他的聲音冷冷清清地響起。


  「你說啊。」


  手背上的力量越來越大，流妍似乎聽到自己的指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號聲，她努力將身體縮起，心上的恐懼蓋過了手上的疼痛，她開始對剛剛的表白後悔。


  「我……我不知道。」流妍咽了口唾液，艱難地開口。


  「你不知道。」黎笙停下腳上的動作，將流妍的答案重複了一遍之後，提出了質疑。「既然你不知道，那你憑什麼說喜歡我？」


  「憑什麼？你回答我。」


  流妍已經害怕得要哭出來，她覺得黎笙就是一個瘋子，瘋子！


  她不想在這裡呆著了，她想要回魔界，回到主上身邊，就算要受到責罰她也心甘情願！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停地搖頭，重複著這一句話。


  小侍女在一旁看著，對流妍的嫉妒與敵意也被同情所取代。


  無他，流妍真的太慘了。


  黎笙把身上的殺氣釋放了大半，讓流妍快要發狂。


  小侍女有心幫幫流妍，卻在看了黎笙一眼之後，縮成了一團，滾到了角落裡。


  流妍仙子，不是我不想幫你，可是我都要嚇尿了啊！


  小侍女在心裡默默地道歉。


  黎笙終於將腳挪開，對委頓在地的女仙說了一個字。


  「滾。」


  對於流妍來說，這句話仿如天籟之音。


  她艱難地爬起來，努力定了定神之後，勉強拜謝了兩句，然後轉身腳步飛快地離開，衣擺上有泥水滴滴答答地墜落。


  黎笙面無表情地甩了甩手，冷聲吩咐：「把地面清理一下，再端一盆水來洗手。」


  小侍女心驚膽戰地從角落裡爬起來，抖著腿挪了出去，給清虛上仙準備洗手水。


  流妍還沒有走遠。


  小侍女看了一眼流妍的身影，猶豫了片刻，小步跑過去，拉住流妍*髒兮兮的袖子：「仙子換一身衣服再走吧。」


  流妍轉身，盯著小侍女看了半天，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形容的衣服，低聲說了一句「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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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小侍女挺感謝流妍的，畢竟流妍讓她知道了向黎笙表白的下場。


  小侍女將流妍換下的衣服扔到一旁，心想著，還是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底好了。


  她嘆了一口氣，又想起黎笙踩著流妍手背的樣子……


  居然覺得仙君高冷性/感威武霸氣怎麼辦！

  明明是那麼殘忍又喪病的動作……


  難道，她也是看臉的人嗎？

  小侍女思索了半天，悲哀地發現，自己好像也是黎笙口中「因為臉才喜歡上他」的人。


  不過，她真的真的很喜歡仙君呢。


  於是，接下來的這幾天，小侍女也在很甜蜜地煩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