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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薄荷

  霍子衡送雲寧回府的這一路上都只是在關心她住的地方習不習慣,接下來要在北方過冬,東西準備好了沒有,如此等等,只不過有陳濱在,完全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到了顧宅大門外,雲寧是要到二門才下車的,只能半拉開車簾跟他道別。


  她招了招手,示意霍子衡靠的近一些。


  就這一動作,讓霍子衡頓時雀躍起來,他還以為這一路上雲寧是因為客氣才理睬他的,但看見這個可以昭示兩人親近的動作后,他才明白,雲寧是真的沒有在要跟他劃清界限了。


  霍子衡得意的模樣讓雲寧覺得好笑,也有些感動,怪不得會有女人認為可以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當一個男人深愛你時,他表現出來的傻氣確實讓人忘記了他所有的鋒利,只覺得對這個人可以為所欲為。


  雲寧莞爾一笑:「將軍準備什麼時候帶我熟悉京城?」


  這句話暗示的意義不言而喻,霍子衡先是欣喜若狂地點頭,而後又懊惱後悔,十分可惜地說道:「我剛剛代任禁衛軍統領,還得當值,只能等休沐,年後等我卸任了,又是春時,正好可以帶你到處看看,那時候我一定不安排別的事情,就陪著你。」


  最後又小心翼翼地叫了聲:「文瀾。」


  雲寧點頭答應:「你忙吧,我也不閑著,叫我雲寧就好,你要叫我那個名字,我可叫你俊卿了。」


  霍子衡傻笑:「雲寧,雲寧,哈哈哈,你快進去吧,有空我就來看你。」


  話雖如此,等霍子衡真正再次見到雲寧時,已是大半個月後了。


  禁衛軍掌管京城和皇宮的保衛事宜,其中前朝的各個侍衛也歸禁衛軍管,這些御前侍衛們都是功勛、貴族出身,能被選上在皇帝跟前當差,肯定都是年輕有為的,現下被另一個更為年輕,更為傑出的青年管理,多少有些心氣不順,為免意外,霍子衡只能堅守崗位,親自坐鎮,省得底下人作妖。


  不過,他也怕雲寧一時又想不開,態度會轉變回去,乾脆又開始麻煩起霍青山,讓他來回跑,幫忙送個信,送個東西什麼的。


  雲寧到京城后沒怎麼到醫館坐堂,可也半點沒閑著,要趕著編書,還要印刷、防盜版。


  可別以為這年頭就沒有盜版的,不僅有姦猾的書商,更有圖虛名的小人呢,如《唐類函》的編纂者俞羨章,在此書上市前就專門跑到官府去告狀,還重金懸賞「盜書賊」,事情一鬧,大家都知道有這本書後,他才正式開始賣書,如此不僅新書大賣,還沒有盜版販子敢打這本書的主意。


  開春后就要建立學院,雲寧早早地將這一消息傳到各地的各個醫館內,並和掌柜言明了招收學生的標準。首先得是自願前來,其次是涉醫未深的或是一點也不死板保守的,身份倒是不用顧忌,無論是得到消息的外人還是醫館里的夥計,只要人品好就足夠,不會詩書也無妨,但須得認得字,人不愚笨才行。


  學院初立,雲寧在教學上還要摸索,因此這個條件雖寬,但名額卻不多,這一篩選,能想到,到時來京城求學的人素質都不會太低。


  學院也不可能只有她一個老師,她可是想做甩水掌柜的,自然是要從現在開始物色好的老師人選。學生一入學,先學的是基礎的哲學思想,如陰陽、五行等,同時更著重培養他們的醫德觀念,這個可以請些讀書先生來講課,現在就是專業上的老師不好請。


  雲寧除了給她認為能願意,能擔當的醫道好友們寫信邀請外,也讓陳伯在京城留意著,讀書人中也有不少醫術很好的,重金聘請來專門教某一門課,相對而言比較輕鬆,不會耽誤人家讀書,想必是會願意的。另外,她也計劃著和太醫院打打交道,那裡可都是精英呢,不能請來教學,經常來開開講座還是不錯的。


  其實,在她忙著教學大綱、課程表、規章制度等等事宜時,還真沒覺得霍子衡快一個月都沒來找自己有什麼不好,更不會生他氣,畢竟大家都是有工作的人,還是能互相體諒的,而且她也覺著一直黏黏糊糊的戀愛一定不是她想要的。


  每次霍青山上門,她都會好好地回信,順便也會送些小東西給霍子衡,這麼往來著,雖然是累了霍青山,可他們的感情卻是進展不錯。


  這日,霍子衡突然上門,見到雲寧就急忙道:「青山病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雲寧也沒耽擱,帶上雙子,拎上醫藥箱就跟著他出門。


  路上,霍子衡還有幾分不安:「說是外感風寒,可他用了葯之後整個人都特別煩躁,又沒出半點汗,上躥下跳的,一點都安靜不下來,我真怕他…青山這麼多年都沒生過病,猛的這一下子,我還真是擔心。」


  雲寧安慰他:「霍副將的身體那麼好,應該不是什麼大病,也許是葯沒用對呢,或許加大點劑量就有效了,你就別杞人憂天,自己嚇自己了。」


  霍子衡苦笑:「我也知道不是太嚴重的病症,不然早把你給我的葯墨都用上了,我就是有些愧疚,青山一直無怨無悔地跟在我身邊,出生入死的,我為他做的確實太少了點。」


  「霍副將為人忠直,知道你這麼想,定然會感動。」


  「是啊,我底下那些人,別看打仗時厲害,有頭腦有勇氣,其實都是心思直率的,就像李丹青,初時大家都覺得,他這樣的讀書人要麼是迂腐,要麼是狡詐,萬萬沒想到,他也是個熱血、行俠仗義的漢子,他年幼時就因為一戶鄉紳欺凌百姓、勾結官府、毀了他的家而去行兇,後來被官府通緝,他改名換姓后參加科舉,名列榜首的同時也被揭了老底,最後審判的結果是剝奪他的功名以抵他的罪過,再之後他就去了西北參軍,從小兵混到校尉,以後還會更高。」霍子衡眼中帶著欣賞。


  雲寧不由問道:「你還是想回到軍營嗎?」


  「回去是不可能的了,皇上應該不會再讓我掌兵權的,我只是有幾分挂念在定州時大家暢懷痛飲、暢言得失的場景。」霍子衡搖了搖頭,「京城其實也很好,起碼條件就比定州好多了,我自己也不想再打打殺殺的,我還是更喜歡去研究一些戰術、兵器之類的,以後可能會到兵部去吧。」


  雲寧想到那艘他改造的戰船,贊同他這想法,他有這個本事,與其在和平時期每天練武練兵的,還不如把心思都花在戰略部署、新武器的開發上。


  到了侯府,霍子衡領著雲寧到霍青山那裡,到時才發現,太醫院來了兩位太醫,其中一位還是個熟面孔,是曾經在定州軍營中見過的王太醫。


  見禮后,王太醫向霍子衡解釋道:「我和薛太醫來為老夫人診平安脈,老夫人讓我們來為霍副將看看。」之前定遠將軍在前線打仗時,朝廷為讓他安心,對霍老夫人多有關照,特別是太醫院,常常請醫送葯,到現在也沒改變。


  王太醫眼睛隱秘地打量著霍子衡身邊跟著的女子,越看越心驚,這位竟然跟在軍營見到的那位女道士十分相似,同樣的身量,一樣的眼睛,只是打扮不同而已,他幾乎可以認定她們就是同一個人,畢竟這個身高的女子不多,還要同樣有一雙透徹的鳳眼的可能微乎其微。


  王太醫心中大駭,他當日甩袖氣憤而走,誰知之後就被隔絕開了,只能給普通士兵看診,不能再接近將軍的那處院子,他就是想申訴,也沒人會理他,那可是人家的地盤,動不動就揮刀子嚇唬人,他也只能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房內,心裡卻不住地猜測是不是有什麼變數。


  之後,他只在回京的時候遠遠地看到霍子衡一眼,見他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很想上前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惜都沒有這個機會,忐忑不安地回到京城,他原以為會被斥責、降職,結果什麼都沒發生,沒人知道他失職,也沒人以為他救了霍將軍一命。


  王太醫一直認為,也許是當時用了什麼方法救了霍將軍一命,但是這個方法不好外傳,所以被封閉了消息,他是有想起過那位女道,懷疑是不是她的法子,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一個小女娃能有什麼本事。


  此時此刻,他在此地再次見到雲寧,不禁懷疑起來,也許當時真的是這位女道救的霍將軍,不然現在也不會親自去請人來給霍青山看病,只是她是怎麼做到的呢?王太醫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已經確診沒救的,轉個頭卻被個黃毛丫頭給治好了,也不知是她是誤打誤撞的還是真的有此本事了。


  王太醫平日有幾分目中無人,可也不敢在霍將軍面前使威風,看了看身邊的薛太醫,這位可是自己的競爭對手,院史的年紀太大了,很快下一任就由他們幾個院判中的其中一個接替,若這時候要能挑得薛太醫與這女道對立,對自己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如果這女道沒本事,薛太醫會得罪霍將軍,如果有本事,那就連名聲都得丟了。


  王太醫恭敬道:「這位是那日所見的道長嗎?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當日霍副將可是對道長多有稱讚的,道長也是來給霍副將診病的吧,來,這是薛太醫為霍副將開的方子。」


  雲寧看得出他態度奇怪,但也沒多在意,轉頭看向霍子衡,霍子衡替她接過方子,看了一遍后才遞給她。


  是大青龍湯,她看過方子后就去給霍青山診脈。


  這時的霍青山很不好受,心煩氣躁得有點瘋狂的感覺,見到雲寧,沒等他說自己的癥狀,薛太醫就先開口了:「霍副將是外感風寒,兼有里熱,是大青龍湯證,之前那位郎中誤開了麻黃湯,所以致使現在不出分毫的汗,人也越發煩躁。」


  雲寧診過脈,確實如薛太醫所說的一樣,只是這方子需要調整一下,便客氣道:「此證應該是先有蘊熱的,因為外感所束,蘊熱加重,所以才會這麼讓人煩躁,方中須得重用石膏,化其蘊熱,其熱化而欲散,再用辛涼解肌的薄荷代替麻黃來利導,汗才會容易出來,他之前誤服了麻黃湯,那這點桂枝也該去掉,薛太醫,您看怎麼樣?」


  薛太醫聽她所言,正在沉思中,但從他不自覺點頭的動作來看,是同意的,雲寧就先將方子改了交給霍子衡,讓他趕緊找人熬藥給霍青山喝。


  王太醫在一邊著急,這個薛太醫怎麼還聽一個丫頭的話,薄荷什麼時候能入葯了,於是不忿地提醒薛太醫道:「慢著,先商定好了才能抓藥,薛太醫,這薄荷怎麼能替代麻黃呢,大青龍湯可是張仲景親筆記載的,怎能輕易篡改!」


  雲寧解釋:「古時候的藥品少,不像現在那麼多,當時薄荷的名字還叫苛,因為它的味道苛辣,多是被用來做調味食物,沒有人嘗試過用它來入葯,《神農本經》、《名醫別錄》中均未有記載,所以《傷寒論》中有應當用薄荷的地方而仲師都沒有選用,實則,薄荷是辛涼解肌、治外感有熱的要葯。」


  王太醫一時沒繃住,表現出不屑:「這也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你是哪根蔥,還敢質疑醫聖!」


  薛太醫回過神,輕蔑地瞥了王太醫一眼,這蠢貨居然也能坐上院判的位置,真是丟了太醫院的臉。


  他欣喜地對雲寧作揖:「今日得小友一言,使我茅塞頓開,若有機會,還望能和你交流交流醫術。」


  而後又語重心長地對王太醫說:「前番太醫院內還討論了薄荷怎麼入葯呢,王太醫也不要過於固步自封,到了我們這把年紀,不進則退,就算是後輩們都青出於藍了,也還是要多聽多學才行,不然怎麼對得起皇上和百官的看重。」


  霍青山聽他們慢悠悠地閑扯,更為難耐,低聲吼道:「先把葯熬了,我喝了看有沒有效果就知道了,再晚一點,怕是我都要先瘋了。」


  霍子衡安撫他情緒:「放心吧,早送去熬了,很快就行了。」


  王太醫在一邊鐵青著臉,哪怕有滿腹的怒火,也沒再敢多說半句話。


  雲寧見薛太醫年紀也挺大,但是思想還很進取,想到自己要請太醫到學院的計劃,不由對薛太醫多了幾分熱忱:「我也有很多想跟薛太醫學習的,太醫院我不方便去,只能煩請薛太醫到素問醫館來了,只說是找雲寧的就好。」


  薛太醫詫異問:「您就是那位雲寧道長?」


  見她點頭,大喜:「久仰久仰,雲寧道長的大名早就在太醫院傳遍了,我們院史一直盼著能請您到太醫院任職呢,沒想到卻是先讓我碰上了,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到時請您與我們一同探討醫術,可別嫌我們一群老傢伙頑固才好。」


  薛太醫覺得,也許只有王太醫這樣不合群、自視甚高的才會不知道雲寧道長了吧,素問醫館里賣的那些雲寧道長所配的成藥,太醫院可是一直都有在採購呢。


  雲寧高興地答應,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跟太醫院有了認識。


  薛太醫現下也不著急著走了,他還想看看這薄荷代替麻黃后的效果呢,他是能理解雲寧的用法,但還是要親自見識一番,確認了,日後再遇到類似病症,才好判斷是該用麻黃還是薄荷,於是和雲寧興緻勃勃地討論起薄荷的藥性、功效、應用等。


  這就弄得王太醫異常的尷尬、鬱悶了,一屋子的人都把他當成了透明人,真是想吐一吐瘀血。


  好在見效快,霍青山用藥后不一會兒就開始出大汗,人一下子就輕鬆了,感覺跟沒病一樣,王太醫也終於可以離開武定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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