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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甘草

  謝斯年對雲寧很是好奇,因而每日都要拉著自家母親一起到雲寧的跨院去,九夫人也覺得有道長親自看著,這毒性肯定祛除得快,所以也就依著他。


  接觸得多了,雙方更為了解,雲寧也越發覺得謝斯年還是少年心態,雖則十六歲在後世還被當成孩子,但當下也有不少十六歲就成家立業的。


  他母親說他疼惜女孩兒,果真沒錯,只是疼惜一詞換做尊重可能更好,他與女子來往未帶半點色心,沒有半分的不規矩,只是單純出於對美的欣賞而已,他自己就愛美,自然跟女子聊些布料、花飾等更來興趣。謙和有禮,平易近人,宛若鄰家弟弟,就連向來迴避男子的雲真和雲靜,都能與他有說有笑的。


  謝斯年更是沒有吝嗇過他對雲寧的讚美:「再沒想到,這世間還有道長這樣的女子,我原本以為女人都是如花骨朵般美麗柔弱的,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比男人們更優秀的女性,恍然大悟,我從前真是太過孤陋寡聞、自以為是了。」


  雲寧:「用花來做比喻是對的,只是應該用一整株花才對,花有千百種,各有風骨,人也如是,你這麼妄斷,只怕以後會掉進女人的陷阱里。」


  「這次就掉了,你當那阿芙蓉是誰給我的,就是一個我幫助過的女孩,往日母親教訓的時候,我還覺得她不對,如今看來,老人所言,必有其道理,只是我悟不到罷了。」謝斯年嘆,「對了,道長還不知道吧,金陵這邊的人其實更愛稱呼道長為『玉女神醫』呢。」


  雲寧皺眉:「我素來不喜那些外號,這個尤為厭惡,『玉女』一詞不免太過引人遐想,與出家人的行事不符。」


  謝斯年這才重新思量,最後說道:「雖然大家都是出於敬佩才這麼稱呼,但可能真的因為道長的美貌而有些憧憬、臆想,確實不妥,日後我再聽到,必定要好好規勸他們一番才行。」


  謝斯年的戒斷反應不嚴重,又有雙子給他施針,陪著聊天,更覺輕鬆。沒等他這完全好,那邊又來了一個求幫忙的,讓雲寧頗覺無奈,她本沒打算留在謝家這麼久,沒想到歸期就這麼一拖再拖。


  這次來請的是金陵城的知府張大人,與謝家有姻親關係,說是城內有一大戶人家,清早發現家中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身子都已經硬了,兩人俱在夜裡過世,按理,老人家過八十歲算是喜喪,但前一日兩人都還十分精神,第二日就走了,家人肯定不能接受,再有,他們家的大兒子是剛以病致仕的前工部尚書李大人,這位大人認定了這是明顯的謀害,給知府施加了不少壓力。


  張大人帶著雲寧往那戶人家去,後面跟著仵作和穩婆,二者皆是官府檢驗屍身的差役。


  張大人苦惱地說道:「本官親自看了屍體,並無外傷和中毒癥狀,問清了昨日的情況,也並無異常,我想,就是仇家報復,也不至於只對兩位老人下手才是。


  這位李大人才回金陵不久,還沒來得及侍奉雙親,就趕上了這事兒,態度強硬些也是能理解的,但是要想往下查,必定要驗屍的,誰知李大人竟嫌棄衙役身份卑微,不准許我們用仵作和穩婆,他雖致仕,但也不是本官能得罪的,沒有辦法,只能請求道長相幫,道長通醫術,又是修道之人,想來能發現些許端倪。」


  雲寧搖頭:「我不擅長驗屍,只能大略地看看而已,不一定就能幫上什麼忙。」


  張大人:「這都沒什麼,我還特地叫上了仵作和穩婆,也能幫忙給點意見,哎,李家的人追著本官要兇手,本官也不好做啊!」


  雲寧頷首,看來李家人因為老人的過世都很激憤。


  到了府上,李大人見來人是位道士,也就通融允許了。


  雲寧仔細地查驗了一番,又跟仵作、穩婆討論后,只能遺憾地跟張大人搖頭,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這位李大人連驗屍的人都這麼挑剔,根本不可能允許檢查屍身內部,單看外部,能獲得的信息還是太少。


  站在遠處的李大人板著臉,大聲問道:「張大人可有結果?什麼時候能抓來兇手?」


  張大人調整好情緒,回道:「大人,如今還不能確定二老的死因,並不好入手,我問過下人,昨日沒有外人來過,夜裡也沒有動靜,若真是兇案,只怕下手的人對府中極為了解,不如先從二老身邊的人開始排查。」


  李大人:「哼!等你想到,人都跑了,我早就把他們看管起來了,只是還沒問出東西罷了。」


  張大人張了張口,還是把話咽了下去,轉過身,對雲寧作揖說道:「還請道長再看看二老昨日的飲食有沒有不妥之處。」


  雲寧點頭應承,看了李大人一眼后說:「我到廚房看一眼吧,正好能問問廚子。」也避開點這人。


  李大人沒有阻撓,卻不以為然地說了句:「昨天大家都吃一樣的菜色,要有問題,這屋子的人都得出事。」說完就人走開了。


  雲寧見張大人神色尷尬,只得避開,直接往後廚去。


  還沒到幹活的時候,廚房內有些冷清,廚子和廚娘都待在外面,七嘴八舌地說著,見雲寧來,才消停下來,跟在一邊,不斷地說著昨日做的飯菜如何如何,生怕會牽連到他們似的。


  雖然李大人說了那樣的話,但來都來了,雲寧還是細細地在廚房內走了一圈,也不是沒有發現,這不,不就在灶台上看到甘草碎末了么。


  她問廚子:「昨日用甘草了做了什麼菜?」


  廚子看到甘草也覺得奇怪:「這.……我們沒做葯膳啊,怎麼會?」


  雲寧又問:「那昨天都用了些什麼食材?」


  廚子緊忙一一報了出來。


  聽到其中一樣,雲寧叫停,問他:「鰱魚是怎麼做的,是所有人都吃一樣的嗎?」


  另一人恭敬地回答:「主子們都吃了鰱魚,做了一道蒸的,一道煮的湯。」


  雲寧盯著手上那點甘草碎末問:「為什麼做的兩道,一樣食材不是一般做一個菜么?」


  廚子解釋:「老太爺喜歡吃魚頭,我們就另外用了魚頭,煲了魚頭湯,也好克化。」


  雲寧:「裡面放了甘草嗎?湯有沒有剩下的?」


  廚子搖頭:「湯水不多,老太爺和老太太吃著香,都多喝了一碗,就沒了,甘草……這湯是誰負責看鍋的?」


  邊上一個人回道:「是我,可我就看個火,幫忙把切好的食材放鍋里罷了,有沒有甘草跟我可沒半點關係!」


  又一人大聲回道:「我負責切食材的,我沒有碰過甘草!」


  這時,一廚娘喊出:「哎喲!昨天不是君言少爺的奶娘拿著甘草來的嘛,還說我們偷了她的甘草,鬧了一會兒呢!」


  「她怎麼還拿著甘草來,莫名其妙的!」


  「說是咳嗽,嚼著吃比較好,又說君言少爺哭的時候要吃甘草。」


  「她是不是在案板上切來著?」


  「可不是嘛!是不是順手都給倒鍋里了?」


  「她怎麼來這切東西呢!」


  「他們才來,哪裡知道哪跟哪,屋裡又沒刀子。」
……

  這一人一句的,吵得腦袋都疼,雲寧大致猜出事情經過,就帶著那點碎末出去找張大人。


  那廚子還著急地問她:「這是不是甘草出事了?這甘草可不是我們廚房的。」


  雲寧沒回話,快步走,見到張大人,才說道:「大人,有些發現,只是還不能肯定就是致命原因。」


  「哦?」張大人驚喜道,「快快說來!」


  雲寧給他看那點碎末:「這是甘草,昨日廚房做了鰱魚,給二老熬得那鍋魚湯里就不小心放了甘草,我曾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過,甘草反鰱魚,二老喪命的原因極有可能就是這個,不過嘛.……」李家恐怕不能接受這個死因。


  張大人也猶豫:「甘草反鰱魚,這個說法還沒聽說過。」


  雲寧:「是啊,雖有醫案,但到底是一家之言,大人可以嘗試用甘草熬一鍋鰱魚的魚頭湯,再餵給些小動物,試驗一下。」


  張大人更為困惱:「哎!還得先瞞著,就是真的,恐怕也難以說服李大人。」


  話音剛落,李大人就正好出現,離著還有段距離,聲音響亮:「聽說張大人懷疑這甘草有問題,可我孫兒昨日吃了半點事都沒有。」


  張大人溫聲道:「沒有,甘草是好的,我們.……」


  「那是鰱魚有問題?」李大人看向身後的廚子。


  那廚子誠惶誠恐:「沒有,絕對半點沒有!」


  李大人又轉頭看向雲寧:「那看來是甘草與鰱魚同食有問題了?」


  見雲寧沉默,李大人就像看著無知小兒一般,嘲弄地笑道:「哈哈哈,我還以為雲寧道長是多厲害的人物呢,也不過如此嘛!可別欺負老夫沒有讀過醫書,《本草》我都能倒背如流,甘草反鰱魚,可真是千古未聞!」


  又對著張大人怒道:「張大人查案推三阻四,現還編出此等謊言來搪塞,是有何用意,老夫不在朝為官,可還能上上奏摺,反應一下民情呢,張大人所言所行,老夫記在心中,必定好好向朝廷稟報!」


  張大人怒極反笑:「李大人用不著威脅我,我自認已盡到義務,沒有半分失職,這還只是個猜測,並沒有下定論呢,李大人傷痛悲憤,也請不要胡攪蠻纏,影響判案。」


  「你……」


  雲寧瞧這情形,也沒自己什麼事了,在待下去反而不好,直接跟張大人提出告辭。


  張大人也擔心李大人把火轉移到她身上,人是自己請來的,不好讓人在這裡受委屈,同意道:「道長今日幫了大忙,我此時走不開,無以表達謝意,回去后,必叫內子登門道謝。」


  「大人客氣了。」


  李大人卻連聲反對:「不行,你提出來的甘草反鰱魚,不解釋清楚不能走。」


  看著他氣急敗壞地樣子,雲寧也不擔心,她的護衛就在外院,誰能攔得住她,施施然地就往外走,只說;「歡迎隨時到素問醫館請教。」


  她這番模樣,讓人讚歎,真不愧是得道高人,面對李大人這樣的氣勢、官威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一邊往外走,雲靜還一邊抱怨:「這家人可真是無禮,看來是家風不行,瞧他們那些下人,亂糟糟的,沒點規矩。」


  快到垂花門時,不想,竟然一隊官兵魚貫而入,跟著雲寧的下人立馬回身往裡面竄,稟報情況。


  雲寧將雙子護在身後,她們三個都戴著太陽巾和口罩,再走幾步出去,護衛就在垂花門外。


  官兵都在往裡近,但也停了幾個在她們身邊,見她們還要往外走,喝止:「慢著,李家查抄,犯官家屬同樣入罪。」


  「我們是知府大人請來的,你可以問問去張大人,他就在裡面。」這是把她們都當成李家的內眷了,雲寧暗恨,真是瞎了眼,明明一身的道士裝扮還能認錯。


  「我看,你就是李家的女人,故意裝成這樣逃跑的。」離著最近的一個小兵色眯眯地說道,一邊說還一邊伸手,做勢要摘掉她們的口罩。


  沒等他手伸到跟前,雲寧一腳踹了出去,她最討厭外人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當即心裡冒起大火,腳上自然就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加上她長得高,正正好地踢到了男人的最痛點,又順手接過雲真遞上來的法鞭,狠狠地甩了兩鞭。


  那人痛得在地上打滾,齜牙咧嘴的,沒等其他官兵反應過來,護衛們趕到,瞬時將雲寧三人包圍在中間保護著。


  霍子衡和廣平郡王剛到垂花門處,正巧就看到護衛們與官兵們拿著武器對峙。


  廣平郡王怒:「怎麼!李家人還要反抗不成,不見棺材不落淚,李承山呢!出來接旨!」


  霍子衡眼尖,看到那隱隱約約的身影,詫異地問道:「可是雲寧道長嗎?」


  雲寧氣道:「定遠將軍的兵就是這個素質?」


  霍子衡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那人,猜到什麼,面容冷峻,讓人放下武器,先跟身邊的廣平郡王解釋:「是誤會,這位道長並非是李家的人。」


  又給雲寧介紹:「這些可不是我的兵,這位是郡王,我們公務在身,請道長原諒。」


  廣平郡王挑眉,打量著那些護衛:「出家人也不能襲擊官兵吧?」知道自己身份還不參拜,還保持防禦,夠橫的。


  這時,李大人和張大人才姍姍來遲,一看這陣仗,張大人嚇了一跳,連忙道:「道長受罪了!」


  又緊忙跟廣平郡王和霍子衡解釋清楚。


  等他說完,雲寧就問:「我能走了吧?」


  不待廣平郡王多言,霍子衡就搶先說:「當然可以,我讓青山送你。」


  廣平郡王瞄了他一眼,沒出聲。


  雲寧冷聲回拒:「免了。」


  她踱步到地上躺著那人的身邊,一腳踩在他胸口,雙子機警地分別一人踩著他一隻手,讓他不能動彈。


  雲寧俯下身,拇指和食指分別按在男人雙側的頸動脈上,輕輕用力,因她的動作不是收緊,所以邊上的人看在霍子衡的面上都不敢出聲,都只以為她嚇唬嚇唬人。


  男人被按著頸動脈,就這麼一點點地昏過去,在意識徹底消失前只聽到一女聲,低沉地說道:「好色之人,最好還是別學人娶妻生女。」


  人昏過去,雲寧就順勢放手了,這些教訓已經夠他受得了,起身,慢悠悠地在護衛們的包圍下離開,並沒有多看霍子衡和廣平郡王一眼。


  霍子衡一個眼神,霍青山就親自跟了過去,他跟在後面,雲寧也懶得多理會。


  廣平郡王全程沒出聲,霍子衡是他的拉攏對象,他當然不會跳出來為難人,只不過,他第一時間就悄悄地示意身邊的長史去查探雲寧的身份了。


  雲寧往謝府方向回,半路上,遇上了謝斯年。


  謝斯年緊張地問她:「怎麼了,沒事吧?」


  雲寧氣消,看來他是專程出來接自己的,笑道:「你怎麼知道了?」


  謝斯年鬆了口氣:「下人來報,有官兵包圍了李家,我想著他們可能不知道你的身份,千萬別弄出了誤會來,就緊忙過來接你,陳伯和那邊大夫人派的人還沒我來得快呢,我雖沒功名,但也算是地頭蛇,那些官兵總能給我一二分面子的。」


  雲寧心裡感動,也不枉費她對這小子好,把他當成弟弟來看待。


  雲靜也笑:「你有什麼好邀功的,也不看看我們帶了多少人,哪裡會出事,陳伯就是知道這點才慢慢來的,偏你急著請功,是想要什麼賞賜不成。」


  謝斯年:「可不嘛,趕緊把你家道長的梨膏糖多賞我點。」


  雲真:「才剛拿走一袋子,怎麼又要,那可不是普通的糖,是用藥制的,並不能多吃。」


  「不是我吃,家裡人咽干口燥的,想替他們要點。」謝斯年反駁。


  雲寧笑著說:「只怕是進你肚子里的多,回去就給他一匣子,吃到牙痛可別來找我。」


  他們幾人說笑的愉悅模樣都被霍青山看在了眼裡,到晚上,公事忙完,他就說了給霍子衡聽,還補充道:「雲寧道長住在謝家,那個是謝家有名的風流公子。」


  一時間,霍子衡腦海里描繪出一幅兩人相談甚歡、相視而笑的場景,心中頓時生起一股酸澀的滋味,想到今日見到雲寧,她對自己冷言冷語不說,連看都沒多看一眼,又想起事後廣平郡王跟自己說話時,言語間有打探雲寧的意思,不禁自嘲,美麗的事物可不是只有你會欣賞的。


  等到一旁的霍青山叫了他幾聲,霍子衡才反應過來,隨即馬上告誡自己:那是出家人,不要多思多想。


  他拿過一旁的帖子,邊寫邊說:「明天把帖子送過去給雲寧道長,既然我們有緣在此地相見,乾脆一同去城外的棲霞山遊玩,這樣我也有借口躲開廣平郡王,李承山已經收押,我們的任務就全部完成,可以休一段長假了。」


  霍青山有些不確定地接過帖子;「道長會應邀么?」


  見霍子衡緊盯著他不說話,連忙改口:「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讓道長去的,請將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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